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海浮起了她轉(zhuǎn)身離去時含著嗔怨的倔強(qiáng)笑顏，教他不禁寵憐盈心，

    恨不得立刻將她擁在懷里，狠狠地愛她！

    一絲詭邪的精采閃過眸底，軒轅聞天忽然想到了什么，揚(yáng)聲喝喚道：「來人，

    替朕準(zhǔn)備文房四寶！」

    ＊＊＊

    「罪婦李小蝶，涉嫌私通宮外男子，意圖穢亂宮闈，但姑念在初犯，罪不致

    死，特將李小蝶貶為庶人，即日剃發(fā)出家為尼，長伴青燈古佛，以省悔懺，欽此！」

    姬絳雪聽著手下宣讀圣旨，神色冷淡地覷著眼前神情憔悴的李小蝶，突然間，

    她心底覺得失落而且罪惡。

    軒轅聞天說得沒錯，傷害李小蝶對她而言并沒有多大的好處，然而，她卻是

    狠心地剝奪了原本屬于李小蝶的一世榮華富貴，將她放逐在不貞的陰影之下，長

    伴青燈古佛。

    「來人，把她帶走！」

    既然，她為了復(fù)仇而跌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那么李小蝶身為罪魁禍?zhǔn)椎呐畠海?/br>
    怎么能置身事外？姬絳雪在心里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理由，冷冷地笑了，心卻是

    沉痛萬分。

    聞言，李小蝶嚇得花容失色，不斷地?fù)u頭，激動地叫嚷道：「不！我沒有…

    …我是被陷害的！和禧……是你！是你陷我不貞……還我清白來！我要你還我清

    白來︱︱」

    她一古腦兒地沖上前去，揪住姬絳雪胸前的衣襟，神情幾近瘋狂，「和禧，

    你為什么要害我？讓我見皇上，我要他殺了你，我是他的皇后，我要他馬上殺了

    你……」

    姬絳雪一動也不動，毫不反抗地任她糾纏。

    「李小蝶，不得無禮，快放開和總管！」一旁的護(hù)衛(wèi)趕忙上前，迅速而且俐

    落地把她從姬絳雪的身前攆開。

    李小蝶依舊死命地捉住姬絳雪的衣裳，突然，她彷佛驚覺了什么，突地抽回

    手，瞪大了雙眼，「你……妳……妳和他……惡魔！妳是個魔鬼！妳會有報應(yīng)的！

    上天會罰你們……上天會罰你們，妳和他不會有好下場……會有報應(yīng)的……你們

    會有報應(yīng)的！」

    她詛咒的話語，就像一支支喂了毒液般的利針，螫得姬絳雪的心劇痛緊揪，

    彷佛隨時都會死絕般，喘不過氣來，她猛然揚(yáng)起手臂，小臉蒼白的冷喝道：「你

    們愣在那里做什么？還不把她帶下去！」

    「是！」

    姬絳雪逃避地轉(zhuǎn)過身，不想瞧見李小蝶那張憤恨指責(zé)的容顏，心底的罪惡失

    落，教她難過得快哭了。她想和軒轅聞天一起活到老，與他共度白首，她心底明

    白這或許市天底下最奢侈的渴望，但她仍舊不愿聽見有人詛咒她的愛，那是一種

    對她而言最殘忍的否定，這樣的懲罰比死更痛苦！

    「妳騙得了世人，騙不了我！妳是鬼！天底下最丑惡的鬼！上天會給妳報應(yīng)

    ……會給妳報應(yīng)的︱︱」

    聽著尖銳的詛咒聲漸遠(yuǎn)漸悄，姬絳雪咬著嫩唇，悶不吭聲，一顆冰瑩的淚珠

    從她的頰邊潸然滑落……

    ＊＊＊

    「不可能！不可能！老夫不相信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李朝顯連夜被召入宮，心情慌亂，聽到自己的女兒被罰出家，不禁大驚，他

    看著和禧那一張絕美熟悉的臉蛋，心顫不已。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

    姬絳雪冷冷一笑，高舉起手里的圣旨，語氣詭柔，道：「我是誰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十年前你逃過了一劫，今日的你終將伏誅正法！」

    「老夫記得姬文生沒有兒子，他只有一個女兒！」李朝顯老沉地瞇起雙眼，

    不屑地一笑，「是妳吧！那又如何？妳能拿我怎樣！別白費(fèi)心機(jī)了，妳沒有證據(jù)

    判我的罪，妳找不到的！」

    「你真聰明。沒證據(jù)是嗎？出來吧！」姬絳雪纖手揚(yáng)起，隨即就有一個男人

    從重重包圍的錦衣衛(wèi)隊中走出，正是神情灰敗的施世郎。

    「李相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句話你應(yīng)當(dāng)聽過吧！我也不過就是保他不

    死，他就將當(dāng)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說了！他說你不僅是叛徒之一，更甚至是教

