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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為了省電,晚上都是坐堂屋里。舅媽收拾好店面,煮了兩碗米酒湯圓端進來給他們作消夜。然后在另一頭開了電視,手上織起毛衣。全家忙乎了一天也就是這兩個小時的清閑時間,陳婉聽著電視里康熙微服私訪記的對白,舅舅的打鼾,對面小宇吃著熱乎乎的湯圓的聲音,翻書的聲音,外面秋風掃過老杏樹好象又帶下了幾片黃葉,她對著面前的課本抿著嘴,溫暖的滿足感不知是兩年來第多少次的重回心中,對小宇的不懂事也不如之前那么生氣了。“姐你有完沒完?還在生氣?”兩張小床之間只有張三合板擋著,小宇的聲音夜里聽起來格外清晰。她翻個身,不想搭理他。“不就是打個架嗎?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嘀咕著。“你一個學生打架很正常嗎?”陳婉本不打算再計較,見他做了錯事還不認,忍不住又氣得一骨碌爬起來,不是隔著木板,怕一拳揮過去了?!澳阋詾槟闶橇负镒幽切┤?,天天靠打架吃飯?和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和他們來往。你覺得他們很牛很威風,誰知道哪天吃牢飯?”小宇這個年紀確實有些英雄崇拜,給jiejie一罵覺得委屈得不行,“誰叫那幾個背后亂嚼,說你和正哥怎么怎么地。”陳婉聽他這么一說沒有接話,干坐在床上半晌才發(fā)覺窗戶縫透進來的風把肩膀都吹涼了。她知道學校里的閑言碎語,不說同學,連老師恐怕在背后指著她說笑的次數(shù)都不少。她是早就習慣了,小宇還年少氣盛面皮薄,忍不住也難免。她心中釋然,才感覺剛才語氣嚴苛了些,“別人的嘴長在他們臉上,愛怎么說怎么說,管的了那么多嗎?以后聽見當秋風過耳就是了。別和人家打架,你一個人吃虧?!?/br>“恩?!毙∮畲鹆寺?,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過一會又問:“姐,你們怎么都瞧不起正哥,老是說他壞,他哪樣壞了?我可沒見他們做過什么喪盡天良的事。”喪盡天良的不是方存正這樣的人,而是——陳婉重新躺回去,掌中枕頭一角不由抓緊了幾分。“他和我們不是一道的,舅舅養(yǎng)你這么大可不想你走到懸崖邊上。方存正沒出什么事是因為他比他哥聰明,運氣好。不是每個人都有好運氣的?!?/br>方存正的運氣確實好,但是能吃得開那口飯還是因為他有慧根。他哥才進去那會他也沒多大,以前跟著方守正混的那一幫人除了幾個死忠的還愿意跟他之外,其他幾個沾了他哥的風光也有些名頭的大有自立山頭的意思。不說別的,他哥收了幾年保護費的浴室,發(fā)廊一條街的小老板們在他哥進去后交錢再沒有以往的利索,很有些觀望的味道。方存正打小就很受他哥愛護,方守正那些污七八糟的事情從不讓他插手,意思就是不想讓他走到同一條路上。他哥有時候喝高了也會對他說叫他好生讀書,將來他們方家也出個大學生。可是他哥進去了,下面還有一堆兄弟,他本就不太愛讀書,再讀下去也沒指望。關(guān)鍵的問題是他們家負擔不起,要吃飯要交學費,總不成光靠他媽每月那三,五百的工資?他哥是豪爽的性子,有錢多是分給手下的人,有江湖救急的時候更是連家底都掏給對方。所以混了這么多年下來,只要道上一提起方老大,個個都會豎起拇指贊一聲“仗義”。仗義的代價就是方存正硬著頭皮也要接他哥的班。要照顧好他哥那班追隨了好多年的兄弟,要養(yǎng)老娘,要養(yǎng)活自己。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甘心讀了高中考不上大學的話出來進工廠做工人,重復他父親的老路,到最后負了工傷廠里連治病的錢都給不起,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他雖然沒直接介入過他哥的事情,但是天長日久的,看也看出了些門道。無非是“明”,“暗”兩個字。暗地里怎么心狠手辣都沒關(guān)系,對方斬你一只手,你要索他一條命;關(guān)鍵是個明字,怎么樣做出來讓道上的都知道是你做的,但是偏偏找不到證據(jù),這才是最高段的境界。所以當時發(fā)現(xiàn)了底下幾個蠢蠢欲動打算自立山頭他并不著急,他只是使人輟著其中叫喚的最厲害的關(guān)胖子,跟了大半月,知道關(guān)胖子和他小姨子有貓膩時他差些笑出聲來。隨后沒幾天,關(guān)胖子的姨妹夫半夜回家捉jian在床,從廚房里抄出來的菜刀還沒舉起來,門口沖進一幫兇神惡煞般的人物,手上都是鐵鋅水管直往關(guān)胖子雙腿上招呼。關(guān)胖子慘叫一聲,再次痛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赤身躺在省醫(yī)院門口,腿折了,流著血的地方伸手一摸,少了一個睪*丸。關(guān)胖子的姨妹夫是有口莫辯,人不是他叫來的,連他自己當時也嚇傻了。等關(guān)胖子領(lǐng)悟到自己吃了個悶虧的時候下面的兄弟跑了一大半,人也熊了,哪里還敢叫囂什么。這些事情方存正不說自然有人幫他添油加醋地傳出去,聽聞風聲的無不偷偷摸下自己的褲襠飆一把冷汗。地盤坐穩(wěn)當了,他又琢磨著光靠他哥往年收保護費的法子賺不了多少,于是盤了些錢在前門開了間酒吧。酒吧賣假酒是行規(guī),他不光賣假酒還宰羊牯。宰羊牯就是看準了有料的外地人或者本地的軟柿子,喝酒招小姐隨你怎么樂,到最后買單的時候算個天文數(shù)字,把身上所有的錢扒*光了才放人走。有被宰的出去報警他也不怕,酒吧里有兩份酒水牌,他按價收費說得過去,何況區(qū)分局那里他定期都有孝敬。這個社會對于他們這些邊緣人類有個潛規(guī)則,就是只要不械斗不做倒粉那斷子絕孫的買賣,只要維護好表面的和平穩(wěn)定,大多數(shù)時候條子對他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某些特定時期,還要仰仗他們提供偵破大案要案的線索。這幾年下來他賺得腰包鼓鼓,連猴子六指顛三他們幾個都養(yǎng)得肥頭大耳的。他還是不滿足,最近又跑了南方一趟,掏光積蓄花了一百多萬買了臺機器回來。猴子他們都傻了,不知道老大發(fā)什么神經(jīng)。機器在城關(guān)鎮(zhèn)的廠房里一裝配好,全部人馬上瞪大眼睛張大嘴。猴子兩年前曾經(jīng)去過南方倒黃碟回來賣,知道行情,市面上的盜版碟三塊錢一張,現(xiàn)在才曉得成本竟然才五毛,算上買母碟和人工折舊最多一塊。機子一開,壓出來的那可就是白花花的銀子。他張著嘴露出滿口黃牙,眼睛直放精光卻說不出話來。方存正這才笑瞇瞇地和他們說:“收保護費那些交給你們徒弟去,我們要賺大的?!?/br>他臉上笑,心里卻是無以名狀的空虛。錢是賺了,這路越走越深,陳婉怕是越來越瞧他不起了。作者有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