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陰翳少年 第三章
一、陰翳少年 第三章
最后祝卿酒和陸知禾達成約定,一天最少要見一面。雖然祝卿酒覺得這樣讓陸知禾饑一頓飽一頓的不好,但是陸知禾拿家中有人作開脫,她也沒有辦法。 只是漸漸有些拿不準,對方會不會只把她當做飯票?盡管之前他的反應很讓她滿意,但是陸知禾之后面對她都是一臉的冷淡,叫她也禁不住擔心起來。 她的沮喪很外露,很容易被陸知禾察覺到,在他終于忍不了少女耷拉的眉眼后問她原因。自初遇后第一次向祝卿酒開口問問題,沒成想最后被問住的還是自己。 因為少女回他的也是一個問句,她說:陸知禾,你把我當做什么呢? 他沒有回答,但自此后這個問題一直圍繞著他。 是什么呢? 妖怪?飯票?屬于他的秘密? 屬于他? 陸知禾潛意識里知道問祝卿酒要什么估計對方都會給他,但他不想一直接受她的饋贈,每次吃下她給的食物已經足夠讓他糟心的了,他不想對方覺得自己只是為了利益才找她。 陸知才上初中的時候他悄悄關注著他的課本和試卷,最后在他初一上學期結束的時候拿著自己做的滿分試題和陸父陸母做了一個交易。 初中開始學校設置了獎學金,是政府直發(fā),數目不大但對于他家而言很可觀。 交易的內容是,他會拿回每個學期的所有獎學金,讓陸父陸母送他入學并且保證給他基礎的生活所需。 沒錯,陸知禾的父母甚至沒有讓他上學,原中陸知禾也是這樣為自己掙來的讀書機會。 祝卿酒一個人思索了會兒劇情,按年齡,大概就是這個春節(jié)之后陸知禾便要去上初中了。 因為這一片確實沒多少活人住了,這里的初中開在周圍四個區(qū)中間,規(guī)模不大,因為是公立的學校所以一直開著。 這里條件特殊,學校也體恤學生,并不強制訂校服,這讓陸知禾沒少受同學的欺負。 因為陸父陸母不會拿什么像樣的衣服給他穿,而能來上學的最差也不會穿不起衣服吃不上飯。 她這幾年一直待在這個巷子,已經把這里改造成自己的花房了,反正她也沒事干,不如給自己改善一下條件。 坐在自己搭的小棚子里,足尖點地幾下,祝卿酒有了一個想法。 看天氣,今晚的風會挺大的? 深夜,陸知才還在家里忘我地打游戲,初中后他一直對父母說要有獨立空間,陸父陸母就在臥室又砌了一面墻隔出一個單間來。 因為所謂潮流又硬是磨著陸父陸母給他買游戲機,發(fā)下來的書他是一眼沒看的堆在一邊,作業(yè)都是叫陸知禾幫他寫,自己跟游戲機過得如膠似漆。 祝卿酒瞧他的樣子就不高興,憑什么陸父陸母偏愛他???明明陸知禾比他好千萬倍。 陸知才玩得正高興,游戲屏幕突然滋滋的花屏了,他皺皺眉,突然覺得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東西。 猛然轉身,就見到留著長黑發(fā)、穿著一身白裙子還咧著嘴笑的祝卿酒。 他猛地彈了一下張口就要尖叫,祝卿酒樹起食指放在唇邊朝著他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陸知才驚恐地發(fā)現自己叫不出聲,他想跑卻感覺到自己好像置身深海一樣,四肢沒有絲毫力氣,呼吸也很困難。 祝卿酒不笑了,漆黑的眼瞳靜靜地盯著他,全身的雞皮疙瘩都束起來,他真的很想昏,但是昏不了。 祝卿酒就坐在他高高堆起的教輔書上,兩腿悠閑地前伸,看著差不多了就松開一點加在他身上的限制。 陸知才大口喘著氣,兩眼要瞪出眼眶一樣盯著她,眼淚嘩嘩地流。 被他這幅慫樣兒取悅到,祝卿酒沒忍住笑了一聲,對方抖得更厲害了。 也不繞彎子,祝卿酒直接開口道:陸知禾,是我罩的人。