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寞落。姜允諾看在眼里很覺得心酸，不是不愿意經(jīng)常來探望她，只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她，這位名義上的母親。比起自己的親生兒子，她對姜允諾算是蠻不錯的了。

她們一起聊天，同桌吃飯，她看著她，這個一輩子受到蒙蔽的女人，已經(jīng)變成了一位半老的婦人，不復有往日倔強冷然的神情。姜允諾的心情麻木而混亂。面對她時，姜允諾覺得自己像是小偷，又或者是許瑞懷的同謀。她欺騙了她的感情，背棄了她的兒子，又偷走了本應(yīng)屬于他的母愛。

晚上，他們在這里留宿。

姜敏把她帶到自己的房間，從保險柜里拿出一只小木盒，她從里面找出兩枚戒指，很古舊簡單的樣式，上面纏著紅色的絲線。

“一轉(zhuǎn)眼，你也要成家了，”她感嘆著把其中一枚戒指放在姜允諾的手里，“這是你外婆留給我的，不值幾個錢，我一直想把它們留給你們，就像她當年那樣。人啊，就是這么一代接一代的活著，好像有了希望一樣。”

姜允諾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謝謝mama?！?/br>
姜敏笑了笑，把另一枚戒指放入緞面的小袋子里裝好，說，“那孩子，也該到了結(jié)婚的年齡。你們姐弟倆應(yīng)該還有聯(lián)系吧？”

姜允諾沒有說話。

姜敏接著說，“剛才聽小陳說，他打算回國辦酒席。你們?nèi)绻厝サ脑挘瑤臀野堰@個帶給他，兩個孩子，一人一個。我誰也不偏袒，一碗水端平?！彼竺嬉痪湓挶臼峭嫘Π愕恼f出來，聽的人心里卻不是滋味。

“媽，你還是自己給他吧。”姜允諾不愿去接那只袋子，“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就當面說清楚?！倍?，她也不會再跑回去見他。

姜敏嘆了口氣，“人年輕的時候總是看不開，喜歡意氣用事。到老了，有些事情想挽回，也沒了那心力，而且，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想?！?/br>
姜允諾的眼眶發(fā)酸，“他是你兒子，你……怎么能那么對他。”話沒說完，淚水滴落下來。

許可，我怎么能那么對你。我又有什么資格說她？

姜敏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著窗外出神，并沒注意到姜允諾的情緒變化。好半天，她才說，“諾諾，你知道你為什么叫允諾嗎？你長大了，有些事情你應(yīng)該知道。你，并不是我們的親生孩子?！?/br>
姜允諾的表情平靜。

姜敏了然，“原來他已經(jīng)告訴你了。”

“爸爸說的也不多?！?/br>
姜敏怎么能明白姜允諾話里的意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

三十年前，姜敏的政治身份被劃在黑五類里，因為她有一位身在海外的父親。讀書不成，當兵不成，一個小女孩整日呆在困苦的農(nóng)村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過了幾年，一起下來的知青已經(jīng)走得七七八八，而她的身份，別說回城，就連當?shù)厝艘彩潜芏h之。幾乎瀕臨絕望的邊緣，許瑞懷卻出現(xiàn)了。年輕的愛情總是那么美好，出乎意料的堅韌。他陪著她一起熬過苦難，終于在城市里找到容身之處?；楹螅裏o法生育，旁人對他們指指點點，不屑的嘲笑，他卻從外面抱回一個剛出生的女嬰，對她說，這是上天賜給他們的禮物，也是他對她的承諾……

那個時候的姜敏，無疑是最幸福的，甚至忘乎所以，以至于之后，許瑞懷的婚外情帶給她的是無法承受的打擊。

姜敏娓娓道來，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姜允諾聽著她的訴說，如同在翻閱一頁頁的已然發(fā)黃的老照片。那種生活，離她是如此的遙遠。

姜敏說，“諾諾，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很喜歡你，我對自己說，一定要把你當作是自己的孩子來照顧?！?/br>
可是，你真正的孩子并沒有錯……姜允諾不敢與她對視，此時，姜敏看上去像一位真正的母親，面目慈愛，然而，姜允諾卻只覺得壓抑。

“媽，不早了，休息吧?！彼f。

姜敏笑了笑，“瞧我，說著就忘了時間。”

姜允諾正要出去，又被她叫住，“你那兒，有沒有他現(xiàn)在的照片？”

“誰？”

“許可?！?/br>
她輕輕地說，“沒有?！?/br>
“諾諾，幫我把這個帶給他?！苯羧允前涯侵痪劽娲尤M她的手里，她的目光里閃爍著乞求，愧疚和怯懦。

那一刻，她不忍回絕。

她把兩枚戒指都放進那只袋子里，過一會又掏出來看一看，都是一樣的尺寸，戴在她的無名指上，竟然剛好合適。

陳梓琛不免笑話她，“你的戒指已經(jīng)夠多了，我送你的怎么不戴？”

“哪有很多?！苯手Z隨口應(yīng)著。

陳梓琛扯出她帶著的項鏈，指著上面的吊墜問，“這又是誰送的？”

她一把將它扯回去，塞進衣領(lǐng)里，含糊不清的說，“什么呀，以前買的，都戴習慣了?！?/br>
陳梓琛只當是小女孩的玩藝兒，也不多問，只是說，“過年的時候，咱們回國一趟，我爸媽想見你?！?/br>
“不好請假，上班呢，這段時間正忙著?！彼f的是實話，手底下帶著好幾個人，有實習生，也有作畢業(yè)設(shè)計的。她想了想，“這樣吧，請他們過來旅游?！?/br>
“那哪兒成啊”，陳梓琛反對，“那么一大家子人過來也不方便，再說可以順便回去把酒辦了。你年假不是還沒休么？”

姜允諾不說話，拉過被子蒙頭大睡。

陳梓琛輕輕地搖晃她，“喂，咱們什么時候去領(lǐng)證?。俊?/br>
姜允諾背對著他嘟噥，“安靜點行嗎，我已經(jīng)睡著了?！?/br>
第55章年華似水流

最近，陳梓琛心情大好，姜允諾已然默許了他的求婚。所謂默許，言語上并沒有明確的應(yīng)允，卻帶他去見了自己的母親，而且同意一起回國看望他的家人。陳梓琛原本打算在回去之前向移民局遞交申請材料，無奈審核材料的官員度假去了，只好暫時作罷。

然而對于這一切，他的未婚妻如同旁觀者，不抗拒也不如他這么積極。他雖然自認為已經(jīng)過了為愛情擔心受怕的年齡，但是并不喜歡裝糊涂。姜允諾從來不過問他的經(jīng)濟狀況，對他之前的感情經(jīng)歷也沒有表示絲毫的好奇，甚至不在乎他送她的戒指是白金還是鉑金，她看似無所謂，又仿佛是把自己的命運全權(quán)交予他來打理，和他以前交往過的女朋友很不一樣。

陳梓琛在慶幸的同時又不免疑惑，甚至暗自揣測，也許她在外面還有其他男人?，F(xiàn)在的女孩子，死心眼的極少。他不動聲色的觀察，可是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姜允諾的生活極其簡單，上班，回家，偶爾和女性朋友們一起外出逛街。除了他以外，她的圈子里鮮有男性的身影出現(xiàn)。于是他的心情安定下來，但是又有些失落，這種失落源于過于平淡的感情，他在其中找不著任何對手，便少了許多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