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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到了閻王爺面前,白蘇jiejie還要怪我無用,沒能照顧好郡主…………可我真是…………連下山再賣一只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輕輕地,自說自話,實(shí)則不過是雙唇的無聲開闔,一絲聲音都未能發(fā)出。景辭歪著頭,倚在半夏肩上,正當(dāng)好夢。不知外頭是如何吵嚷,也不知突然造訪的西廠番役掀開了多少饑民的帳篷,她仿佛聽見母親輕緩溫柔的歌唱,在溫暖的床前,如云一般輕柔的夢中,唱一首婉轉(zhuǎn)悠然的曲兒,“月兒明,風(fēng)兒靜,樹兒遮窗欞,蛐蛐兒叫錚錚好比那琴弦兒聲,琴聲兒緊鳥兒動聽,搖籃輕擺動,娘的寶寶,閉上眼睛,睡呀睡在夢中?!?/br>有人磕頭,皮rou砸在堅(jiān)硬的地磚上,砰砰砰悶響,一個勁地求著,“官老爺呀,官老爺饒命!小的真真什么都不剩,就剩這一條賤命,諸位大老爺若要搶,便一刀了結(jié)了吧!”躲在角落的人抱成一團(tuán)嘀嘀咕咕,“本以為躲到山上來就沒人翻山來搜刮,沒成想這□□的官府比土匪還混賬,難民堆里也來搶!這什么世道?快亡了吧,亡了吧,管他是天王老子還是乞丐流民,都他媽一塊兒死!”景辭大約是做著噩夢,身體有一絲絲顫動,半夏閉著眼將冰冷的手挪到景辭手背上,笑一笑說:“姑娘睡吧,睡著了便什么都好了…………”再也沒有流離失所的饑民、燒殺搶掠的元軍,也再沒有任何一個吃人rou喝人血的朝廷。人人都住桃花源,再不知人間幾何。愿世間再沒有向弱者揮動的馬鞭,愿每一人都能守住生而為人的尊嚴(yán)。用眼淚懷念從前,用躲閃的文字燒毀一個閉目塞聽人人自危的今天。☆、第88章命運(yùn)第八十八章重逢于陸焉而言,景辭早已成為他心上烙印,無論相隔千萬重山水或是沉重歲月,于千千萬萬人之中找尋她的影,一眼即可,這似乎已成為本能。但眼前的零落與狼藉令他不敢去信,是幻景還是夢中?他緩慢而猶疑地俯下*身,不能相信角落里滿臉病容奄奄一息的人就是他日夜思念的景辭。她瘦的幾乎只剩一把骨頭,枯黃的臉上還有被跳蚤小蟲咬破后留下的紅疹。他甚至不敢去觸碰她極速凋零的身體,只怕遇上一朵枯萎干涸的芙蓉花,一碰就碎。驚夢的人是春山,他撲身過來,放聲大哭,“好jiejie,你怎么成了這副模樣,你手呢?哪個混賬王八蛋做的?我砍了他!”猛地轉(zhuǎn)過頭,稚嫩臉龐帶上咬牙切齒的恨,沖著周遭瑟縮膽小的饑民大吼,“誰!誰做的,給你爺爺站出來,老子殺了他,殺了他,全殺光!”他口中來來回回叨念著,殺殺殺,仇恨如野草瘋長,痛苦中立誓,要以血還血,要?dú)⒈M世間燒不盡的惡欲。“小滿…………”陸焉嘗試著喚她一聲,聲音中有他自己也未能發(fā)覺的顫抖與后怕,若了無音訊,他或許仍有可能為自己編織一個不切實(shí)際的謊言,倘若她的離去就發(fā)生在眼前…………他不敢想,那一刻萬念俱灰,是成魔還是入道。唯一冷靜的人是安東,欺身上前,伸手去探景辭脈搏,“義父,郡主雖病重,但尚有脈象,小的先行一步去請胡太醫(yī),此處人多繁雜,不宜久留?!?