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夢里的門
22.夢里的門
陳蜜晚上睡的很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醫(yī)院躺了半個月、二十四小時不分晝夜地昏迷,把未來半個月的睡眠提前預(yù)支了。 一晚上她在各種夢境里穿梭,推開一扇門,陳蜜看見越南的碼頭,漁夫卸貨、早市熙攘,她和陳嘆樵坐在海邊吃煎餅,一轉(zhuǎn)眼身邊的人就變成了火光里的一具焦尸頭暈?zāi)X脹。她跌進海里又推開第二扇門,門內(nèi)陳蜜騎在陳嘆樵的身上顛鸞倒鳳,四肢纏綿兩頸相交,門里的自己朝門外的陳蜜看了一眼,她頓時又跌進第三扇門里。 這扇門陳蜜直接滾了下去,身下是血紅色的地毯,幾位身著華服的美婦如同蝴蝶般點綴在樓梯上,宴會金光流轉(zhuǎn)酒光瀲滟,她從無數(shù)人的身體里穿過,一路滾進第四扇門。 第四扇,陳嘆樵在抽煙,她站在一邊笑他倚欄桿處正恁凝愁,叫他美嬌娘,陳嘆樵看了她一眼,探頭把煙氣渡進她嘴里。陳蜜怔然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夢境隨著兩聲槍響又如鏡碎般破裂 第五扇門出現(xiàn)在眼前。 陳蜜蜜蜜,醒一醒 門,她伸手去推第五扇門。 陳蜜!醒一醒! 一陣涼意兜頭襲來,睜眼,陳蜜驟然從夢境里抽離,一瞬間有些意識恍惚。 模糊的光亮漸漸清晰起來,陳蜜抬手擋了擋眼,一臉迷茫地看向面前的胡玉桐,怎么了? 胡玉桐見她清醒了,這才松了一口氣,摸著她的耳朵給她叫魂,摸耳朵嚇不著.mama在,蜜蜜回來嘍,mama在 陳蜜一臉震驚。 陳嘆樵也在臥室里,手里拿著刷牙用的搪瓷杯,眉頭緊鎖。 陳蜜茫然摸了摸自己,濕噠噠的,頭發(fā)還在滴水。她看向陳嘆樵,又看了看胡玉桐,你們怎么了,陳嘆樵為什么拿水潑我? 胡玉桐拿手指頭壓了壓眼角,眼眶發(fā)紅,伸手拍在陳蜜身上,你嚇死媽了! 陳嘆樵去浴室拿了條毛巾遞給她,神色凝重,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陳蜜看看胡玉桐又看看陳嘆樵,眼睛瞪圓了,毫無頭緒。 你被噩夢魘住了,剛剛又哭又喊,媽怎么叫你都叫不醒。陳嘆樵懷疑地看向她,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陳蜜被潑了一臉水,床單睡衣濕了一大片,頭發(fā)也在滴水。她伸手扯了扯衣領(lǐng),把毛巾團成一團又扔給陳嘆樵,沒好氣道:我騙你干嘛! 胡玉桐見她有精神和弟弟斗嘴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胡玉桐詢問陳蜜是不是臨近高三壓力太大,陳蜜說沒有的事讓她別擔(dān)心。胡玉桐又讓她今晚跟著自己睡,陳蜜說不用,她沒拗過女兒。 陳嘆樵在一旁看著,不說話也不離開。 怪得很。 看的陳蜜毛骨悚然的。 掛鐘指向十一點,陳蜜揉了揉眼,她才睡去不到一小時,不知道家人在鬧哪出。可看她媽和陳嘆樵的反應(yīng),似乎也不像是假的。陳蜜坐在床上睡眼惺忪,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哭了嗎?她自己怎么不記得。 起身走進浴室,陳蜜湊近了鏡子,看見自己的眼又紅又腫,有明顯哭過的痕跡。 奇怪她小聲嘀咕了一句,轉(zhuǎn)身看見門口站了個影子,嚇了一跳。 陳嘆樵!要死??!