    唆鎮(zhèn)王爺起兵的主謀，不是嗎？」

    「施世郎……你、你竟敢出賣老夫！」李朝顯看到昔日同黨背叛自己，激動

    地指責(zé)道：「別忘了！當(dāng)年鎮(zhèn)王爺起兵謀反，你也是其中一名叛徒！老夫要是活

    不了，你也休想好過！」

    「主動投誠，至少我不會死！」施世郎大聲地回吼，一吐多年來被李朝顯欺

    壓的怨氣。

    「狗咬狗，一嘴毛！朕好久沒有看到這種戲碼了，真是教人開心呀！來人，

    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帶下去，關(guān)入天牢！」軒轅聞天悄然無聲地從侍衛(wèi)的環(huán)護(hù)之下步出，

    淡笑挑眉覷著他們大驚失色的臉。

    「皇上︱︱」在慘叫聲中，他們逐漸被錦衣衛(wèi)拖離，他們亟欲解釋的凄厲呼

    喚，并沒得到君王的同情回眸。

    「皇上，我曾經(jīng)允諾過不殺施世郎的?！辜Ы{雪揚(yáng)起睫眸，笑覷著他儒雅俊

    邪的臉龐，柔聲的提醒。

    「那就叛他發(fā)配邊疆，永世為奴，不得翻身吧！」軒轅聞天漫不經(jīng)心地笑語，

    趁著護(hù)衛(wèi)退下、四周無人之際，冷不防地抱住她纖弱的腰身，俯首在她的耳畔低

    聲嘶語道：「朕已經(jīng)替妳做到這個地步，妳難道還不想老實告訴朕？妳真的有孕

    了，是嗎？」

    姬絳雪被他低麝的氣息吹得心頭一熱，俏臉緋紅，輕輕地點(diǎn)頭，一絲憂慮忽

    然泛過她水亮的眼眸，「我能生嗎？宮里人多嘴雜，只怕孩子還沒生下來，就已

    經(jīng)鬧得滿城風(fēng)雨了！」

    「當(dāng)然能！朕要妳生的孩子，不準(zhǔn)妳不生！等過完新年，朕就安排一下，讓

    妳住進(jìn)朕當(dāng)年住的王府邸，里面的人都是朕信任的心腹，他們絕對不會走漏風(fēng)聲，

    然后，再讓朕想想，怎么讓妳名正言順的進(jìn)宮，永遠(yuǎn)陪在朕的身旁?！顾鞈俚?/br>
    執(zhí)起她的小手，輕吻了下。

    姬絳雪感受著他溫?zé)岬拇桨贻p吻著她的肌膚，微微一笑，指梢卻不由得泛起

    冰冷的輕顫，嗓音細(xì)若蚊吟地低問道：「我們真的能夠過得如此幸福嗎？這樣的

    幸?！娴牟粫袌髴?yīng)嗎？」

    聞言，軒轅聞天絲毫不引以為意，將她過分的憂慮付諸一笑，柔聲道：「小

    傻瓜，別胡思亂想，一切都結(jié)束了！」

    是嗎？這一切……真的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姬絳雪靜偎在他的臂彎之中，不安

    的情愫猶如鬼魅般，悄悄竊據(jù)著心底一處陰暗的角落，彷佛隨時準(zhǔn)備朝她伸出凌

    厲的爪牙，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

    對于母后的驟然探訪，軒轅聞天并不感到意外，這已經(jīng)是他預(yù)料中的事情，

    只是時間遲早而已。

    「皇上，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好端端的，事情竟鬧到這種地步！」皇太

    后語重心長，不禁緩緩搖頭。

    軒轅聞天從御案前站起身，步下殿階，幽邪一笑，道：「因為，這件事情把

    朕的小人兒惹得非常生氣，她就忍不住使壞，想刁難朕?！?/br>
    皇太后略顯激動地說著，「什么小人兒？皇上，我聽說這整件事情都是那個

    和禧玩的把戲，你怎么能夠再如此姑息養(yǎng)jian？那和禧雖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也不

    能……」

    軒轅聞天冷冷地打斷了母后的話語，斬釘截鐵地說道：「請母后別再抽手兒

    臣的婚姻大事，或者，兒臣應(yīng)該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diǎn)，母后既然已經(jīng)退居朝陽宮，

