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湖上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幾處畫舫的船舷上都站滿了人，擠做一堆，倉皇地對著湖面指指點點，除此之外，仍不斷有畫舫里的游人從船艙內(nèi)奔出來，探頭探腦往湖中看。

湖畔的游人仿佛也聽到了動靜，紛紛疑惑駐足，終于有人看清湖中情景，捂著嘴發(fā)出一聲尖叫，嚇得離岸而逃。

沁瑤極力看了一會，終于辨認(rèn)出湖中飄蕩著一樣?xùn)|西，看不清具體輪廓，但顯然所有人的失態(tài)都源自于此。

藺效也到了窗前，皺著眉頭看著湖面，對常嶸道：“去看看出了何事。”

常嶸本正伸著脖子好奇地往窗外看，聞言忙應(yīng)了聲，退了出去。

屋內(nèi)重又恢復(fù)靜默，沁瑤雖然注意力仍放在南苑澤的湖面上，但察覺藺效的瀾袍重又貼近自己的裙裳，相觸時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忍不住身子一僵，想起方才情形，臉上作燒，難以言狀的羞惱。

藺效耳后也一陣陣發(fā)燙，見沁瑤神情別扭，不肯轉(zhuǎn)頭看他，心里叫苦不迭，暗悔自己方才不該失態(tài)，好端端唐突了她，想著用話哄她轉(zhuǎn)圜，可喉結(jié)動了動，又覺得方才自己的行為簡直辯無可辯，不怪沁瑤不肯理他。

好一會，藺效終于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低聲道：“阿瑤，我——”

他剛一開口，腰間赤霄忽然發(fā)出一聲低響，兩個人均是一怔，藺效尤其錯愕，自上回羅剎之事以后，赤霄已經(jīng)很久沒有自鳴報警了。

疑惑了一會，兩人臉色微變，齊齊看向窗外，沁瑤啟了天眼，一眼便看見平靜的湖面下分明有煞氣涌動。

沁瑤看得心驚rou跳，失聲道：“湖里有東西！”說完，轉(zhuǎn)身便往外跑，想盡快趕到湖邊，以免那水中之物作怪。

藺效怎肯讓沁瑤獨自犯險，兩人到了樓下，正好遇見常嶸，常嶸面色極為難看，見了藺效和沁瑤，忙道：“南苑澤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死小孩，那孩子不知死了多久，突然從湖里冒了出來，浮在水上，身上白得像紙，好生嚇人?！?/br>
沁瑤聽了這話，更不耽誤，急急奔到湖邊，極力分開人群聚集之處，往湖中眺望，果見不遠(yuǎn)處的水面上飄蕩著一具浮尸，可惜離得太遠(yuǎn)，看不清相貌。

眾人驚悸之余，議論紛紛，有人道：“也不知是誰家小孩，就這么死了，爺娘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旁人接話道：“南苑澤自挖建以來，多年來從未死過人，這孩子看著也不小了，怎么好端端地就跌到了湖里？而且我以前也見過溺死的人，通常都是臉上烏黑，尸身腫脹得不像話，全不是這小孩的死狀，你們瞧，尸身顏色也太白了些，活像被人給放了血。”

聽了這話，人群中發(fā)出一陣陣驚恐的低呼，那人沒想到自己的話會產(chǎn)生這樣的效果，自己反被嚇了一跳，忙又道：“我不過胡說幾句，全做不得準(zhǔn)的，反正一會官府就來人了，到時候驗了尸首，自會有定奪的。”

沁瑤這時暫且顧不上湖中尸首，只凝神看向水底，想這孩子的死多半與湖中之物脫不了干系，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那邪物?？蔁o論她怎么瞧，湖面下都平靜無瀾，再看不到方才那股緩緩游移的煞氣了。

