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

她很喜歡聽這樣的水花聲，聽了心中寧靜，這般醒來，彷佛開始的會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雁雙翎披上晨衣，掀簾而出，只見樹蔭下站著一個婦人，正拿著木勺仔仔細(xì)細(xì)地為凌霄花喂水。晨曦映著那婦人的背影，讓人想到農(nóng)耕之樂。

彷佛聽見了身后的響動，婦人轉(zhuǎn)過身來，只見她一襲麻紗布衫，發(fā)間只用素玉簪挽髻，容貌比董嬤嬤還年輕幾分，尤其帶著一股不染塵埃的清麗之色，倒教人更難猜測年紀(jì)。

「老身驚擾貴人了，」那婦人自稱老身，微微笑道，「只因清晨是澆花的最佳時刻，所以未經(jīng)通傳便擅進(jìn)此地，擾了貴人清夢，還望見諒?！?/br>
「哪里話，我本是客，嬤嬤卻是這莊中之人，客隨主便?！寡汶p翎亦笑道。

「聽聞近日凌霄閣入住了新客，」那婦人雖舉止客氣，但全無下人的卑躬，還大方打量起雁雙翎，「原來就是貴人您。」

「正是呢?！寡汶p翎頷首，「恐怕要在貴莊小住一段時日了，還望嬤嬤日后多加照顧?！?/br>
「讓老身來猜猜，」那婦人眼一瞇，忽道：「貴人定有凌云之志，所以公子才會安排貴人居住在此?！?/br>
雁雙翎挑高眉頭，「何來此言？」

那婦人又道：「因這院中開滿了凌霄花，我們公子或許是為了替貴人尋個好兆頭，才特挪此院給貴人。」

凌霄花？凌云之志？那倒是，太子妃就是將來的皇后，對女子而言，當(dāng)上太子妃如同步上青云—用這形容她心中所愿的確恰當(dāng)。

怪不得，她還想為何獨(dú)獨(dú)安排她下榻此處，看來那阮七公子真是心思縝密之人。

思及此，雁雙翎不禁露出苦笑。跟這樣的人打交道真是對的嗎？

「嬤嬤像是在這莊中待上許多年，頗為熟悉的樣子，看來小女子在此作客的時日還得跟嬤嬤多加請教了?！寡汶p翎岔開了話題，寒暄道。

既然弄不清阮七公子的心思，從他家下人身上打聽一二，指不定也可探得一些事。

「老身自幼居住于此，這院中的凌霄花還是老身兒時親手栽種的呢?！?/br>
「哦？」雁雙翎頗為驚訝，「那可真是難得了，這花兒竟養(yǎng)了這么多年。」

「凌霄插枝便可存活，就算當(dāng)年的主干已不在，分插的枝叉也能生根繼續(xù)活下去，所以一直養(yǎng)了這么久。」話落，頓了頓，婦人似意有所指的說：「凌霄花即便有凌云之志，也得經(jīng)得住冬季苦寒，耐得住夏季暑熱，方得花開。」

這番話，聽來頗有寓意?？磥磉@位婦人并不只是一個種花的老婢而已。

「這凌霄閣中，從前也住過客人嗎？」雁雙翎問道，又補(bǔ)充，「小女子是指似我這般有求于阮七公子的客人。」

「那倒未曾住過，」那婦人笑道：「從前那些女客只在薔薇閣、幽蘭閣等處居住過，這凌霄閣原來是阮家小姐出閣前的居所?！?/br>
「阮家小姐？哪一位阮家小姐？」雁雙翎怔住，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可是閨名鳳至的那位阮貴妃？」

她曾聽聞阮家出過一位貴妃，當(dāng)年的阮七公子，也就是阮公子的祖父為沛后編撰美人榜之后，沛后顧念阮家恩情，后來便將這位阮小姐指給自己的兒子為側(cè)妃，而那兒子便是如今的沛帝，阮家小姐則成了阮貴妃。

「正是。」婦人點頭道。

「那么算起來……這個阮貴妃也算阮七公子的族中長輩了？」雁雙翎好半晌才理順其中關(guān)系。

婦人笑而默認(rèn)。

見狀，雁雙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們家公子真是厚待我了，竟許我住進(jìn)當(dāng)年阮貴妃的閨閣，于我真是莫大的榮光。」

「大概是因為姑娘與當(dāng)年的阮貴妃一般，都有著凌云之志吧?！箣D人道。

「我哪里算得上有什么凌云之志呢……」雁雙翎忽然心生憂思，低聲道：「不過為了兄長罷了?！?/br>
自父皇殯天后，雅國便被大將軍呼蘭拓執(zhí)掌了內(nèi)外朝政。呼蘭拓假意輔佐她的兄長雁關(guān)弘為帝，實則是以她兄長為傀儡，藉此cao縱朝政，并為其與黨羽進(jìn)一步篡奪帝位爭取時間、養(yǎng)精蓄銳。

她經(jīng)歷萬險，才在兄長的暗助下逃出雅國，四處流亡尋找可助他們兄妹之人。然而，誰又愿意多管閑事呢？

她想，惟有當(dāng)上沛國太子妃，得到太子的寵愛，才有可能藉沛國的強(qiáng)大兵力討伐呼蘭拓。

而能順利當(dāng)上沛國太子妃的惟一捷徑，便是成為阮七公子美人榜上的一名。

個中艱辛，她不想對外人道，也不求外人能夠理解，權(quán)把她當(dāng)成一個貪戀后宮妃位的虛榮女子也罷了。

那婦人不知是真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雁雙翎的低語，逕自道：「老身與貴人既然相遇，也算有緣，再者貴人待人謙敬有禮，明知老身是下人還如此和善，老身實在感動。若是貴人像從前那些住在薔薇閣、幽蘭閣的女客一般，見到老身只會大呼小叫，甚至斥責(zé)老身隨意進(jìn)出庭院，那老身是不會跟她們多語的?！?/br>
「嬤嬤過獎，」雁雙翎一臉不敢當(dāng)，「我本無家可歸之人，得公子收留暫住，自然不敢放肆?！?/br>
「貴人如此善待老身，老身亦有幾句話贈予貴人，不知貴人樂意聽否？」那婦人忽然道。

「嬤嬤但說無妨?！?/br>
「當(dāng)年阮家小姐出生時，其母夢見鳳凰棲落院中，所以為其取名鳳至。阮小姐長到八歲時，恰巧得見一位世外高人，高人也說她有貴人命。從此她更認(rèn)定自己命中注定富貴，是以親自……命人在這凌霄閣中栽種凌霄花，可見其志向。只是，她入宮之后，雖為貴妃，吃穿用度無一不貴重，然而除此之外萬般不由人，倒不如嫁個普通男子，平淡一生來得快活?！箣D人輕嘆一聲，「貴人，你可否懂得？」

呵，這是對她的勸諫吧？

「小女子明白?！寡汶p翎頷首，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若為她自己，她可以一無所有，可是為了雅國、為了皇兄，她就只能義無反顧，不敢多想。

即使前面有萬丈深淵，她亦只能選擇縱身跳下。

但她還是很感激眼前這個素衣淡笑的婦人，在這個無親無友的外鄉(xiāng)他地，能給她一點善意忠告，給她帶來一絲暖意。

第二章

據(jù)聞，阮七公子愛茶。

碧色清茶注入白玉一般的瓷具中，倚窗臨風(fēng)而飲，實在愜意至極。正值夏季，他又研制了冷泡茶，用泉水冷泡茶葉，并加入冰塊，置于地窖中一兩個時辰，便可飲用，且冷泡茶更能消食解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