    以后只要有關(guān)于朝中大事，請母后一律別管，否則，那小人兒再惹出什么事情，

    朕會很苦惱的。」

    「那小人兒……究竟是你的誰？竟是如此重要！」她從來沒有見過兒子如此

    堅決溺愛的神情，那個「小人兒」對他而言，必定極為重要！

    難不成……他指的是那個年僅十七歲的和禧？不！不可能！她心里拒絕相信

    兒子有斷袖的癖好。

    軒轅聞天溫柔一笑，眼前彷佛又見到姬絳雪那張因妒嫉而更顯可愛的小臉，

    低沉的嗓音幾不可聞︱︱

    「她……將是朕親兒的娘！」

    ＊＊＊

    用細(xì)糯米粉，包著用核桃仁、白糖、玫瑰拌成的餡兒，灑水滾成如核桃般大

    小，在北方稱之為「元宵」，江南稱之為「湯圓」；這是在過完年初九之后，人

    們所要吃的吉祥物，在此時，皇宮里也已經(jīng)熱鬧的著手準(zhǔn)備宮燈，迎接上元節(jié)的

    到來。

    正月初九，皇宮里里外外都還彌漫著過年的歡慶氣息，宮女、太監(jiān)們大肆張

    燈結(jié)彩，準(zhǔn)備元宵。

    姬絳雪穿梭在宮內(nèi)各處，忙著張羅，看得跟在她身后的軒轅聞天直皺眉，臉

    色不善，「朕不是已經(jīng)派人將妳送出宮去了嗎？」

    聞言，姬絳雪回眸，揚(yáng)手要身旁的人退下，唇角微微一揚(yáng)，道：「我貪熱鬧，

    也閑不住。來！我?guī)闳デ魄粕显估镆┓诺臒熁鸹樱瑖u……別說不、也別

    皺眉，就再慣我一次吧！在以前，這樣的歡慶佳節(jié)一直與我無緣，好不容易才有

    這樣的清心閑靜，你又何忍讓我獨(dú)自一人留在那座府邸里，遙望著這皇宮里一片

    似錦繁華？」

    「朕服妳了！」軒轅聞天縱容一笑，聳了聳肩頭，「小心雪滑，把暖氅披好，

    不準(zhǔn)妳受寒了！」

    「放心，你的養(yǎng)心珠管用得很呢！」

    「那就好?！?/br>
    一路上，他們之間維持著若又似無的距離，她走在他身后，不停地笑指著一

    盞盞懸掛高起的燈籠，教他數(shù)度險些瞧癡了她孩子氣的笑顏，久久無法回神，兩

    人不知不覺地走到戲臺前，在他們的身后跟著一群不敢太過靠近的侍衛(wèi)、宮人們，

    小心翼翼地善盡職守。

    驀然，姬絳雪失神地望著眼前一片茫茫白雪，懸掛著紅艷的燈籠，戲臺上也

    是張結(jié)著五彩繽紛的錦掛，為了在上元夜又精采的演出，戲子們莫不使出渾身解

    數(shù)，仔細(xì)地練身子，但一見到皇帝親自駕臨，紛紛放下手里耍練的刀槍，慌忙地

    奔下戲臺，叩跪在軒轅聞天面前。

    「草民參見皇上萬歲！」

    「平身吧！」軒轅聞天淡聲道。

    看見他們戒慎恭敬的模樣，與身上的戲服形成了對比的諧趣，一時之間，姬

    絳雪不禁想起了親爹，和這些年來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也想起了與軒轅聞天初相見的那

    一天，他們有著最驚心動魄的開始，和一團(tuán)混亂得結(jié)束。

    「……本代同衾共枕，倒做了帶鎖披枷，這一切風(fēng)流活靶，也是個歡喜冤家

    ……」

    恍惚中，姬絳雪彷佛聽見了當(dāng)年里的一闕臺詞，她抬起小臉瞅望

    著軒轅聞天，看見他雖詫異卻是面帶微笑，不約而同地側(cè)眸俯覷著她，空氣中彷

    佛還蕩漾著三年多前，發(fā)生在他們之間的驚擾紛亂，一切回到了過去，他是高高

    在上的皇帝，遙不可及；而她不過是個被戲子畫了花臉的小宮人，巍顫地跪在他

    的腳下，心里仍有些倔強(qiáng)。

    軒轅聞天無語地瞧進(jìn)她兩泓水漾的眼眸，心里一憐，冷不防地，他肅凝了神，

    察覺了一絲不對勁！

    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姬絳雪的身畔突竄而起，凌厲的架式彷佛恨她入了骨，從

    腿上取出了短匕，寒光忽閃，眼看就要往她的胸口刺入。

    「該死！」軒轅聞天長臂一攬，眼明手快地將她擁入了懷，縱身飛退，帶著

    她遠(yuǎn)離凌近的危險，神情冷寒。

    此時，禁衛(wèi)們?nèi)绯彼阋粨矶?，團(tuán)團(tuán)地包圍住戲子們，然而，軒轅聞天森

    寒的視線卻沒有再多投顧他們一眼，俯首審視著懷中的小人兒，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慘

