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大約到了傍晚，院里開始做生意的時候，有司職的就會到各自的崗位候命。

說是企堂，但不見得院里會要矜貴的貨品做粗重工夫。最重要的都是要幾個水嫩的孩子，在大廳養(yǎng)養(yǎng)眼，向恩客預(yù)告下一批新貨，也叫新的小倌見識世面，習(xí)慣歡場接客的禮數(shù)。

芳青雖出身世代官宦之家，嬌生慣養(yǎng)，笨手笨腳的，但絲毫也不介意做粗重功夫，只是永遠(yuǎn)都習(xí)慣不了客人色迷迷的打量。

這些男人如狼似虎，以野獸看獵物般熾熱的目光，打量芳青，叫他渾身不自在。想到自己終有一日會被這些人占據(jù)，怕得頭皮發(fā)麻，不敢再想下去。

在初等小倌共用的梳妝間，滿臺的脂粉，芳青正著手為自己化妝。自從傳授了上妝之術(shù)，就算是初等如芳青，也曉得上妝，每日為自己化妝。當(dāng)然，這中間還是有專人監(jiān)控。妝上得不好，是要受罰的。

芳青只是薄薄的上了一層胭脂水份，算是個異常素凈的淡妝，非常敷衍?？伤焐愘|(zhì)，肌膚緊滑，白里透紅。天然的顏色，比什麼濃妝淡抹都好看百倍，也更加難能可貴。

一雙鳳眼，靈氣迫人；挺直英氣的鼻梁，小巧j致的朱唇。不需要獻(xiàn)媚，天生就是個嬌俏的可人兒。頭頂左右，分別紮了一只小小總角，系了俏皮的蔥綠色發(fā)帶，流露出快將消磨殆盡的稚氣。

芳青的身上，披了一襲鵝黃色、飄逸的輕紗衣裳。纖幼緊致的玉臂和美腿，窈窕的身段若隱若現(xiàn)，比裸身更引人入勝。a前兩點翠綠的寶石，塊麗奪目，與其他顏色相襯得恰到好處。好一個勾人的尤物！

看了看銅鏡里映出的自己，合格的妝容，算是過了關(guān)。無奈的眼神，不忍再多看，就要起身，卻傳來了一把尖尖的聲音。

「奴家是矜貴的，不接客，賣藝不賣身，哪像你此等sao貨，一個個端起賤x！求爺cao！」

房里其他在準(zhǔn)備的小倌一直都在閑聊著，一個個都濃妝艷抹的，芳青沒有多看，也沒有在意他們在交談著什麼。他認(rèn)得那把尖尖的嗓子是久齡，就是那個與芳青同時進(jìn)院，纏了足，凈了身的歌奴。

久齡是閹割了的，比尋常小倌更加女兒態(tài)，也非常的小家子氣，但久齡是個識趣的孩子，曉得察言觀色，看風(fēng)駛艃。百般的討好手段，靠攏了館里能作有權(quán)有勢的。

他平日主要是要學(xué)唱戲、學(xué)身段的，沒有與其他小倌一起受調(diào)教。原應(yīng)沒有太多交流，但他卻經(jīng)常留意館其他小倌的行情。歌奴一開始就是戴黃石r環(huán)的。久齡常常自忖自己高其他綠石的一第，就經(jīng)常自高自大，自吹自擂。見高，拜；見低，就踩，相當(dāng)勢利。

起初他見芳青備受重視，忌憚得很。後來，見芳青并不得主子的歡心，黔驢技窮，就常常針對芳青，每每叫芳青自卑。

到館的時日不算短了，但芳青聽到這樣的對話，還是會感到難堪的，也絲毫不理會，看也不看其他小倌。芳青總是曉得，越是在意，會叫他越得意。

芳青低著頭，快步走向負(fù)監(jiān)控的奴仆。那奴仆仔細(xì)檢查了芳青的行裝打扮，又捻起了那俏麗的臉蛋，端視了那淡淡的妝容。

待批準(zhǔn)了，芳青匆匆、敷衍似的福了身，就連忙轉(zhuǎn)身，加快腳步，逃似的離開了那是非地。

在回廊，芳青惘然的走著。忽然，芳青感到自己撞到人。那絲綢衣服幼滑貴價的感覺，肥壯雄邁的身體，芳青知道自己是撞在貴客的身上了。

注：古時，兒童把頭發(fā)盤在在頭頂，於左右各紮成一個結(jié)，形似羊角，故稱為「總角」。後來引身成借代，「總角」可指八九歲到十三四歲、未及冠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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