/br>陸焉回復(fù)清明,眼底一層清亮的水霧瞬時散去,陪著千萬分小心將景辭橫抱在雙臂之間。輕而又輕的重量令他禁不住鼻尖酸澀,疼痛自血液流向四肢百骸,一個不慎險(xiǎn)些要在眾人面前落下淚來。纏繞耳邊的是垂死掙扎的哀鳴,四處散發(fā)的是皮rou腐爛的腥臭,山頂漆黑好似黃泉地獄,身前僅有篝火冷風(fēng)中掙扎著燃燒,一絲絲微弱的光,照亮前路。他低頭親吻她臟污的額頭,他說:“小滿,我們回家。”經(jīng)歷漫長卓絕的艱辛,回家兩個字,如此彌足珍貴。凜冽的山風(fēng),壓抑的暗夜,于他而言再不算恐懼,無論前路多少艱難困苦,他仍感謝上蒼,能讓他在最后一刻尋回她。擦洗換衣,一切都是陸焉親力親為,熱水蒸騰的霧氣在他纖長濃密的睫毛上凝結(jié)成了水,伴著他掩藏人后的熱淚,在看清她瘦到凹陷的身體時奪眶而出。她受了多少苦,他無法窺測全貌,稍稍觸碰,便心疼無以復(fù)加。多多少少要給自己些許撫慰,想象明日便好,才能撐得下去,挪得動沉重步伐。夜深,胡太醫(yī)探過脈,直說是“沉疴難返”,照例是要先嚇人再說實(shí)話,行醫(yī)問診從不把話說滿,省得惹禍上身,一個時辰內(nèi)施針開方,囑咐他好生照料,便只留下徒弟長住看管,已是天大臉面。景辭始終未醒,陸焉寸步不離,唯恐她要口渴受涼,而他未在身邊。一張被命運(yùn)摧殘折磨,決計(jì)稱不上美好的面龐,在他看來是永遠(yuǎn)讀不完的詩篇,不能厭倦的畫卷,失而復(fù)得,故此愈加珍貴,恨不能不眨眼不晃神,一遍又一遍吟誦歌詠。小滿,小滿,他心中喟嘆,想要伸手將她抱緊,又怕魯莽地再予她傷害,大起大落一喜一悲的情緒飽脹在胸口,無處發(fā)*泄,只敢小心翼翼觸碰她紅腫皸裂的手,想要以此溫暖她冰冷的身軀。醒來時仿佛仍舊置身美夢,高床軟枕,馨香馥郁,已不是破舊漏風(fēng)的柴房、冰冷潮濕的棉被,最要緊的是身旁有他,稍稍一丁點(diǎn)響動自睡夢中睜開眼,寒星一樣的眼瞳,有驟然上竄的歡喜,也交織忽而沉寂的憂愁,愛也因她而起,恨也隨她而去,他徹徹底底敗給命運(yùn),卻又要感謝命運(yùn),賜她景辭,令他于悲歡離合間“一敗涂地”。景辭想要開口說話,無奈喉頭似火燒,只能發(fā)出短促含糊的音節(jié)。陸焉連忙起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雙手無處放,局促地望著床上憔悴的景辭,放柔了聲調(diào)問:“小滿醒了?渴了還是餓了?想要什么都同我說…………”他真是傻了,現(xiàn)如今她一個字說不出來,他只能問是或否,而不能問想要什么。片刻后自己回過神來,端一杯溫水送得到她唇邊,待她飲水潤嗓過后,才依稀聽清楚半夏兩個字,輕輕將她放平了掖上被角才說:“還有一條命在,放心,春山照顧著,那孩子細(xì)心,等你病愈便召她來陪你說話?!?/br>不等她回答,接著又說:“廚房熬著熱粥,這就叫人端來,少少進(jìn)一些,墊墊肚子,晚些時候吃藥才不傷胃。”燒得太久,腦子也生銹,呆呆望著他說不出一個字,眼神空蕩蕩沒來由的教人害怕。陸焉坐在床沿,彎腰與她貼近,側(cè)耳去聽她口中零落散亂的字詞。寬厚的手掌自始至終從未放開她的,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