    白如紙，緊閉著小嘴兒，不發(fā)一語。

    「兇手！和禧，你作惡多端，殺人如麻，你殺了我的父親，我要報仇！我殺

    了你、殺了你！」逞兇的白影也同時被制伏了，他不斷地教哮，瘋狂似地咒罵著

    姬絳雪。

    姬絳雪驚魂未定，心悸不已，發(fā)現(xiàn)想要?dú)⑺娜瞬贿^是個年紀(jì)輕輕的男孩，

    約莫與她同齡，容貌清秀，此刻正因仇恨而變得扭曲，他想要對她不利，只因為

    她殺了他的父親。

    她與他，身世何其相彷？

    「皇上，求你放了他吧！」姬絳雪抬眸看見軒轅聞天的臉色冷寒，似乎不留

    余地，她心急如焚，忽地，耳畔傳來一陣驚呼，待她轉(zhuǎn)眸之時，正好見到男孩猛

    然沖向一把侍衛(wèi)手里逼持的銳刀，鮮血四濺。

    「我不用你替我求情……你是兇手，老天爺會罰你……祂不會放過你的，和

    禧……」話聲未落，年輕的男孩雙眼一合，失去了意識。

    「不！不︱︱」姬絳雪倒抽了口冷息，愕視著如泉般的紅血不斷地從男孩的

    身體中淌出，濺落在雪地上，浮染出一朵朵妖艷的紅花。

    見狀，軒轅聞天也不禁感到些微錯愕，一雙健臂緊擁著姬絳雪嬌顫的身軀，

    蹙起眉宇，說不出此刻心里異常沉重的感受。

    冷風(fēng)無情地?fù)P起，這時，在颼颼的冰雪之中，回蕩著一道老而沉邁的嗓音，

    如盤鐘般雄渾低蕩，「冤冤相報，何時了？何時了？」

    軒轅聞天神情肅厲地皺起眉，一旁得侍從們莫不驚慌地紛紛抬頭，想要找尋

    聲音的來源。

    姬絳雪似乎也聽到了，冰冷從她的腳底下源源不絕地竄上，她的臉色蒼白，

    看著不斷在眼前浮映的血色花朵，回繞在她的四周，濃郁的腥甜味撲鼻而來，忽

    地，一道冷白的光影閃過她的眼簾，身子一軟，冷不防地暈厥在軒轅聞天的懷里。

    就在失去意識之時，她依稀聽見了他急切的呼喚聲……

    ＊＊＊

    惡夢。

    她看見了一個小女孩，不斷地在一觸小小的黑暗角落里哭泣，她抱著自己，

    祈求門外的人放她出去；雖然她聽不見聲音，但是她的心底總有一種直覺，門外

    有人。

    她總是看著小女孩一直哭，不停地哭，心隱隱作疼，總是有話要說，小女孩

    卻聽不見，夢常常就這樣結(jié)束了；為什么……如今她還看見了一片血海，朝她洶

    涌卷來，兇狂的潮勢，有如亟欲尋仇的厲鬼一般︱︱

    ＊＊＊

    乍然驚醒。

    姬絳雪望著帳頂，那是一片自己所不熟悉的景色，過了片刻，她才想起自己

    身在軒轅聞天昔日的王府邸中，也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徜徉在他涌涌不絕的溺愛之中，