陳蜜捂住胸口,睡意全無。 陳嘆樵撐著門,目光筆直地看向她:你要我陪你睡嗎? 陳蜜瞪大雙眼,什么? 陳嘆樵說得坦然,你要像以前那樣,和我睡一起嗎? 陳蜜反應(yīng)過來了,上一世自己喜歡擠在陳嘆樵床上睡覺,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長大了也沒改過來。 她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用睡一起不方便。 陳嘆樵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 陳蜜提在胸口的氣松下來,她喊出系統(tǒng),問道:系統(tǒng)先生,我剛剛真的尖叫了嗎? 腦海中傳來聲音,據(jù)在下觀察,是的。 陳蜜沉默了。 她沒做噩夢,更不記得自己失態(tài)。夢里有一扇接著一扇門,場景變得模糊起來,任憑她怎么回想都記不起門內(nèi)的景象。 陳蜜直接的自己仿佛在走迷宮,困在一扇又一扇的閉環(huán)中無法逃脫。 這算是一種穿行的副作用嗎? 在下不太確定,但系統(tǒng)記載,確實是出現(xiàn)過宿主精神不穩(wěn)定的情況。 陳蜜點頭,那我夢中的景象你能幫我復(fù)原一下嗎? 她想看一下那些門后到底有什么,為什么她會哭的那么厲害甚至把家人都吵醒了,而自己又完全不記得。 抱歉,在下沒有這個權(quán)限。 沒關(guān)系。陳蜜搖頭,捧了把冷水洗臉。 腦海中的白團子跳出來,似乎很凝重,通體都變成了堅硬的質(zhì)地,像高爾夫球。 在下剛剛查閱了資料,按照人類的存在角度來看,夢境是一種神經(jīng)活動的產(chǎn)物,由思維碎片重組形成,因此夢境也是最接近系統(tǒng)世界的存在。在下猜測,或許是委托人給您的提示? 陳蜜一愣,猶豫了一下道:我能見一下委托人嗎?對方是人類還是系統(tǒng)內(nèi)的精神體,她還記得自己的最終目標是幫委托人完成心愿,可至今連對方的身份都不知道。 抱歉,由于系統(tǒng)設(shè)定,在下沒有這個權(quán)限。 回答不出所料,系統(tǒng)能做的事情似乎很有限。陳蜜揉了揉眼,那就算了。 陳蜜不知道其中是否預(yù)示著什么,又問道,那我夢里的門是怎么回事,是這個世界在暗示我什么嗎? 系統(tǒng),抱歉,在下無法解答。但按照我們的存在來看,夢境其實是接近中介空間啊,也就是我們見面的那處白色空間最近的地方,連接生界,靠近死亡。當(dāng)然,從您存在的角度來看,夢境也通常是人們的思維碎片重新組合形成的,是神經(jīng)活動的產(chǎn)物,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陳蜜點頭,欣然接受了系統(tǒng)的安慰,又問道:我能見一見委托人嗎? 系統(tǒng),抱歉,在下沒有這個權(quán)限,但可以向上級申報一下您的需求。 陳蜜表示贊同。 沒有想問的事情了,陳蜜沒有衣服可穿了,光著身子躺在床邊,盡量避開濕水的地方。她想再睡一覺,可失眠了。 時鐘指向了十二點,自從回到這個世界,身體的各種習(xí)慣似乎也在向過去靠攏。上一世的十八歲,她不挨著陳嘆樵睡不著覺。陳蜜坐起來,看看緊閉的臥室門,門后正對著就是陳嘆樵的臥室。 她咬牙,又躺了回去。 系統(tǒng)先生,能不能再申請一下調(diào)整我的生物鐘啊? 系統(tǒng),在下盡力。 收效甚微。 陳蜜整晚沒睡著,睜著眼一直躺到六點半。 