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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地照在床頭。葉鸞坐起來,覺得有些不對勁。等視線適應黑暗,她才看清,傅明夏坐在冰冷地磚上,他靠著墻頭,頭擱在膝上,已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夫君?”葉鸞輕輕喊他一聲,摸索著下床。等她掌燈后,看到傅明夏抬眼,手中一顫,差點將燭臺摔下。她看到傅明夏眼含血絲,身上和臉上,都有血跡。周身那種讓人欲嘔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葉鸞扶緊燭臺,沒說話。傅明夏先開口了,聲音沙啞,“相府三百人,全被我殺了?!?/br>葉鸞和他隔著一段距離,她沒有走過去,只顫聲,“陛下的旨意……沒有下。”他淡聲,“是?!?/br>葉鸞問,“為什么?出了什么事?”“阿慶被下了毒?!?/br>葉鸞走過去,跪在他面前,她唇角顫抖,可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想問阿慶被下了什么毒,她想問有沒有請大夫,她還想問他殺了相府中人,該怎么辦……但她跪到傅明夏身邊,他手臂一伸,就將她緊緊抱入懷中。他啞聲,“阿鸞。”葉鸞淚水掉落,“我……”“王爺,王妃!”喜鵲和杜鵑在門外焦急叫,“陛下宣你們即刻進宮!”第59章宮訓華麗的后宮殿宇中,明黃羊角燈火下,端莊高雅的皇后娘娘抱著幼小的嬰兒,進進出出的御醫(yī)不斷診治,跪了一地。葉鸞坐在床邊,怔愣地看著抱著阿慶急得來回走的皇后娘娘。宮殿靜得發(fā)冷,如同葉鸞沉珂的心情。“娘娘,小世子被下了毒,已經昏睡了四個時辰。這個年紀的小孩,睡得越久,越危險?!?/br>“那就給本宮治啊!本宮把你們喊過來,是看你們干瞪眼的嗎?”“回娘娘,幼兒和大人的體質不一樣,不能隨便試毒。我等魯鈍,不敢為小世子隨意看診……”“一個個全是庸醫(yī)!讓太醫(yī)院院判過來,本宮問他!”皇后氣得胸口疼,回頭,看到葉鸞靜靜地坐著出神,手腕上和胳臂上的傷口只是草草包扎,處理得并不精細?;屎鬅┰甑男某料拢瑢θ~鸞升起幾分憐惜。今天梅落鬧的這一出,她在宮里就已經聽說了?;实郾菹麓蟀l(fā)雷霆,召傅明夏夫妻入宮……其中最無辜的,便是葉鸞了。葉鸞什么也沒做錯,受傷的卻是她。葉鸞抬頭,輕聲,“我懷孕期間,是杜成思杜大夫照看我的。他也曾跟隨夫君做軍醫(yī)許多年,醫(yī)術應該很好。娘娘可否能請他進宮,為阿慶看診?”皇后娘娘心中不以為然,御醫(yī)都沒辦法,那什么杜大夫又能有什么法子?可看葉鸞落寞的神情,皇后不忍心拒絕,只答應了下來,安撫葉鸞,“你別擔心,阿慶一定會沒事的?!?/br>葉鸞勉強一笑,心中思慮重重,一點也沒有因為皇后的話放下心結。她不僅憂心著她的兒子,還擔心著她的夫君。剛入宮門,她抱著阿慶,立刻被皇后娘娘派來的女官接走了。那時候天地布滿密雨,葉鸞回頭,看到傅明夏跪在雨中,兩邊宮人視若無睹。皇帝陛下肯定要懲罰傅明夏,葉鸞心中難過。“娘娘,我夫君他不是故意的,能不能……”葉鸞求情的話沒說完,一個女官進來,皇后娘娘手一抬,制止了葉鸞的話。那位女官在皇后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話,便退下去了?;屎竽锬稂c頭,將阿慶交給一邊嬤嬤,對葉鸞說,“陛下肯召見明夏了,我知道你的心情,跟本宮一起去看看吧?!?/br>葉鸞站起,到皇后娘娘跟前,卻看著皇后娘娘淡淡的臉色,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了。皇后望著外邊雨簾,喃聲,“三百人口,他說殺就殺,連給陛下一點時間都沒有。明夏這次,太過分了。希望陛下冷靜下來,能消消氣。”葉鸞沒吭聲,連皇后娘娘都沒有把握的事,她又能說什么?宮殿四角立著漢白玉撐梁柱,斜飛斗拱雕飾古拙。青磚上,黃金色蘭花在其間妖艷地綻放,四面懸掛的十五盞青燈照應下,色澤金亮又低沉。三級白玉石階上,擺著一方紅木小案,青色地紗簾隨風而漾,燭火明滅。殿外雨聲淅瀝,殿內,樹影在地氈上浮動。宮殿中央的大宣爐里燒著一爐暖香,裊裊不斷上升的煙氣,給殿宇添上朦朧之色。傅明夏跪在地氈上,四面宮人早已退下,只留他一人沉默而僵硬。皇帝陛下在紅木案后望著跪得停止的人,其錦衣上華麗的金碧錦繡,反射出耀目的光彩,和皇帝幽沉的眼對比鮮明。葉鸞和皇后娘娘走到宮殿外,宮人正要通報,被皇后娘娘制止。兩人站在門外,聽著里頭的動靜。皇帝聲音幽涼,“你說什么?再說一遍?!甭曇魸M含洶涌殺意,聽得殿外兩女身子微顫。傅明夏開了口,聲音沉暗,“是我殺了相府所有的人,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陛下盡管罰我?!?/br>皇帝猛地踢開案頭嘩啦站起,快步走下石階,玄色衣擺一掃,奏折塌了一半。皇帝走到階下,站立在傅明夏跪得挺直的身前,目光幽冷地看著自己的兄弟。他卻沒跟傅明夏說話,反而將自己的圣旨傳了出去,“連夜給朕把證據搜全,即使偽造一二也無妨,把十二年前邊關遇難的真相,貼出告示,傳遍京城。派禁軍出宮,當夜封鎖相府,誰也不準靠近?!?/br>皇帝吸口氣,“定王是奉朕的旨意,抄斬相府。違令或不服的,來見朕?!?/br>“是?!被屎蠛腿~鸞站在宮殿外,看著跪在地的宮人領了令,便去頒發(fā)了?;屎笪罩~鸞的手,心中松口氣。即使皇帝憤怒,仍然選擇為傅明夏隱瞞實情。她們二人從側門進去。“你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傅明夏是江湖好漢,殺人如切瓜,完全不計后果嗎?你想讓明天京城上下議論,說你殘忍嗜血,觸犯天下百姓?!”皇帝突然暴怒,整個案頭的奏折全被丟了下去,紙張飛舞,一天一地。皇帝到傅明夏面前,一腳當胸踹過去。他力道很重,將傅明夏一腳踹倒在地?;实廴韵硬粔?,扯著傅明夏的衣襟,湊到他面孔前,盯著傅明夏唇角的血跡,氣急反笑,“你真好啊,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朕的圣旨還未頒發(fā),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反而朕是最后知道的!你在朕的皇宮埋下內應!傅明夏,你是想謀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