    盡情放肆。

    聽著窗外的風(fēng)聲呼呼，她躺在暖炕上，雙手輕按著微隆的小腹，說不出此際

    心里盈滿的悸動之情，她緩緩起身，下了暖炕走出花廳，就見幾名婢女已經(jīng)悄然

    就緒，準(zhǔn)備替她梳洗進(jìn)膳。

    「小姐，添件衣服吧！今天外頭風(fēng)雪很大，別著涼了才好?！拐f著，一名婢

    女看見主子只穿了件雪白的單衣，瘦弱的身子骨似乎隨時會飄走般，轉(zhuǎn)身往房里

    走去，急著替主子拿暖氅。

    姬絳雪牽揚(yáng)起唇角，笑而不語，聽著窗外呼呼的風(fēng)聲，走到大門邊，這時，

    立刻就有人過來阻止她。

    「小姐，外面真的很冷，先加件衣裳再說吧！」

    「我只是想看看清晨的靄雪，妳們退下，我只是瞧一眼就好，放心，不會因

    此就著了涼的?！?/br>
    驀地，姬絳雪不聽勸阻，伸手拉開了兩扇大門，聽著耳邊風(fēng)聲呼呼，吹著她

    單薄的衣袂，天地一色的血紅，滿天的風(fēng)雪在她的眼底閃耀著鮮紅色的光芒，恍

    如遍地血海，如惡夢一般，洶涌地朝她撲卷而來，瞬時，她怔了魂，眼眶凝泛起

    嫣紅的水光，一聲近乎悲號的聲音自她的喉間狂奪而出︱︱

    「不︱︱」

    第十章

    「身后有余忘縮手，眼前無路思回頭。」

    行色匆匆，軒轅聞天猛然推開房門，高大的身影迅即穿入內(nèi)房，看見心牽魂

    念的人兒雙眸蒙覆著黑布，憔悴的模樣，心頭如遭重?fù)簟?/br>
    「雪兒︱︱」

    聽見他憂心如焚的輕喚聲，看不見眼前景物的姬絳雪，急切地伸出一雙纖臂

    慌，亂地起身想迎向他，卻不料重心一失，嬌小的身子猛然跌入他強(qiáng)而有力的臂

    彎中，嚇得他心臟無力。

    軒轅聞天將她抱回炕上，讓她臥靠在疊起的錦被上，伸手探到她的腦后，解

    開系結(jié)，黑色的布綢飄落在她的膝上，他看見了她哭紅的雙眸緊閉，紅色的眼眶，

    沈黑楚顫的長睫，把她一張小臉蒼白襯得更教人心驚不已。

    「不！別解開黑布……我不要看……我不想再看見血了……滿天滿地都是紅

    色的血……」她猶緊閉著雙眼，不想睜開。

    「那只是風(fēng)雪，妳看錯了，張開雙眼，看著我！」軒轅聞天捧起她淚濕的小

    臉，心疼欲裂。

    緩緩地，彷佛過了幾百年悠長的歲月，姬絳雪長睫輕顫，掀揚(yáng)開來，恍惚地

    看著他俊美的臉龐，和擔(dān)心甚切的眸光。

    「我常常故意要惹你生氣，你怪我嗎？說……你說呀！說你不怪我，好不好？」

    她哽咽地追問。

    「舍不得，朕舍不得怪妳?！顾瓝u首，曲起長指拭去她潸然滑落的淚珠，

    嗓音低嘶眷愛。

    「那你恨我嗎？你會恨我嗎？恨我讓你當(dāng)不成一個好皇帝，讓你受天下人的

    唾罵，你恨我嗎？」害怕……她頓時害怕起他所要給予的答案。姬絳雪咬緊了雙

    唇，幾乎想要掩耳不聽。

    「這就是妳的理由？朕不介意受盡天下人的唾罵，小雪兒，再給朕一個更充

    分恨妳的理由吧！否則朕恨不了妳，一輩子都恨不了妳，知道嗎？」他輕嘆了口

    氣，笑她的天真。

    聞言，她哭著微笑，揚(yáng)起睫眸，近乎祈求地看著他，「那我要你說……說我

    并不壞，你告訴我……我不是壞人、不是壞人，對不對？你說呀！說我不是壞人！」

    「誰敢說妳壞？妳是朕心底最甜美的小人兒，誰敢說妳壞？」他俯下臉龐，

    憐愛地啄吻了下她蒼白的唇瓣。原來，她一直在意那個男孩的咒罵，無法忘懷呀！

    她心房一暖，淚卻掉得更兇了，「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告訴過你的那個小女孩嗎？」

    「記得，朕一直記得?！管庌@聞天覷著她，神情不解。

    「我最近常常在夢里看到她，她被親娘關(guān)在一間黑暗的小屋里，又冷……又

    餓……她一直哭、一直叫，祈求上天在她的面前降臨奇跡，但……祂沒有！小女

    孩不知道自己的親娘在第二天晚上去世了，她一直等不到人來放她出去，就這樣

    哭累了睡、睡醒了哭……

    「直到第四天，她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一顆心竟比身體還要冷，她告訴自己，

    如果，她還能活著出去，她要報仇！她一定要報仇！她要讓那些人也嘗嘗她所受

    的苦……你知道嗎？她原本是天底下最快樂的小女兒，享有父親的呵疼和母親的

    慈愛啊……

    「可是，我現(xiàn)在好想、好想告訴她，別想報仇，別來……千萬別來……你曾

    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你會將我的話轉(zhuǎn)告她，你告訴她，如果你真的看到那個可憐的小女