別成天什么東西用破了才給他,明白嗎?陸父陸母雖然偏心得離譜,但也是好面子大過天的,兩個孩子出去上學他們不會讓人看出明顯的虐待來,只會讓人覺得哥哥讓著弟弟。是陸知才私下里找陸知禾的麻煩,陸知禾簡直懶得再和他們多說一句話,也不在意自己這樣被對待。 對方張口就好好好、明白明白的叫喚,叫了半天發(fā)現祝卿酒沒有反應,怵著膽看她一眼,卻發(fā)現她一直盯著自己看。 你、你還想怎么樣? 祝卿酒對他威懾一笑,身后玻璃噼啦一聲破開,夜風猛灌進來,黑色長發(fā)被揚起,她猛地站起來。 陸知才被嚇瘋了,下意識閉上眼,許久沒動靜,睜開眼才發(fā)現人已經走了。 他吁了一口氣,將剛才的膽怯全化為對陸知禾的怒火。 他才不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呢! 怒火攻心的樣子好像剛才完全沒有被嚇到。 嚇唬小孩是不對的,但是少年人的尊嚴也比天高,陸知禾的自尊就是在初中與同齡人接觸中不斷被排擠嘲笑一點點崩塌掉的。 祝卿酒回去后瞇了瞇眼,這只是第一步,壞小孩可不會就這么一嚇就聽話。 這幾日陸父陸母不在家,如果不在他們回來之前將陸知才拿下,麻煩可就大起來了。 陸知禾每日去學校都很早,陸知才晚他幾步才到,他一去就怒氣沖沖地跑到陸知禾面前想質問他怎么回事,卻猝然在那里發(fā)現了祝卿酒。 黑發(fā)白裙的小姑娘靠在陸知禾座位旁邊,他一來就抬頭看見了他。 她站在過道,周圍的人來來往往從她身體里穿過,沒有人注意到她,祝卿酒對著陸知才淡淡一笑。 陸知才大張著口,又是昨晚的感覺,怎么也發(fā)不出聲,祝卿酒抬腳朝他走過去。 被無形的力量定在原地,陸知才聽見女鬼冷冷的聲音朝他說:敢說出去就弄死你。 留著哈喇子搖了搖頭,陸知才在別人異樣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一連幾天,陸知才都能在陸知禾身邊見到祝卿酒,只是陸知禾好像對此一無所知的樣子。 陰暗的想法油然而生,陸知才想,說不定那個女鬼是想吃了陸知禾才這樣。 一定是這樣,不然陸知禾憑什么得到庇護? 一邊畏懼著一邊咒恨著,甚至在父母回來后主動說讓他們對陸知禾好一點。 女鬼是為了等陸知禾長大后吃掉他吧,因為嫌棄陸知禾太臟才來嚇他。 初中三年,祝卿酒整整跟著陸知禾三年,陸知才也在祝卿酒的陰影下過了三年。 這三年因為有陸知才的話,陸父陸母對陸知禾沒有過多苛刻,陸知禾像白楊一樣迅速挺拔起來。而陸知才因為好吃懶做十分肥胖,在初中最后一年周圍人隱隱地對陸知禾的崇拜中徹底被擊垮。 陸知禾非但沒有被吃掉反而過得越來越好,再加上祝卿酒給他造成的精神壓力,初中過完后在得知陸知禾被重點高中免學費錄取后他終于徹底崩潰。 因為高中花費重而陸知才的成績一直不好,父母都在勸他不讀高中了,說讓陸知禾掙錢養(yǎng)他們。 可是憑什么?憑什么陸知禾越來越好,而自己就要爛在這里? 那個白裙子的女鬼一定是陸知禾請來的邪祟,是他與那女鬼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交易才讓他步步高上。 他發(fā)現了,他發(fā)現雖然陸知禾在學校里一幅看不見那女鬼的樣子,他可是每天都會去巷子里見她。 兩人還說說笑笑的,他們根本就是一伙的! 等著吧,他要找人去收了那個女鬼,在陸知禾上高中的時候收了她,讓陸知禾在新同學面前現出原型,看誰會喜歡他! 重點高中離這里也不算很遠,不過建在交通密集處學生來源廣所以人多,是為了照顧這里窮人家的孩子才建在這的。 