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么“借一步”去了，但一旁的人卻不放心，墨香一拉宇文雄，就要跟上去，桓遠則輕拍了下阿蠻的肩膀。

聽見身后傳來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楚玉一皺眉，轉(zhuǎn)頭道：“你們不要跟來。”這話是對桓遠等人說的。

而她聲音傳開的同時，另外一個聲音也響了起來：“不要跟來。”

一模一樣的地四個字。低緩平和地從容止口中吐出，與她的聲音節(jié)拍不偏不倚地吻合在一起，一個清朗一個低柔，卻又仿佛能融在一起。

兩人俱是一楞，片刻后各自回過神來，楚玉冷笑一聲，投給桓遠一個放心的眼神，容止抿了抿嘴唇。朝墨香擺了擺手。兩人便又繼續(xù)朝前走去。

一直走到了確定沒有第三者可以聽到他們說話的地方。楚玉才停下來，轉(zhuǎn)過身面對容止，容止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持著四五尺的距離，見她停下，也跟著停步站定。

面面相覷的兩人沉默了許久，容止才緩緩開口道：“公主可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楚玉奇怪地道：“你怎么反過來問我？方才不是你叫我借一步說話的么？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币枰徊秸f話的人是他。問她有什么話要說地人也是他，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容止微微顰眉，很細微很細小地動作，即便是站在他面前地楚玉也發(fā)現(xiàn)不了。

他在等著楚玉質(zhì)問他，甚至等著楚玉刺他一劍，相信事到如今，楚玉應(yīng)該也發(fā)現(xiàn)了許多東西，但是為什么她依然能如此平靜。平靜得甚至宛如靜瑟的湖面？

面對在他預(yù)想之外的反應(yīng)。他有些茫然，現(xiàn)在的楚玉，甚至有了一些他看不穿的東西。仿佛有什么跳出了他掌控之外，讓他捉摸不定。

這情形極為陌生，因此他只有先沉默著，心中抽絲剝繭般地慢慢梳理思緒。

等了好一會兒依然不見容止說話，楚玉想了想，無奈道：“好吧，既然你不說，那么我就說了……”

“我問題不多，只有三問，第一問，你就不懷疑那時候我是在胡說八道？”一想起容止將她說的那些話都聽進耳中，楚玉便不由得一陣發(fā)窘，那時候她是真以為容止聽不到，才放開了盡情說的，把什么該說地不該說的都說了。

比如她最大的秘密，又比如她喜歡他這件事。

秘密暴露了也就暴露了，反正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公主，容止看起來也沒有傳揚這件事的意思，但是——

縱然是站在郊外寒冷的雪地里，楚玉臉上依舊禁不住微微發(fā)熱，倘若那時候知道容止是醒著的，打死她也不會說出那些話……她簡直就是當(dāng)著容止的面做了一場長篇表白外加自我介紹。

那些話，一個人自言自語發(fā)泄一下也就罷了，對著喜歡的對象說，實在太過rou麻，也太難為情了。

容止溫聲道：“我為什么要懷疑呢？雖然公主當(dāng)初所言極為不可思議，可是異地處之，細細想來，也確實合情合理，我有什么道理不去相信？”

他目光如水，嗓音柔和，楚玉對上他地雙眼，心中嘆息一聲，別開視線：“換做別人，絕不會如你這般作想地?！?/br>
來到這個時代，就連身為當(dāng)事人的她自己，也花了好些天才接受這個事實，倘若是別人聽她說了這些話，只怕會立即斥她為瘋子，但容止卻會站在她的角度仔細思考，相信她地每一句話。

從前她和容止說話時，有時候會因為自身顧慮，說出一些沒頭沒尾的話，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輕忽，而是會認(rèn)真地思索，并說出他的見解。

這種仿佛不經(jīng)意處的溫柔，讓人不知不覺心動，但是很久過后，也許才會發(fā)現(xiàn)，那只不過是他個人的習(xí)慣，習(xí)慣于縝密的分析每一件事，造成溫柔的假象。

思緒慢慢地越跑越遠，眼看著楚玉就要回想到她

這里的事，忽然被容止的聲音喚了回來：“公主既然可否也讓容止解惑一二？”

楚玉一愣，心說剛才讓你問你不問，現(xiàn)在我問了你又來反問，但是反正橫豎是要說開的，她也沒什么意見，只道爽快：“你問吧?！?/br>
容止很誠懇地問道：“請問公主是什么時候知道我……別有用心的呢？”看楚玉現(xiàn)在的樣子，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他一些心思，但是他卻不曉得自己是哪里露出來的破綻，難道是他昏迷后花錯不小心泄露了什么？

容止話音方落，楚玉面色陡然一沉，好一會兒才逐漸緩和：“當(dāng)初王意之給我留信。讓我去建初寺找寂然，在我去的時候，寂然被人刺殺，是你讓花錯干地吧？”

“是。”到了這個時候，容止也不避諱承認(rèn)，“難道那寂然不僅沒死，還找到了公主你，告訴了你什么事？”

楚玉嘆了口氣。道：“我倒是沒有再見到寂然。但是我那幾日在王意之住處的附近轉(zhuǎn)悠。得知王意之曾經(jīng)去找過一個人，那人從前是公主府的侍衛(wèi)。”

公主府內(nèi)苑的人手，幾乎都在三年前有過一次大換血，因此想要知道三年之前的事情，必須找從前的老人，但是那些人的去向是一個謎，并無文字記錄。楚玉也跟著斷了線索，但是間接地通過王意之，又重新接了上來。

容止訝然道：“那人不是喝醉了么？”他查探過那侍衛(wèi)的情況，確實是喝醉了不假。

話才問出口，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一個極為偶然地巧合，一個意想不到地狀況。

楚玉微笑道：“那人是喝醉睡著了沒錯，可是誰都沒規(guī)定。喝醉睡著之后。不能說夢話呀？”難得巧合那侍衛(wèi)會說夢話，更巧合地是，他夢見的。正是三年前的往事。

容止無奈一笑。

楚玉低聲道：“我從那侍衛(wèi)夢話中得知，當(dāng)年你其實并不是自愿留在公主府的，三年多前，你被當(dāng)時的天師天如月生擒，被山陰公主要走，但是公主府困不住你，你以一人之力，盡殺內(nèi)苑中人，即將逃得自由的時候，天如月卻趕了過來，不僅再度生擒你，還毀去了你一身武藝?！?/br>
被摧毀的健康，被剝奪地自由，被踐踏的尊嚴(yán)。

那侍衛(wèi)便是那場殺戮之中的幸存者和見證者，當(dāng)時他倒在尸體堆里，身上的傷很重，被當(dāng)作尸體一起抬走了，他蘇醒后偷偷地離開，在建康城貧民區(qū)找了個住處，以編織草鞋為生。

容止就是再怎么神通廣大，也想不到那侍衛(wèi)竟然有說夢話直播夢境的毛病，差錯出在這里，他也無可奈何。

楚玉想起來，當(dāng)初容止試探她身份時，曾經(jīng)稱自己并不是自愿留在公主府的，現(xiàn)在想來，卻是實話了。

她在木屋中聽到那侍衛(wèi)的夢話，心中震動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