    娃兒，就請你替我轉(zhuǎn)告她，別來……不值，把自己也賠了進(jìn)去，她終將后悔莫及

    ……」

    軒轅聞天陡然喝止她低泣的話語，冷聲道：「為什么后悔？把命賠給朕，就

    當(dāng)真不值？」

    「不值……要她別來，千萬別來，如果你有看到她的話，皇上，就請告訴她，

    好嗎？別來，千萬別來，否則，她只會把自己也給賠了進(jìn)去，她將會把心、把靈

    魂都賠進(jìn)了這深宮之中，最后，她終將得到上天的報應(yīng)呀！」淚珠不斷地滾落雙

    頰，她泣不成聲。

    「妳住口！」他神色冷厲，沉聲喝道。

    「皇上……」她怔了神，抬眸望著他突如其來的狂怒神情。

    下一瞬間，她就已經(jīng)牢牢地被他擁入懷中，彷佛就要被他揉碎了似的，渾身

    疼了起來，她淚痕斑駁的小臉貼靠在他溫?zé)岬男靥派希鎸λ蝗缙鋪淼呐猓?/br>
    她竟然有點(diǎn)不知所措。

    這是她次見到他疾言厲色的模樣，他好生氣、好憤怒的樣子，一雙如鋼

    鐵般的臂彎緊緊地將她圈住，他的神情暴躁，彷佛突然變成了一只最嗜血的狂獸，

    恨不得把她生吞入腹，將她每一寸肌膚、骨骸都化成牠的血rou，再也不許她輕言

    別離。

    「朕不準(zhǔn)妳再說那種話！不準(zhǔn)！」

    耳畔聽著他近乎恐慌的怒吼，她渾身一顫。真的后悔嗎？忽然之間，一絲暖

    意泛過她曾經(jīng)被母親殘忍刨空的心房，那是他充分給予的深刻愛戀，如潮水般迅

    速淹沒了她站在枯槁荒心岸上的腳踝，源源不絕的溫暖，引誘她甘韻沉溺其中，

    滅頂醉死。

    她真的……后悔遇見他了嗎？

    軒轅聞天心魂激動。他從來沒有如此深愛過一個女人，或者說，從來沒有人

    能教他如此情魂顫栗，所以，他傾心呵護(hù)，生怕她稍有差池；但，或許是因為他

    根本不懂得要如何去愛人，所以，他用了最自私、最可怕的方法，給予她一切作

    惡的自由，只為了貪看她孩子氣的笑顏。

    他錯了嗎？他以為這就是彼此想要的幸福，他以為滿足了她一切的渴望，眷

    寵她、溺愛她，將她擁在他懷里，徹底將她的性情給慣壞，如此，她便一輩子也

    離不開他！

    到底，有誰能來告訴他，他的愛……錯了嗎？

    ＊＊＊

    「皇上……」

    張海瑞甫從遼薊回京，進(jìn)宮面圣，便發(fā)現(xiàn)軒轅聞天的神情有異，眉宇間透著

    一絲深沉的心慟。

    這些日子以來，京里的事情他從外人口中聽到不少，聽說軒轅聞天放縱和禧

    徹查當(dāng)年鎮(zhèn)王爺謀反一事，囚殺了不少當(dāng)年的余孽，經(jīng)此一事，總算讓他想起被

    傳為皇帝男寵的和禧究竟像誰了。

    姬文生，他記憶中一個聰明而且美麗的男子！

    「張愛卿，請你告訴朕，怎么永遠(yuǎn)去擁有一顆水晶似的人兒？朕不想失去她，

    但她卻逐漸離朕遠(yuǎn)去！為什么？」軒轅聞天揚(yáng)唇苦笑不已。

    聞言，張海瑞無語響應(yīng)，軒轅聞天在他的眼前不再是個驕傲尊貴的帝王，而

    是一個深陷入愛情里的男子，尋思向老天爺爭奪所愛。

    天若有情，天可憐見？

    ＊＊＊

    冬了；春去；夏末；秋近了︱︱

    在海棠花有將紅艷之際，姬絳雪在王府邸中產(chǎn)下一子，她虛弱地躺在暖炕上，

    微笑地哭了，側(cè)眸看見軒轅聞天站在花廳入口，笑意不禁更深，發(fā)現(xiàn)他的神情竟

    比自己更加狼狽，彷佛才剛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浩劫。

    「你愛我嗎？」她虛弱地笑問。

    軒轅聞天神情詭漠地從接生的婦人手里接過親生兒子，冷淡眸光一掃，示意

    所有人統(tǒng)統(tǒng)退下。過了半晌，他再度轉(zhuǎn)眸，直勾勾地凝視著她蒼白虛弱的容顏，

    沉魅的嗓音低緩道：「那么，妳愛朕嗎？」

    「我說過，心早就賠給你了！你還不懂嗎？」姬絳雪漾起一抹清甜的笑容，

    無邪的模樣彷佛她還是個純凈的少女，沒有受過塵世的污染，這或許是老天給她

    最大的恩澤吧。

    聞言，他眸光一黯，苦笑不語。

    「求你……能不能再慣我一次，別讓我再活了，好嗎？給我自由，給我……

    我所想要的自由?！顾粗鄲赖男θ?，心隱約揪疼。

    「為什么妳總是喜歡為難朕呢？」軒轅聞天走近炕邊，將懷里的嬰孩放置到

    她的枕畔，俯首輕吻了下她咬腫的紅唇，近乎哽然地低聲嘶語道：「朕將如妳所

    愿，愛娃……」

    ＊＊＊

    「皇上下旨賜死和禧？」

    圣旨甫下，朝野震蕩，沒有人能料想到和禧告假失蹤近半年之后，才剛回宮，

    便要遭到刑處。

    很久以前，人們就猜測和禧是皇帝的男寵，兩人之間的曖昧，并非三言兩語

    就可以說得明白的；他的權(quán)勢之大，朝野內(nèi)外無人膽敢得罪，卻萬萬沒有想到，

    最后對付他的人，竟是一直以來最疼愛他的皇帝，這難道是上天賜予他狐媚君王

    的報應(yīng)嗎？

    ＊＊＊

    素白的綾綢，高懸在橫梁之上，隨風(fēng)飛舞，恍如白幽的魂魅般，吹撲在姬絳

    雪的臉上、發(fā)梢；如同軒轅聞天愛憐的目光般，纏繞著她纖弱的身子，不舍得輕

    易放手。

    「妳難道……就沒有話要對朕說了嗎？」

    她微笑搖頭，不舍的哀傷悄然襲上心頭，她泫然欲泣道：「說……我能說嗎？

