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峰疊.難抑（1）

    祝重巒其實不贊同儲時的想法，婚姻又不光是家庭，怎么可以只用合適來論呢？可是她確信自己擁有豐沛的情感，她覺得這一定能是維系他們之間的另一根暗線。

    想到這里，祝重巒還是覺得自己賺了一大筆，她拼了命的壓抑住心里澎湃的激動，以免過于豪放的笑意蕩漾到臉上。至于儲時是不是也會喜歡她一點點，是不是在日后能察覺甚至也回饋她，她覺得這不要緊。

    那時候他們已經(jīng)是最親密的關(guān)系了，她還有什么好計較的呢。

    她聽到儲時又說：我過兩天會親自登門拜訪，然后讓我的長輩盡快約時間和伯父伯母吃飯。

    他做事太在條理以內(nèi)，祝重巒答應(yīng)著，把手臂支在車窗邊，你一向這樣嗎？

    儲時像是沒聽懂，什么？

    祝重巒偏頭看他，你一直這么有計劃嗎？什么時候結(jié)婚，什么時間做什么事。她好奇問：你不會以前都是放學(xué)就回家，假期就看書的吧？

    儲時看著擋風玻璃前的路，過了會才說：你不是這樣嗎？

    祝重巒有些震驚，你還真是這樣嗎？

    儲時說：假期我會待在實驗室多一點。

    他高中時就已經(jīng)自學(xué)完大學(xué)課程，又有研究所的資源，這句話不會是在騙她，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天才。

    除了佩服，祝重巒一時想不到別的詞匯，她把頭靠向手，那你過這么板正的生活，有時候不會覺得乏味嗎？

    乏味嗎？儲時說：我一直都是這樣，也就不知道這是不是乏味。他想想又再加一句，因為我也沒想過還有什么途徑能消耗時間。

    他說的詞語，是消耗。

    祝重巒撐起頭來看儲時，他側(cè)臉棱角分明，神情沉靜，霓虹掠過時能看清一種難以接近的深沉。

    儲時，你也會孤獨吧，在遇到我之前。祝重巒想，以后就不會了

    音響里的歌安撫住這繚亂的夜色。

    How   long   I   have   waited   ,   waited   just   to   love   you   .   Now   that   I   have   found   you   .   Dont   ever   go   .

    I      hardly   wait   to   hold   you   .

    在風灌入車窗的時候，祝重巒又看向車窗外，覺得這首歌真是應(yīng)景又合宜。

    這是她大半人生里，覺得最愉悅的一天。

    附近有校區(qū)，這個紅燈格外長。斑馬線上有很多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說笑著從車前走過，這個點正好是下晚自習(xí)的時候。祝重巒順著人流來時的方向看，她指向車窗外，那里是她的畢業(yè)高中，你看，關(guān)大附中在那里。

    儲時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嗯，我高中時是在關(guān)大附中。

    祝重巒就笑，我知道的呢。

    儲時奇怪，你知道？

    祝重巒手臂搭在車窗邊，手指一下沒一下的輕叩窗邊，打趣說：關(guān)大附中的尖端人才不是批量培育的，像儲先生這樣的更是百年一遇，作為你的師妹，我知道你是理所應(yīng)當。

    儲時有些意外，你也是關(guān)大附中畢業(yè)的？

    祝重巒欣然，是呀，但是真遺憾，我來關(guān)大附中時你已經(jīng)畢業(yè)了，我都只來得及聽你的傳聞。

    綠燈了，儲時將車緩緩駛出，你聽到的都是我什么傳聞？

    祝重巒神神秘秘一笑，當然不可以告訴你。她頓了頓，又感慨道：傳聞的主角即將和我共度余生，Unbeliveable   !

    儲時輕輕一笑，你一直這么有意思嗎？

    祝重巒引以為豪的點頭，是呀。

    她余光突然瞄到飛速閃過的一家店面招牌，突然興奮起來，你看沒看到！那是周記食鋪，以前上學(xué)時他家的早餐每天都要提前排隊才能買到。

    只說到這里，反應(yīng)過來的祝重巒又有些尷尬，對了，你不知道。她又笑笑，不管怎么說，很久沒有路過這邊了，看到這些實在太懷念了。

    儲時大概不知道怎么回答，鮮見的停住了。他看她一眼，但他的手機又振動起來，打斷了這場交談。

    在儲時再次摁滅手機屏幕后，祝重巒終于忍不住說：你可以在前邊停一下，我下車等你接電話。

    儲時就回，你不用回避，既然這樣，下一個我就接。

    他實在是一個直率坦然的人。祝重巒在心里總結(jié)。

    到家時已經(jīng)有些晚了，臨下車前儲時向她伸手，手機。

    祝重巒忙不迭把自己的手機遞上，儲時輸入一串號碼拔打出去，有事的時候打這個號碼找我。

    在掛斷后，儲時的手機再度振動，這次他接起來了，對，我是，那NK細胞活性呢？有沒有足量應(yīng)用依托泊苷？好，我立刻回去。

    祝重巒心里咯噔一下，我是不是耽誤你治病救人了？

    儲時把她的手機還回去，是實驗室的白鼠。

    祝重巒似懂非懂，但是她還是明白了自己大概耽擱了儲時的時間，真是對不起

    儲時解開安全帶，不，你不需要道歉。不接電話也是我的問題，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適合回到實驗中去。

    祝重巒想從儲時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比如疲憊、無奈，這才符合他當下說出這句話應(yīng)有的神情。但是都沒有，儲時仍舊自持又絕對理性，即使祝重巒已經(jīng)敏銳察覺到這個實驗項目困擾著他。

    祝重巒當下想得到的，只有迅速解開安全帶下車，那你快回研究所吧。

    儲時也下了車，司機開著他的車停在不遠處。他看了眼祝重巒，晚安。

    儲時闊步離開，他的背影明明是挺拔堅韌的，可以預(yù)料任何事在他面前都能夠迎刃而解，但祝重巒想到的是，他一定很累了吧。

    到凌晨一點時，祝重巒還沒能夠入睡。她腦子里閃回的，是最后見到的儲時的背影。是疲憊嗎？或者說更像是孤孑。祝重巒知道儲時從事生物醫(yī)學(xué)的研究，也耳聞過一個實驗項目要成功有多不易，多數(shù)時候儲時要承擔的，不僅是自己。除此之外，她對私下的儲時還一無所知，近乎空白，可是知道他框條生活后，在看見他離開的那一刻，她突然間無比想要靠近他，想要把自己僅存的溫情，都給他。

    祝重巒掀開被子，隨便換了件衣服就下樓出門，她顧不上急促的腳步或許會吵醒這個房子里的人，然后她坐進了車里，發(fā)動了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