莫非那邪物已經(jīng)逃了？

她又驚又怒，忙抬頭打量湖畔一圈看熱鬧的人群，見人們?nèi)允侨齼蓛删墼谝欢?，維持著方才在樓上看到的那個陣型，數(shù)目不見減少，也不見散亂，更是疑惑，若那邪物是有形之物，從水中出來，勢必會造成不小的轟動，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全無動靜。

可若那邪物是無形之物，又是怎樣做到在烈日下從湖中來去自如，而不魂飛魄散的？

藺效到了近旁，一眼便瞧見沁瑤站在湖畔極力踮腳張望，整個身子幾乎已半踏進(jìn)湖中，心中一驚，忙上前攬住她，道：“小心跌下去?！?/br>
沁瑤這時顧不上難為情，眼睛仍緊緊盯著湖面，腦中一個勁的猜測種種可能，想了許久，忽冒出一個念頭，轉(zhuǎn)頭看向藺效道：“世子，南苑澤雖說是內(nèi)湖，可你知道先皇當(dāng)時令人挖的時候水源從何處引來嗎？”

藺效略一沉吟，道：“長安城內(nèi)自古并無水源，聽說當(dāng)時祖父為了在城中造內(nèi)湖，各處親自察看了許久，后來特選了城南這處低洼地做內(nèi)湖，水源聽說是從長安城西郊挖了水道引來，但具體的情形我也不甚了了?！?/br>
“長安城西郊？”沁瑤怔住，“難不成是五牛山腳下那條倉恒河？”她原本不知道五牛山附近還有水源，上回看了長安地圖，才知道五牛山腳下有條倉恒河，這條河從西往南，繞著長安城一路蜿蜒，最后抵至玉泉山腳下。

藺效見她神色凝重，知道她不會憑空有此一問，便耐心解釋道：“我不是很確定，但從長安城周遭的地形和南苑澤當(dāng)時的施工情況來看，多半便是倉恒河了?！?/br>
這時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熙攘，疾行而來一群官吏，原本聚做一堆的人群忙極有默契地分開兩邊，好讓官吏們毫無阻礙地到得湖畔。

這群長安府的官吏行起事來還算有章法，很快便有兩人解了湖畔系在樹上的一葉小舟，劃到湖中，用竹竿將那尸首撥到船旁，又放下一個巨大的網(wǎng)兜，兩人合力將尸首撈到床上。

船行回岸邊，空氣中蔓延開一股nongnong的腥臭，人群發(fā)出此起彼伏的嘔吐聲，沒人再有心思看熱鬧，都白著臉避開老遠(yuǎn)，只留下幾個膽大包天的，雖然含著畏懼，但抵不過好奇心，仍試圖探身地往網(wǎng)兜中看。

“去去去——”岸上幾名府吏扶著刀驅(qū)趕人群，將那幾個不知死活的趕出去老遠(yuǎn)。

到了藺效和沁瑤身旁，見藺效神情冷淡，正要吆喝，忽一眼瞥見藺效腰間的蛟龍玉佩，張了一半的嘴忙又閉緊，細(xì)覷著藺效看了又看，雖沒認(rèn)出是哪路神仙，但到底沒敢出聲，轉(zhuǎn)頭又去別處驅(qū)趕路人去了。

沁瑤本已做好被趕走的準(zhǔn)備，萬萬沒想到府吏會如此行事，忍不住偷偷瞧一眼藺效。

藺效感覺到沁瑤瞬間將他當(dāng)作神器的眼光，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府吏有意放水，但眾目睽睽之下，沁瑤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施法驗尸，只趁府吏們將尸首從網(wǎng)兜中剝露出來的功夫，踮腳往尸首上細(xì)細(xì)掃去。

這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死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因在水里泡了許久，面目已有些模糊腫脹，但仍看出得形容清秀，身上衣裳也十分華貴，一張臉白得像紙，連嘴唇都毫無血色，按理說在水中溺亡之人，七竅總難免會溢血，這少年臉上卻干干凈凈，一無血漬。

藺效腰間的赤霄不住嗡嗡低吟，沁瑤心里一震，忍不住俯了身細(xì)細(xì)往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