    我不要說，也不能說……說我想和你一起到白頭……」

    軒轅聞天猛然將她擁入懷中，她單薄的衣袖瞬間如同蝶翅一般飛揚(yáng)，「妳知

    道嗎？這是朕唯一能想出的辦法，杜絕天下蒼生悠悠之口，還妳自由，只因為朕

    不想失去妳，不愿失去妳……」

    ＊＊＊

    「你想救她嗎？皇帝。」沉邁蒼老的嗓音，緩緩地從一片白茫的霧中淡然飄

    出，似曾相識。

    似夢，還真。

    軒轅聞天分不清眼前所看見的景色究竟是否在夢中，兩眼茫茫，只見一個老

    人從霧中走出，他已經(jīng)站在一幢小木屋之前，屋里隱約傳來女娃兒低泣的哭聲，

    可憐而且哀傷，不斷地祈求︱︱

    「放我出去！求來人啊……放我出去……」

    一絲詭譎的念頭悄泛過心湖，軒轅聞天錯愕地望著老人，危疑地瞇起雙眸，

    「你到底是誰？」

    「何必問一個即將成為過往的人是誰呢？打開這扇門，你將能解救她的靈魂，

    使她不用承受血海之苦，打開這扇門，你將能還她一世的清白。」老人的身影忽

    遠(yuǎn)忽近，幻化成無數(shù)尊虛影，聲若沉鐘、

    「這是夢嗎？」軒轅聞天側(cè)眸覷著緊栓著木門的后重鐵鏈，呼吸逐漸沉重了

    起來，心若刀割，隱約地明白了這是他與她的約定，上天卻荒謬地給了他實現(xiàn)的

    機(jī)會。

    「似夢、非夢，人生渺渺，又何必費(fèi)心去分辨真假？打開這扇門，她將不會

    入宮尋仇，只是，你們將會錯過相遇的機(jī)會，這是你與她約定得誓言，也是上天

    給予你們救贖的機(jī)會?！估先宋⑿?，敘述著上天的旨意。

    老人臉上溫和的微笑，在軒轅聞天看來，卻不啻是上天給予他的猙獰恐嚇，

    心里一怵，眸光寒極，耳畔聽著門內(nèi)小女娃低嫩的嗓音，嚶嚶低泣，似乎已經(jīng)永

    盡了她僅存的微弱氣力，不停地求救。

    「外面有人，對不對？開門！求你……開門呀！」

    此刻，他心里無比地清楚，門內(nèi)的小女孩兒后來成為他傾心愛戀的女子。軒

    轅聞天咬緊牙根，難捺心底潮涌的心憐，那低嫩如醇酒般的嗓音彷佛在很久、很

    久以前，就已經(jīng)深烙在他的靈魂深處了。

    「……本待同衾共枕，倒做了帶鎖披枷，這一切風(fēng)流活靶，也是個歡喜冤家

    ……」

    不滿足呀！那一絲絲情縷，纏繞他心頭多年，不滿足呀……

    「不！我不開門，就讓她恨吧！就讓她進(jìn)宮來，給我一輩子囚禁她的情緣，

    我不放手！死也不放！」軒轅聞天斬釘截鐵地說。

    「那就接受上天給你們的罰吧！」老人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做出的殘忍決定，

    搖頭嘆了口氣，攤開手心忽現(xiàn)一顆血紅的珠玉，霎時間，幻化成片片粉碎︱︱

    「她將不再記起你，一輩子！她將不再記得你倆之間的情緣！這……是上天

    給你的罰！」

    語音裊裊，老人虛幻的身影眨眼間消失在迷霧之中，再也尋不著去向。

    軒轅聞天愕然，耳畔聽著屋里小女娃哭求的聲音。

    「求求你……放雪兒出去，好不好？求你了……」

    他聽著她哭求的啞聲，一動也不動，神情沉肅而且刻意冷漠，守在木屋之前，

    反復(fù)地咀嚼心如刀割的沉痛，他知道自己的殘忍正在成就她的仇恨，但他不放手，

    死也不放！

    直到了兩天后，一名老人匆匆地從大霧之中奔來，神情慌急地想解救了她的

    苦難；他斂眸聽見身后傳來了聲響，冷冷地轉(zhuǎn)身離去。

    他愛她至深，疼她入骨，從來舍不得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然而，他對

    她的哭泣求救視而不見，親手將她推入地獄的深淵，只為了堅定她報仇的信念，

    為了讓她來到他的身邊，讓彼此有相遇、相愛的機(jī)會，這是他給予她最初、也是

    最終的殘忍！

    粉碎了她的記憶，忘了他，是上天給予他最殘忍的罰！

    ＊＊＊

    「皇上……皇上！」張海瑞懷表上奏，加重語氣叫喚了聲。

    霎時，軒轅聞天從遙想中回神，俯覷著殿下兩列朝臣，苦笑低喃道：「你們

    知道嗎？有時候，一國之君往往最是身不由己。」話歇，他冷眸覷了階下朝臣一

    眼，長袖一甩，修長高大的身影隨即隱沒在殿旁的錦簾之后，留下一陣陣森寒的

    氣息彌漫殿中，教朝臣們震懾心驚，久久不能回神。

    一瞬間，他褪去了帝王至尊的外表，神情冰寒惱苦，幻成了一名對心愛女子

    寵溺至極的尋常男人。

    「臣等恭送皇上圣駕！」張海瑞稍失了神，隨即率先揚(yáng)聲高喊，震醒了同僚

    恍惚的神智。

    對于身為帝王孤獨(dú)寂寞的苦，張海瑞不禁嘆息。他們這些臣子就算到死，可

    能都難以窺見其中的些微端倪吧！

    ＊＊＊

    五年后

    「你說……譎兒真的是我生的嗎？不，我不信。」她睜著天真的雙眼，望著

    在不遠(yuǎn)處嬉戲的小男孩，無邪地笑道。

    「為什么這么說？小傻瓜?！管庌@聞天深凝著她雪白清麗的容顏，彷佛百看

    不倦。

    「因為……譎兒長得像你，這么聰明、好看，生下他的娘一定會感到很驕傲

    吧！」姬絳雪抬眸望著滿天的楓色，突然想起了另一種火紅的艷景，似楓，卻更

    加冶艷萬分，近乎死亡的詭麗。

    「會的！這是一定的，雪兒，朕的愛娃。」軒轅聞天捧起她的小臉，直瞅進(jìn)

