相爭(50收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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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裕抬手示意眾人起身。 她扶著女官陸孝植的手,施施然踏出步輦,向著主位緩行。 侯爺也就是周瑾安乖覺讓位,退到一邊服侍李裕落座。 李裕目光周游,最終落到周克饉身上,停頓些許又變得散漫無聚。 孤常聞秀山之景,四季變幻,各有其美,如今看下來,當(dāng)真是不負盛名。 她淡然開口,聲音若珠落玉盤,泠泠動聽,自帶一種隱秘的調(diào)性,給人一種可望而不可及之感。 周瑾安作揖道:長公主謬贊了。 李裕這才把視線移到他身上,接過陸孝植奉上的清酒,啜飲一口,緩緩開口:說起來,孤少時曾來過此地,不知安昌侯可有印象? 周瑾安將腰彎的更低了,回道:臣不敢忘,時值元春,春寒料峭,長公主于桉樹林救下微臣,救命之恩,此生銘心牢記。 攝于長公主之威,李裕和周瑾安一問一答,眾賓客無人敢插嘴,心下卻滿腹疑惑,李裕此人形跡單調(diào),久不出宮闈,外事也都是差遣陸孝植、休績之流,未聽到過要臨駕秀山的消息,如今不速到訪,不知是意欲何為。 阿厘沒那么多心思,只是覺得長公主無論是容貌風(fēng)姿,還有那威風(fēng)的做派,都叫她開了眼界,活像個個男子了。 李裕對周瑾安的作答并不買賬,冷笑一聲:當(dāng)時見你丑陋骯臟,并不愿你上馬車,倒是奚有菡心生不忍,百般要求,孤才救了你。 他人聽到這算是明白了,長公主說話如此難聽,原是要替前侯府夫人奚有菡出氣。 可舊事過去這么久了,怎端端的到現(xiàn)在又重提了呢。 周瑾安咬緊槽牙,只能順著她說,道:菡娘對我是極好的。 李裕面色一冷,目光似劍,起身走近他。 鑲嵌東珠的軟底繡鞋停在他身前,周瑾安僵硬佝僂地像只青蝦。 你還知道奚有菡是怎么對你的。 她不緊不慢地繞著他踱步。 那你呢,又是如何待奚有菡的?如何待周琮的! 李裕沉聲喝道,說罷將手中的琉璃杯猛的砸向周瑾安的腳邊,霎時碎片酒液飛濺。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上書陛下,令立世子! 安昌侯,甚好! 在你眼中,孤便是個擺設(shè)!容得下你們來欺負孤身邊的人了! 周瑾安印證了隱約的猜測,他上書之事終歸是讓李裕知道了,當(dāng)下跪在地上,磕頭告罪。 雷霆之怒,盡然全沖周瑾安,可如今她大權(quán)在握,鐵血手腕,誰人能不惶恐,當(dāng)即跪倒一片,齊呼長公主息怒。 周克饉乍一聽聞,不敢置信,父親竟然要令立世子,竟為了讓他襲爵廢了大哥. 他只覺面如火燒,心頭像壓了塊巨石。 文雖不成,卻可武舉,不能襲爵,可世間寬廣,大有出路,何必讓他去搶周琮的東西! 本來聽長公主如此貶斥父親,他已憤怒難當(dāng),就要起身分辯,卻有如此緣故,當(dāng)下跪在地上,赤紅著眼,喊道:克饉無意覬覦世子之位,父親憐我無能之心使之目盲,一時糊涂,望公主殿下息怒! 他抬起頭,對上李裕的視線道:我愿對天發(fā)誓,即便安昌侯府繼無可繼,我周克饉此生也絕不襲爵! 言罷,眾人都看向這滿面通紅的少年。 阿厘原本對他滿是怨懟,見他如此,才知曉他是全然被蒙在鼓里的。 是了,他向來掐尖要強,驕傲的像只孔雀,怎會愿意霸占他人的東西。 周琮冷然的神情出現(xiàn)裂隙,看向跪在地上的身影,心頭復(fù)雜。 李裕拍掌,笑道:好!好!好! 安昌侯,你同秦玉環(huán)蛇鼠一窩,倒養(yǎng)了個明白事理的兒子。 周瑾安和秦玉環(huán)已然不管李裕的嘲諷,均看向周克饉,面含淚光,吶吶不得言。 李裕話音未落,一道男聲由遠及近,赫然道:長公主金枝玉葉,本將軍和妹子賤民出身本就是蛇鼠芻狗之流! 忠武伯秦昇披甲攜劍,昂首闊步,走到李裕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 周琮皺眉欲前,陸孝植半步上前,擋在李裕身前,橫眉冷對,呵道:長公主面前不解甲,忠武伯忘了規(guī)矩! 秦昇睇視她,冷笑道:老夫同公主講話,幾時輪得到你插嘴! 又看向李裕,恭謹笑道:此婢言行無狀,有辱公主風(fēng)姿,卑職愿為公主代勞。 陸孝植為女官,他卻叫她為婢,算得上是極大侮辱,陸孝植滿面通紅,還欲開口,卻被李裕按了下來。 孤剛剛說過的話,想必忠武伯沒聽到。她氣定神閑,撥開身前的陸孝植,直面這個傾覆大昭的劊子手之一。 孤身邊之人,旁人,動不得。 蔥白玉手撫上秦昇的劍柄,一轉(zhuǎn)腕,便將劍抽了出來。 她舉著劍,仔細打量,緩步而行,將寒光四射的寶劍展示給眾人。 忠武伯這方寶劍,乃先皇永宣帝所賜,犒其勞苦功高,勇于無雙。 后封為驃騎大將軍,掌兵事。 她攜劍轉(zhuǎn)身,嫣然一笑:只可惜,將軍征戰(zhàn)多年,舊傷滿身,前些時日,陛下憐其身體,遍尋名醫(yī),幫忠武伯調(diào)養(yǎng)身體。 如今,王室琛接替忠武伯,年少氣盛,倒需忠武伯多多指教。 可他千般不好,也有個優(yōu)點,便是懂規(guī)矩。 倒不曾披甲佩劍見孤。 忠武伯感念軍中歲月,甲胄寶劍遙憶當(dāng)年,不在其位憂其事,圣元著實佩服。 一番話說的秦昇滿臉鐵青,他胸腔起伏,從不是委婉的性子,當(dāng)即喝道:長公主如此得色,樹無常青之理,日后可要小心為上! 李裕勾起唇角,看他像是看鼠蟻一般,將劍扔在地上,坐回轎輦,支著下巴,無瀾無波道: 周琮造化不就于此,縱然雞肋之物,旁人也休得攝手。 孤今日不速到訪,攪了各位雅興。待過幾日,梧桐宮設(shè)宴,請諸位饗食。 說罷招了招手,便有宮人起駕,簇擁著離開了。 周琮回頭看了一眼癱坐的周瑾安,攥緊了手上的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