不得不說,雖然改造的速度慢,但政府對落后地區(qū)的教育還是很重視的。 陸知禾每一個月放一天假,隔壁技校一周放一次假,其實如果不是因為祝卿酒在這里,他一天也不想回家住。 陸父陸母最近覺得陸知禾上高中后陸知才在家里就變得神神叨叨的,陸知禾一回來陸知才就變得很正常。他們都擔心是不是陸知禾給陸知才下降頭了,旁敲側擊地問陸知才怎么了。 陸知才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不停對父母說陸知禾養(yǎng)鬼,要他們找大師做法捉鬼。陸父陸母嚇得一驚卻是不敢相信,而且這一片誰不認識誰啊,他們還擔心找大師會被說閑話。 但是捱不住陸知才一個勁地找他們哭,人都消瘦下來,他們心疼啊,咬咬牙,照著陸知才的說法聯系了一個自稱天法真人的得道大師。 陸家給了大師高價,大師說待他齋戒三日后定來為他們解憂。 當然用的還是陸知禾的獎學金。 陸知禾覺得周圍的同學們好像有些奇怪,在背后朝他指指點點的樣子。 他不是很在意,畢竟小時候鄰居們也常這樣對他。他想,無非是陸知才嫉妒他不知道怎么把他的過去散了出來,異樣眼光而已,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但是有一個女孩一直期期艾艾地看著他,他有些不耐煩,找了機會問她做什么。 可是對方紅了臉,小聲問他:他們說,說你養(yǎng)小鬼是真的嗎? 轟的一聲,他覺得自己好像靈魂出走,腦中炸開,身體都不受控制,幾乎要站不住。 那女孩繼續(xù)說的話他都聽不見了,她還在說:我!我當然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他們還說你爸媽找人去捉鬼了,今天你就會現原型。等著瞧,一定是他們錯了,你不會有事的! 迷蒙的腦子抓住了鬼、今天。 來不及思考,他抬腿就往回跑。 留下女孩在原地嚇了一跳,他剛才的臉色好可怕,他們說的難道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她注意他好久,不愿意相信對方是別人口中養(yǎng)小鬼的陰暗可怕之人。 學校到他家,不遠。 可是他家離祝卿酒在的地方更近。 陸知禾咬緊牙關,拼了命的往回趕,牙齒間都彌漫上來一股血腥味。 到了小巷所在的那條街,他遠遠地看見那里圍了一堆人,鬧哄哄的,還能聽見銅鑼的敲打聲。 眼內充血,他擠進人群,看見前面的血跡腿一軟就想跪下。 他的頭腦昏沉、視線朦朧,聽不清周圍人的指點也看不清人們臉上的表情。 他只是,視線里沒有那一抹白色。 劇烈運動的后遺癥反上來,他的心臟好像跳不動了。 看見陸知才得意的笑容,他勉強打起精神,提著所有力氣,搖搖晃晃地朝他走去。 但是突然,被巷口中間正在做法的人身后躥出的人影定在原地。 像是終于有了氧氣,他扶著膝蓋大口呼吸,感受胸膛一下比一下重的震動,眼神死死盯著像模像樣做法的道士身后的,祝卿酒。 原來是那道士穿得太繁瑣,正好擋住了他的祝卿酒。 緊繃的弦一松,他眼前一陣一陣地泛黑。就要倒下,被跑過來的祝卿酒一把抱住。 要是現在倒了可不正合了他們心意?祝卿酒在這算是把陸知才的小算盤看清楚了。 整個身子都被埋在祝卿酒懷中,聞著身前花草的淡雅氣味,陸知禾慢慢平復過來。 借著起身的動作摟了摟她的腰,又仔細看過她眉眼,陸知禾繼續(xù)往陸知才那邊走去。 身形挺拔帶著堅毅,雙眼冷地能凝出霜。 直直壓近他,蘊含著千鈞力道的低音砸在陸知才耳邊:你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