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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邊走前了一步,以其高大的身體擋住了我的視線。我踉蹌地爬起來,使勁地推開面前的阻礙,目光落在床上那一個已經不能算是人的物體時,整個人瞬間僵住了,腦海一片空白。床上的男子穿著被鮮血浸濕的破舊衣服,長發(fā)披散凌亂,渾身發(fā)出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全身上下rou眼可及的地方都是疤痕和濃瘡,看不出哪里才是他的五官,喉嚨不時發(fā)出幾聲如野獸般瘋狂的嘶叫聲,四肢被人以粗長的麻繩綁在床柱上,以極其怨毒的眼神瞪著坐在床邊毫無表情的婢女,一看見婢女從懷中拿出一個玉白色的小瓷瓶的時候,似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怪物,拼了命想要往床的內側躲去,卻連手指頭都無法動一下。婢女拔開了瓷瓶的塞子,迅速把瓶口放在男子的鼻間,一條透明的小蟲緩緩從瓶中爬出,直從男子的鼻孔鉆了進去,男子的身體立刻劇烈地抽搐起來,發(fā)出更凄慘的厲叫聲,脖子的皮膚下緩緩浮起幾道詭異的黑綠,整個人像是快速充血了一樣,從臉到腳底全都泛著紫紅色,男子受不住這樣的折磨,十根手指頭緊緊地抓住床沿,腰骨不受控制地彎曲成一個不可能的姿勢,發(fā)出清晰無比的骨折聲,黑線以rou眼難見的速度飛快占據了男子的整個身體,沒多久全身皮rou便在一剎那快速收縮,像是全身的血液都被抽乾了一樣,變成了一具乾屍,無聲地躺在床上。婢女有些失望地垂下頭來,把瓶口放到男子塌陷的鼻子前,透明的小蟲像是收到了指令一樣慢慢爬回瓶中,婢女隨即把塞子蓋上收進懷里,向一直沉默的嬴殤報告道:「樓主,屬下不才,還是失敗了?!埂赴讶司然貋??!?/br>「是?!规九Ь吹氐溃_始向乾屍施起針來。聽見這句話,我猛地回過神來,無比震撼地望著那個語氣毫無波瀾起伏的人,像是在看著來自地府的黑無常一樣,腦中下意識把他和那具乾屍重疊起來,冷不防「哇」的一聲把胃里所有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卷三前塵今生第一百六十八章長生蠱等到我吐完的時候,感覺胃里都變得空蕩蕩了,連一點兒都沒剩下?!緯緯緜莻€婢女一臉無所謂地向著一具冰冷的乾屍刺下一根又一根銀針,我強忍著不適感用力把她推開,站在床邊不肯讓她靠近半步,她望向嬴殤請求指示,後者只是搖頭不說話。越靠近已成乾屍的男子,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便越讓人頭崩欲裂,難以呼吸,差點以為自己要就這樣窒息,喉嚨火辣辣的刺痛,讓我久久也說不出話來,只能一直捂著胸口狠瞪著嬴殤。他的反應比我預想的還要冷靜,他伸手想要撫向我的背替我順氣,被我用力地拍開,手僵硬地懸在半空,緩緩地收了回去。「別用你的臟手碰我?!刮夷四ㄗ旖牵淅涞貟佅乱痪?。「......」嬴殤不語,剛才就一直站在旁邊的黑衣男子眼見自己的主子受了氣,抽出腰間的配劍直指向我怒然道:「你竟敢對主子如此無禮,看我不把你斬成八塊!」「閉咀,退下?!官鴼懞暤溃谝履凶討崙嵉乜戳宋乙谎?,聽命出了房間。等黑衣男子離開後,我才怒聲吼道:「嬴殤,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那是一條人命!是人命!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看著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死掉卻無動於衷?!他一直在求你!你為什麼不可以放過他?!他到底做了些什麼讓他這麼恨他,要這樣折磨他?!」雖然那個人我根本不認識,但怎麼說,我也不可以看見了一個人死掉卻什麼都不做。嬴殤始終沒說話,但旁邊的婢女不屑地插嘴道:「這些人就算不死也沒什麼用途,他們只是一些要被人扔到邊強的戰(zhàn)俘,平時做盡了jianyin擄掠的壞事,多少人恨不得把他們扒皮拿去喂狗。我們把他們捉回來試驗長生蠱,不只給官府減了不少麻煩,也讓他們少受一點苦??!反正他們在邊強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那為什麼不好好利用一下這些將死的人?他們能在死之前能夠為我們風狠樓留下這麼一點功勞,也算是他們三生有幸了?!归L生蠱「你......向活人下長生蠱?」我心中倏地涼了一塊,宛如掉入冰窟。「長生蠱意在把死去的人復生,在死人身上下長生蠱,可以讓他們享有永恒的生命,不傷不痛,不病不死。但在活人身上下蠱的效果可是要比在死人身上下蠱要好得多,他們能夠帶著自己的意識永遠地活在世界上,而不只是一具腐爛的屍體而已,以後只聽從下蠱的人的指令,誰都無法隨意控制他們,心甘情愿地為主人賣命,這世間還有比這更好的死士嗎?那些權貴就算花盡千金白銀,也找不到這麼一個忠心的奴才啊!」她毫不在乎地笑了,彷佛是在陳述一件史上最偉大的事情,沒有發(fā)現我越聽越心寒,臉色越來越難看。我極力讓聲音聽起來不這麼顫抖,勉強冷靜下來道:「他們這樣還算是能做回自己嗎?就算擁有自己的意識,但還是被你們強逼著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無法抵抗,這樣還算是他們心甘情愿嗎?!你們憑什麼決定他們的人生?!」我原以為的所有劇情都是騙人的,結果到了最後,「故事原自生活」這句話還是從來都沒有出錯過,強行在活人身上下長生蠱,只為得到一群絕對效忠自己的死士,為了這樣的目的,即使犧牲多少人命也在所不惜。我腦袋驀地發(fā)麻,不受控制地把床上男子恐怖的死相和剛才在後院那一幕重疊起來。為什麼你們風狠樓種樹種花的地方都那麼多蟲子???我們樓里都用這種肥料......這些白蟲子對種植花草樹木很好......嬴殤,你每天住在北院里,看著屋子外那一片長得無比茂盛的花草樹林,你不會覺得寒心嗎?你都聽不見那些深埋在地下的人對你的咒罵和哀哭聲嗎?他們被下蠱毒時有多痛苦,你根本就不知道!以前曾經有一次,我恰巧經過永陸軒的房間,正碰上他蠱毒發(fā)作的時候,他就像一只發(fā)了狂的猛獸一樣紅著眼摔破了房間內所有的東西,對於鮮血的渴望比渴望生存還要多,努力不去理會放在桌上來自別人身上的「美食」,可是身體卻像是無法自控的傀儡,灌下一碗又一碗腥熱的溫血,永無休止自那一次之後,我才真正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痛苦,那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生活里的一切,只能依靠別人而活著,而自己只是一個廢物。「唉,你怎麼就是不懂呢?」婢女唉聲嘆氣地道,看我的眼神萬分鄙夷。「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官鴼懩坏氐?。「是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