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吹夢西洲

    字?jǐn)?shù)：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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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個人呆在病房里，看著熟睡中的小珂。立凡在走廊外面，正耐心地聽胖

    領(lǐng)導(dǎo)滔滔不絕地介紹怎么燉當(dāng)歸甲魚湯。

    病房一片白色素凈。小珂全身都裹在被子里，顯出一股玲瓏的曲線。她的臉

    蛋露在外面，圓圓的，一頭短發(fā)，像個十六七歲的高中生一樣。小珂和妻子恰好

    是形成了對照：一個秀發(fā)披肩，一個短發(fā)齊耳；一個是秀麗的鵝蛋臉，一個是可

    愛的娃娃臉……按那位畫家的說法，如果妻子是西洋美，那么，小珂就應(yīng)該是典

    型的東方美吧？

    但此時，小珂眼睛緊閉，臉上毫無血色，少了那些迷人的光澤?？戳怂@個

    樣子，我心里覺得一陣陣的酸楚：我愛這個女孩嗎？——我不知道。但我清楚，

    我心里還是一直很在乎她……

    「讓她睡一會兒，我們到外面走走吧！」不知什么時候，立凡站到了我的身

    后。我問他：「我那個頭兒呢？」

    立凡說：「他要開會先走了，我說還有些事要和你商量，請他讓你留一段時

    間?！?/br>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跟著立凡來到住院部外的一個小花園。那里很幽靜，有

    幾株桂花樹，十多盆假山盆景，和一個精致的小魚池。七八頭紅色的錦鯉，在里

    面不緊不慢地游著。立凡掏出了一盒煙，遞給我一支，然后給我點上。

    我吸了一口，問立凡：「怎么會搞成這樣？——我是說，小珂。」

    立凡也長長地吸了一口煙，說：「是這么回事：那天晚上過后，小珂意外懷

    孕了。這事，她有沒有告訴你？」

    我靜靜地吸著煙，不置可否。

    立凡也沒有追問，繼續(xù)說道：「小珂是個愛面子的女孩子。先前，她已經(jīng)在

    我們醫(yī)院打過兩次胎了。她覺得如果在這里做第三次，同事們都會笑話她。于是，

    她瞞著我，私下跑到一個小醫(yī)院去做。她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個普通小手術(shù)。結(jié)

    果，偏偏出了事，大出血！那邊的醫(yī)生慌了手腳，血液庫存又不夠。最后，還是

    送到我們醫(yī)院來了。幸虧送得及時，如果稍晚一點……」

    立凡搖了搖頭，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說：「醫(yī)院給我打電

    話，我趕緊從西安趕回來……婦產(chǎn)科的同事告訴我，她的zigong受到不可逆的損傷，

    以后恐怕，恐怕再也不能……」

    立凡有些哽咽，他激動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我，大口大口地吸著煙。我站在后

    面，默默地看著他。這兩天，這個男人的日子估計也不好過。他明顯瘦了一圈，

    眼眶發(fā)黑，滿臉胡子拉碴，一點兒也看不出以前那個爽朗、瀟灑，討女孩子喜歡

    的男人了。

    「今天早上，小珂醒來了?！沽⒎步又f，「她是學(xué)醫(yī)的，一看就知道發(fā)生

    了什么事。她哭著抱著我，說她很害怕，問我還要不要她……」

    聽了這些話，我簡直心如刀割！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那晚被性欲沖昏頭腦，

    一時的疏忽，居然會釀成這種后果！我想都不想，馬上對立凡說：「你如果真的

    不要她，我要！你去和劉真過好了。我不在乎小珂能不能生育，這種事我向來看

    得很淡。而且，這件事，不瞞你說，也許責(zé)任在我……」

    立凡慘笑了一下，對我說：「老弟，如果我離開了她，還算個男人嗎？大不

    了，以后想要的時候領(lǐng)養(yǎng)一個好了。我造的孽，終究還是要我來負(fù)責(zé)的。你放心，

    即使真的是因為你的緣故，我也一點都不會怪你的?！?/br>
    我忍不住問道：「為什么？」

    「這兩天，我想了很久，也想明白了?！沽⒎捕⒅h(yuǎn)方，緩慢地說，「我們

    ——不！我所做的一切，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因為，它違背了人生的兩大基

    本法則。個法則是：有因必有果。我只想到開頭，從來沒有去想它的結(jié)果。

    但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果的。這件事是因我而起，后果，自然要由我來承擔(dān)。」

    「那第二個呢？」

    立凡苦笑著說：「第二個法則是：有得必有失。我原先以為，盡情地享受性

    欲，并不是件大不了的事。確實，放縱下欲望，并不算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但得

    到了rou體享受，必然會失去另外一些東西，或多或少吧！——只是，我沒有預(yù)料

    到，我失去的竟然會那么的慘重！」

    我無言以對。今天早上聽到的、看到的這一切，對我來說，幾乎是五雷轟頂！

    我原先以為，自己失去了太多，簡直到了人生的底層！聽了立凡的話，我方才明

    白，我，或者包括立凡、小珂，甚至還有妻子，都只不過是處在同一個人生的漩

    渦之中，這個漩渦，仍然在不停地往下、往下沉淪著……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也無言地看著我。我一直很恨他，恨他的虛偽、狡

    詐，恨他不負(fù)責(zé)任地勾起了妻子潛伏的欲望，把她從一個天真的人妻，變成了一

    頭yin獸般的欲女！我曾經(jīng)翻來覆去地設(shè)想，用一千種方法來殺死這個男人！但從

    來沒有想到，當(dāng)有一天我站在他面前時，竟然是這樣一種狀況！

    我們相對無言。恰好在這時，一個護(hù)士跑過來，通知立凡：小珂醒了。

    我們立刻朝病房走去?？熳叩讲》块T口時，立凡停下來，有點猶豫地對我說：

    「這個……對不起，我覺得你現(xiàn)在進(jìn)去，有點……我怕小珂心情起伏太大，她的

    身體經(jīng)不起折騰。要不然，等她好些了，你再來？」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便說：「好吧，我就不進(jìn)去了。你好好照

    顧小珂。如果有機(jī)會的話，替我向她說聲對不起?！?/br>
    立凡眼圈有點發(fā)紅，說：「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害了劉真，連累了你們！」

    說完，他深深地彎腰，向我鞠了一躬。

    「請好好照顧好劉真，不要再讓第二個女人受到傷害了?！沽⒎沧詈髴┣蟮?。

    我聳了聳肩，冷冷地說：「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cao心?！?/br>
    我從小珂的病房前走過，不緊不慢的，像一個無關(guān)的路人。在經(jīng)過房門的時

    候，我朝里面瞟了一眼，隱約看到一個穿著白色病號服的女孩，半倚靠在床上。

    我沒有看清楚她的樣子，也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我……我就這樣低著頭走了過去，

    再也沒有回頭。

    中午時分，我回到單位，把辭職信交給了胖領(lǐng)導(dǎo)。順便告訴他，立凡已經(jīng)把

    那只王八宰了，燉得正香呢！

    走出單位的時候，我突然收到了一個短信。打開一看，是小珂發(fā)來的。里面，

    只有最簡單的兩個字：再見——就這么簡單，甚至連標(biāo)點符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