胡玉桐起床了,門外傳來馬桶沖水的聲音。緊接著是漱口聲,從衛(wèi)生間出來后胡玉桐走進廚房,一如既往地給孩子們做早餐。很快陳嘆樵也醒了,推門走進衛(wèi)生間,傳來一陣流水聲。 陳蜜看著墻上的掛鐘,想了想,也翻身起床。 她敲敲廁所門,陳嘆樵,你快點!我要洗臉刷牙! 冰箱里有你二姑送來的槐花饃,你倆要不要吃?。亢裢┰趶N房里喊。 油煙味、炒菜聲,連同廁所里沉悶的沖水的聲音,充斥在整個狹小破舊的老式房屋里。 吃!陳蜜回她。 嗤啦一聲,廁所門打開了,陳嘆樵撐著門框低頭看她。額頭上的劉海打濕了,在往下滴水。 陳蜜有些不知所措,抬手在兩人之間揮了揮,好像這樣就能把那層目光剪斷似的,我要進去了,你還用廁所嗎? 不用?;卮鸷喍?。 陳嘆樵側(cè)身繞開她,轉(zhuǎn)身走進臥室,門一關(guān),又和這個家里劃下楚河漢界。 陳蜜皺了皺眉,擠了牙膏塞進嘴里,跑去廚房找胡玉桐。 媽,陳小喬是不是青春期啊,怎么一天到晚擺著臭臉把自己關(guān)進屋子里?陳蜜一邊刷牙一邊說話,吐字不清,泡沫還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胡玉桐皺眉看了她一眼,伸手打在她屁股上,你弟青春期,我看你也沒長大。刷牙就刷牙,還非得跑廚房來說話,吐完唾沫再說不好嗎?你看看流的口水,也不知道注意形象 陳蜜一句話,她媽恨不得有十句話等著她。陳蜜翻了個白眼,哼哼唧唧地說著知道啦就走出廚房。 早飯是槐花饃和芹菜炒rou絲,胡玉桐給孩子一人沖了一碗雞蛋茶。 香油飄在蛋花上,胡玉桐不舍得浪費,用手指抹了一下香油瓶口,放進嘴里,喊道:陳蜜!喊你弟弟吃早飯! 早上七點二十,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坐在飯桌前。 陳蜜掰了半個槐花饃,順手把剩下半塊塞給陳嘆樵。 陳嘆樵看了她一眼,接了過來。 胡玉桐用筷子指指芹菜炒rou,示意他們吃菜,饃是夠吃的,蒸籠里還有,不夠吃再拿。 陳蜜最喜歡吃槐花饃粘剁椒醬,淋上香油,再捏點鹽放上去。 只有老家才蒸這種饃,每年應(yīng)季的時候,家里都會把槐花洗凈擇好,一口氣做出來半年份的,凍進冰箱里。外面的超市里買不到,上了大學(xué)后就再也沒吃到過。再后來遑論槐花饃,陳蜜連回國都是奢望。 零零星星算下來,她離家也快十年了。 吃過飯,陳嘆樵約好了和朋友去自習(xí)室,收拾書包離開了。胡玉桐刷了碗筷,要去紡織廠上班。陳蜜問她自己的高一課本在哪里,她怎么沒找到。胡玉桐說,可能是被陳嘆樵拿去預(yù)習(xí)用了,讓她去她弟臥室看看。 哎呀不行啦,她說,我進小喬的臥室他會生氣啦! 胡玉桐著急上班,道,我回家給他解釋,你別亂翻東西就行! 說罷,關(guān)門。 陳蜜嘴角揚起來一個狡黠的笑。 拿著胡玉桐給她的免死金牌,她把陳嘆樵的臥室翻了個底朝天,連內(nèi)褲都扒出來了也沒見鑰匙串。 陳蜜垂頭喪氣地把臥室又恢復(fù)原樣。 中午十一點半,胡玉桐下班回家,從外面買了涼皮回來,還有一袋排骨。 中午十二點,陳嘆樵回來了。課本在自習(xí)室里,陳嘆樵答應(yīng)她晚上帶回家還給她。 下午三點,陳蜜看見街道時間有補習(xí)班,一小時一百,她覺得有點貴。 晚上七點,陳嘆樵準時收看新聞聯(lián)播。 晚上十點,一家人洗漱睡覺,胡玉桐不放心,讓陳蜜和自己一起睡。 晚上十點半,萬物懸停。 胡玉桐的臥室里爆出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