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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希堯本來還嬉皮笑臉的,這下卻抿緊了唇,好像在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想,好半晌才問了一句:“姐,你還怨嗎?”他問的自然是當(dāng)年傅希媛被家人拆散鴛鴦,然后被迫嫁給家世相當(dāng)?shù)慕惴虻氖?。那時他剛從國外留學(xué)回來,還沒來得及參與,事情已經(jīng)差不多塵埃落定,所以他沒什么感覺,只是今時今日,卻感同身受,他人脈通天,哪里會不知道二姐和姐夫一直相敬如冰,到現(xiàn)在竟還鬧到分居,她該是最難受的一個吧。傅希媛頓住手,愣愣失神了好一會,尖細(xì)的下巴動了動,又忽然笑道:“我不過是說你兩句,你倒反將我一軍,都過去那么多年的事情還提來做什么?大過年的,晦氣!”可她的手跟她的心一起漸漸地冰冷,眼底的溫柔不過是她偽裝于人前的武器。她看似嬌弱,卻跟每一個傅家人一樣,不會將脆弱表現(xiàn)出來,只是半年前得知那人要結(jié)婚的消息以后,她不堪一擊的防守轟然坍塌,也因此跟丈夫漸行漸遠(yuǎn),她當(dāng)然怨過,還想過去死,可終究背棄了那個人遵從父母之命嫁了別人,一切不再有任何的意義。傅希堯定定看著二姐連化妝都掩不了的慘白臉色,眼底有一層光,下意識說:“姐,你想哭就哭吧,這里沒旁人,我也不會笑你的?!边@些年,她壓抑了太多太久了。傅希媛一怔,然后笑著打了他一下:“莫不是被大哥打傻了?凈說些胡話!”她轉(zhuǎn)過身收拾藥箱,借以掩飾自己有些泛酸的失態(tài),如果不是爺爺親自去接,她根本不想回來的,她站到窗臺前,夜幕已經(jīng)降臨,外頭黑壓壓的一片,正當(dāng)傅希堯暗罵自己哪壺不該提哪壺的時候,聽見她輕輕柔柔的聲音說:“我不能哭,也不能后悔?!?/br>雖然說得模棱兩可,不過傅希堯卻懂她的意思,人生路只有一條,還談什么悔什么怨什么恨?只是如此,他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向父母妥協(xié),他也從來沒有正經(jīng)地妥協(xié)過任何事就對了。想到了今晚的事,傅希媛皺了皺眉,又重新走回傅希堯身邊,低頭問他:“接下來你到底想怎么做?爸媽他們是關(guān)心則亂,一時被你唬住了,可等他們冷靜下來就能想清楚,難道到時候你又鬧一次?”傅希堯往后一靠,從口袋里拿出那條夏小冉不稀罕的項鏈,擱在手心里把玩著,打磨得極為細(xì)膩的鉆石在光影下折出耀眼的光芒,他半笑不笑地說:“我還能怎么辦?你也說了,我再本事也不過是鬧一鬧,爸媽不答應(yīng)我也沒轍了。”傅希媛神色微變,知他已經(jīng)打算破罐子破摔,無論如何也逼得爸媽答應(yīng)他,她卻不贊同地正色道:“收起你生意場上謀算別人的壞水兒,這里是你家,我們是你親人,打不斷的血脈。我還不知你的脾性?素來得不到手絕不罷休,你說沒轍騙騙外人可以,別想騙我!”見二姐突然如此疾言厲色,傅希堯臉色也不好看,想著反駁,傅希媛卻比他更快一步,“我是為你好,等我說完,你覺得沒道理的話完全可以當(dāng)是耳邊風(fēng)?!?/br>這樣一來,傅希堯再忍不住也只能聽著。“我聽說那女孩有了你孩子你才這么急吧?還有今晚這一鬧,你也是算準(zhǔn)了爺爺會回來?爺爺向來疼你到骨子里,你不過左右說兩句好聽的,只要不是很過分的事他肯定什么都答應(yīng)你,況且還有孩子這一樁……你十拿九穩(wěn)他老人家定會幫你跟爸媽說項,可你想過沒有,即使你能順利結(jié)婚,那結(jié)婚以后呢?她嫁給你,同時也是嫁進(jìn)傅家,爸媽不歡喜,你還能一直兜著?就算你們住外頭,可隔三差五逢年過節(jié)你們總得回來吧,到時她如何自處?你們男人是沒做過人家媳婦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尤其是像我們這樣家庭的媳婦,不得公婆心的該得多小心翼翼才能少看點臉色?經(jīng)年累月就成了心病,是埋在你們之間的定時炸彈,你明不明白?”傅希堯被她一句接一句犀利尖刻的問題給問懵了,坐姿變得筆直僵硬,卻又不敢看他二姐,他的確是算漏了這關(guān)鍵的一層。他握緊拳頭,那鉆石刺進(jìn)他的手心也感覺不到疼,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恍惚地說:“也許你說的都對?!彼麄兪侵劣H家人,傅希媛自然最清楚他一貫吃軟不吃硬,以為說動了他,可又為他下一句話而吃驚,“可如果連結(jié)婚這個保證我都給不了她,她恨我都來不及了,更加不可能跟我在一起,因為一開始,就是我迫的她……”好像直到這一刻,他才找到了情感宣泄的出口,他被教做人要喜怒不形于色,被教做事要強勢,卻沒有人教他怎么去愛一個人,夏小冉那他冷冷地看著他說,傅希堯,你只是個不懂愛的可憐人。他也常常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她說的,他只是因為得不到才這樣不依不饒?也許一開始是,可后來到底是不同了,尤其是現(xiàn)在還有了孩子這樣血脈相連的牽絆,他怎么舍得了?他們都沒有他自己清楚,看起來像是他家里這關(guān)難過,其實不是,最難的是她那里,若說他有99%的手段讓她點頭嫁給他,卻只有1%的自信讓她心甘情愿,只是他還固執(zhí)地不想承認(rèn)罷了。……等傅希媛離開后,傅希堯一個人靜靜地坐了很久,心里很煩亂,想抽煙,卻在看到那個打火機的時候沉默了,這是他“逼”夏小冉送自己的,像他貼身的東西,襯衣、領(lǐng)帶以及錢包等等他都要求她送,好像這才是男女朋友,才有她屬于他的感覺。忽明忽暗的火苗,在黑夜里幽幽地閃晃著,他想了很久,才撥了一串最近知道卻已經(jīng)滾瓜爛熟的號碼,響了好一會兒,那邊的人才接起來,是他熟悉的軟糯細(xì)柔的聲音,他一句話沒說下意識地就掛了電話,如同之前很多個夜晚一樣。只是下一秒,他又再撥了一次。夏小冉傻看著屏幕顯示的“無號碼來電”,又想起這些天莫名的電話,已隱約知道是誰,她其實也不想接,可是想起蘇曉沐的話,還是接通了,這次不同,她第一句便問:“傅希堯?”傅希堯有些意外,卻還是緩緩說:“是我?!笔掷锏拇蚧饳C“啪啪”地一開一合,忽明忽暗的火光影得他影影綽綽。一時間,只聽見電話里微弱的電流聲。夏小冉倒是直接:“你有什么事?”十分疏離的口吻。他不答反問:“你最近好嗎?”“我很好,謝謝你關(guān)心。”她冷淡地答,也識趣的沒問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新號碼,只是好不容易開始的新生活,卻不想也不能再被他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