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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赫戰(zhàn)功,在百姓中聲名最顯,民望最眾,及至千年后,太宗燕承驍勇善戰(zhàn)的雄姿亦是華夏千百年帝王史上閃亮的一道光芒。周人尚武,故而民風(fēng)彪悍豪闊,有周一代,不乏出現(xiàn)數(shù)次皇帝們意氣用事、也可以說是豪氣干云的故事。此番大理挑釁在先,大周的鐵蹄便踏平大理國,將它收歸治下,雖然其間是先敗后勝,雖然死去了數(shù)萬人的性命,花費了國庫中的無數(shù)錢財,但在普通周人樸素的觀念里,他們一直信奉著,作為一個周人,作為這個時代最強大的國家,你服氣,我便以禮相待,我不欺負你,但你也別想欺負我,就算是我欺負了你,但你……依然別想欺負我!在年輕的皇帝身上,百姓們看到了這種精神,他們或許會在來年官府收稅時罵幾句娘,“皇帝小老兒,又加了幾貫錢!”,卻絕不會對這場戰(zhàn)爭多說一句話。觀禮臺上,第一排正中央站著的中書令邵秉烈,在震耳的鼓樂和山呼的萬歲聲中,第一次感覺到了垂垂已老的蕭索之意。有第一等的豪闊彪悍,就有第一等的豪放風(fēng)流。是夜,宮中大宴,長安城博雅大苑里也是豪客如織。“皇上封劉宗生做伯爵,封沈驥做輔國大將軍、大都護,鎮(zhèn)守西南,賜衛(wèi)國夫人京中府邸和封地——這是要將這一對兒分開啊,圣人是不是這個意思?”“切,圣人有那么多意思,你怎么就只往這等緋聞事中琢磨呢?”另一人故意笑道。“非也,非也!”先那人搖頭道,“舉凡小民中的艷事叫做丑聞,名流中的艷事叫做緋聞,帝王將相事,乃軼事也!只是可惜……”“可惜甚么?”“可惜沈驥殺敵立功,終因那來鳳山上的殺名,污了英雄名哇!”那人感嘆。“嗤,你懂什么!”就聽一聲輕笑,席間一人從酒杯中抬起頭。眾人見他說話,不由稀奇,只因他是吏部尚書竇章的兒子竇顯,有長安城第一紈绔之稱,平素最是看沈驥這些上進有為的青年不順眼,便都笑道,“竇公子,難為你要為沈驥說話?”“正是?!备]顯一甩頭發(fā),“在我看,沈驥就這一樁事最英雄也!連皇上的女人都敢搶,都敢上,他不是英雄,誰是英雄?”眾人聞之大笑,雖笑之,深以為然。“夫人,請您隨我來?!?/br>大宴幾近尾聲,一個看起來既眼生又有些眼熟的宮女來到初初面前,恭敬地喚她起身。初初感覺到寶座上方,正在與太后與群臣說笑的皇帝,銳利的眼光仿佛往這邊一瞥,并不敢真的回頭,脊背上頓時一陣熟悉的瑟縮。起身的時候她刻意用厚重的衣裙和寬大的披帛將自己的身段遮掩住,加之其步履輕盈,即便是幾步之外的距離,如果不留心觀察,看不出盛裝與繁麗裝飾下的衛(wèi)國夫人,已然是身懷六甲。方貴妃坐在皇帝一側(cè),她云鍛一樣的衣裙延漫到榻下,已經(jīng)很顯懷了。“沈?qū)④?,霍將軍,聽聞你二人?zhàn)場上分領(lǐng)南北兩支,共同為陛下立下大功,”方貴妃笑吟吟地道,“卻不知道個人武藝,誰更強一些?”向皇帝建議道,“難得二位將軍都在,陛下,不如請兩位將軍比試一番如何?”“請輔國大將軍和懷化大將軍為陛下比劍助興!”小宦清脆的喚聲,大殿上的氣氛熱烈起來。“臣不如沈?qū)④??!被魶_上前道。沈驥站起身,來到殿前,向?qū)氉系娜瞬媸譃槎Y。皇帝看著他,寶座周圍的燈光很亮,但都不若年輕皇帝天驕的容顏,他冷亮如星的眼睛看著他,“得勝者,賜朕的龍泉寶劍。”龍泉寶劍,曾是太宗燕承的三把佩劍之一,賞賜至重!大殿上頓時一片嗡嗡的贊嘆聲。“臣遵命?!?/br>隱入宮門一角的輕盈身影輕輕一頓,大殿上的焦點太多了,沒有人留意到這里。殿外已備好寶車,初初登上寶車,聽到殿內(nèi)傳來的一聲大彩,她扶好自己的肚子,對侍女道,“可以了?!?/br>祥云殿偏殿是皇帝的內(nèi)御書房。古今多少事,發(fā)生在御書房中,初初以前做宮女時,常在這里侍奉。那臉生又眼熟的宮女將她領(lǐng)到室內(nèi),輕輕一福,退去,并把門掩上。入眼處依然是靠著墻壁極高的一排書架,書架橫平豎直,樣式極為普通簡單,但用的木料卻是極名貴的東嶼黃花梨,書架上密密麻麻陣列著各式書籍,擺放參差不齊,但卻都是極名貴的孤本珍品。書桌上鋪放著幾張書紙,一枝毛筆像清潭細筏般擱在硯中,浸在墨里,另外的數(shù)根毛筆則是稍顯凌亂地擱在筆架上。紙是宣州芽紙,筆是橫店純毫,墨是辰州松墨,硯是黃州沉泥硯,無一起眼又無一不是珍貴的貢品。一去數(shù)月,這里好像沒有分毫改變。茶案上一樽望月紫砂,四個小盅子,三只倒扣,一只正口朝上,里面茶水的溫度正正適宜。茶香,紫砂,充滿皇帝氣息的書房與靜夜……不禁想起那一個混亂暈眩的午后,夕陽像割碎了的無數(shù)的斑點,茶水倒了,紫砂碎了,門窗幾案,無不在她眼中變作顛倒的影。盛初初眉間輕蹙,微微嘆了口氣。這時候,身后傳來極輕的門聲。初初頓時一僵,將盅子推到原處,背對著天子是極大的無禮與不敬,但初初發(fā)現(xiàn),時至今日,自己對他依然是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敏感與畏懼。甚至無法轉(zhuǎn)身面對。他走到了近前,一只手握住她的。是皇帝的手,溫暖,干燥,修長,堅定,有力。初初想說些什么,可是對方先開了口,“你的手這樣涼?!?/br>結(jié)實的臂膀從背后將默然不語的女子摟在懷里,玫瑰口脂的香味在兩人的口唇中彌散開,“皇上,別,”初初略有不適,兩個人稍稍分開,她終于鼓起勇氣抬起眼,年輕的帝王嘴唇上沾了她的一點鮮紅的口脂,柔和的燈光下,眸如星,為他神俊的面容添了一些鮮艷的色彩。燕賾抬起初初的下巴,“讓朕看看你?!彼吐暤?,眼睛認真地從她面上一點點逡巡,累絲攢鳳含珠步搖在美人鬢旁輕輕搖晃著,燕賾道,“詐死西走,夜登墻頭,初初,這世上還有什么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