    她無邪的水眸底，試探地低聲問道：「妳愛我嗎？」

    聞言，姬絳雪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心里總是決得悵然若失，她朝著他綻放

    孩子氣笑靨，冷不防地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頰邊潸然滑落。

    「夠了！這就夠了！」他苦澀地笑了，神情之中鐫刻著一抹激狂的愛戀，重

    新地?fù)碛辛怂?/br>
    上天給予他們的何嘗不是一種恩賜？

    尾聲

    「鬧鬼了！來人，鬧鬼了！」

    仲秋，微涼艷陽拂映帝殿，金色的光束穿透云端，灑落一地燦爛的亮塵。太

    和殿門前，五座宛如雕冰砌玉的石橋橫臥于蜿蜒碧波之上；玉石砌成的金水橋上，

    一名身形纖弱的女子居中而立。

    姬絳雪冉冉回眸，唇邊勾起一抹淺笑，遙望太和殿門。

    她偏著清麗的小臉，纖手揪玩肩畔一綹青絲，手指就這么揪著、纏著她手里

    那束黑細(xì)的發(fā)絲，恬靜地笑著，一句話也不說。

    輕顰淺笑之間，含著淡淡的愁，她只是一聲不吭地望著太和殿門前的臺階，

    看著身穿龍袍的帝王緩步而出，在他的身后偕同朝臣，一行人與她遙遙相望，在

    他們目光之中，她看見了震驚育詫異。

    彷佛見了鬼魂似的，他們一個個瞠目結(jié)舌。

    她彷佛不知道自古以來，金水主橋，只有帝王之尊能夠行經(jīng)其上，宗室親王

    和文武百官也僅能通行左右四座賓橋，遑論她只是一介弱女子，然而，令他們驚

    異的理由，似乎不止是如此。

    「和禧……和禧的鬼魂……」站在軒轅聞天身后的一名大臣驚指著她，與身

    旁的人一同深陷在詭異的氣息之中。

    姬絳雪不解他們驚訝的神色為何而來，她只知道一路行來，竟沒有人敢阻止

    她的去路，彷佛她突然變成了鬼剎般嚇人。

    遙望著紫禁之巔，她看見了軒轅聞天眷寵的眸光，如同秋日的艷陽般沐浴著

    她，下一刻，他步下高聳的殿階，走過金水橋，來到了她的身前，執(zhí)起了她的手，

    笑語道：「妳怎么來了？」

    「是你說我能來看譎兒學(xué)弓射的，我不能來嗎？」她怯憐地?fù)P起眸睫，微笑

    地問道。

    「能！他在太子學(xué)里，朕這就帶妳過去，只是，母后最近疼他，把朕這個兒

    子都放到一旁去了，但連妳的眼底也只看見他，那可教人痛心了！」軒轅聞天語

    氣自嘲。

    「別……別這樣，說要看譎兒只是借口，怕說是想你……你會取笑人家，你

    千萬別傷心呀！」被他受傷的眼神看得心慌，她急切地低嚷道。

    軒轅聞天揚(yáng)起一抹邪美的笑意，非常滿意剛才所聽到的答案。

    此時，大臣們隨行而來，莫不驚愣地望著姬絳雪。

    「皇、皇上，她……」

    「她是老夫年前在遼薊所收的干女兒，怎么？她才剛?cè)雽m，不甚懂事，有何

    冒犯的地方，就全怪到老夫的頭上好了！」張海瑞忽然從人群中走出，笑看姬絳

    雪迷糊的笑顏，和軒轅聞天難得一見的感激神情。

    「雪兒，跟義父說聲謝謝，我再帶妳去太子學(xué)看譎兒吧！」軒轅聞天笑著向

    她提示道。

    姬絳雪偏著小臉，小手揪著耳畔一束柔黑的青絲，唇畔漾起甜美天真的笑靨，

    道：「雪兒謝謝義父?！?/br>
    「嗯！」張海瑞欣慰地點(diǎn)頭，與一行大臣目送著他們兩人鄉(xiāng)偕步過金水橋，

    在燦爛如金塵般的秋陽中，相伴的身影剎那永恒。

    ＊＊＊

    「那……和禧真的死了嗎？聽天橋上說書的人說，和禧其實沒死，那他到底

    去哪里了？」

    「和禧早就死了，傳說總歸是傳說，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叫和禧的宮人

    了！」張海瑞笑呵呵地看著面前一群稚氣的孩子，眸泛深思。

    「真的嗎？」一個小男孩愣愣地問。

    「當(dāng)然是真的了！」另一個小女孩伸手給了男孩一記爆栗，「張爺爺是宮里

    的大人，他說的話當(dāng)然是真的了！」

    張海瑞神秘一笑，他總喜歡在閑暇之余，聚在孩子堆里說書談天，看著他們

    的天真，是人生的一大樂事。「好了，大惡臣和禧的故事已經(jīng)說完了，接下來，

    你們想不想聽聽我干女兒的故事呀？」

    「張大人，別鬧了！誰要聽你干女兒的故事，肯定一點(diǎn)兒都不好玩，明天，

    請再接著跟我們說說宮里的有趣傳奇吧！」小男孩不解其中的隱情，天真地笑道。

    聞言，張海瑞不禁搖頭，笑嘆了口氣，心想，他那個干女兒一生的故事，才

    真正是宮廷里最神秘的傳奇，只不過很少人知道實情罷了！

    往事如煙，終將被滾滾黃沙掩沒在荒堆深處，想軒轅聞天一世聰明，竟情愿

    為愛胡涂，癡守著終此一生再也記不起自己的愛人，心甘情愿地淪陷在上天所給

    予的報復(fù)之中，上天給予他們的，究竟是福、是禍？

    自古以來，多少興亡玄秘事，盡藏深宮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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