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龍大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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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龍大師(下)萬里‘騰’地站了起來。龍大師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少安毋躁,并向窗口指了指。萬里輕巧地跳了過去,側(cè)著身向窗外一看,就見一只也不知道是山豬還是山狗的小獸正從院門外走了進來,一路上東嗅西嗅的,快到大石屋門前時忽然停住了,喉嚨間發(fā)出‘咕嚕咕?!耐{聲,眼看就要狂叫起來了!“別讓它叫!”龍大師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急忙吩咐。萬里情急之下,見四周也沒有什么武器,干脆抓起木架上一柄刀具,對準那動物丟了過去,狠狠打中了它的腰部。那動物‘嗷’的叫了一聲,向院門處竄了幾步,轉(zhuǎn)過頭來,惡狠狠地盯著窗口的萬里。那渾身怒張的毛發(fā)、那呲出的獠牙、那幽綠的眼睛,突然讓萬里想起關(guān)正的那只黑貓,心里一動。他迅速轉(zhuǎn)過身,把木架上的刀具全部抓在手里,連門也來不及出,直接破窗而出,像玩飛鏢轉(zhuǎn)盤一樣,把手里的刻刀一件件全招呼到了小野獸的身上。他力量大且鎮(zhèn)靜,那些刀具又非常鋒利,一時間院子里充斥著那野獸驚恐的‘嗚嗚’聲,不但沒能撲過來撕咬萬里,反而被他打得失了兇氣,夾著尾巴逃了出去!它前腳消失,萬里后腳就把大門關(guān)上,然后迅速跑到大石屋的門邊去,也顧不得腳痛,拿起旁邊的一個大鐵門栓,把門死死鎖?。《硪贿?,龍大師也反鎖了大小兩間石屋間的門,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站到院子正中,轉(zhuǎn)身面對石屋。他看不見,可對周圍的環(huán)境熟悉得有如自己的身體,每一步都不遲疑。嘭嘭嘭――屋門傳來急促的敲擊聲,同時還有‘吱吱咯咯’的古怪叫聲傳來,顯然是那些和新鎮(zhèn)中的怨靈相呼應(yīng)的木偶被那無緣無故出現(xiàn)的野獸驚了起來!“去把屋里的沙盤拿出來?!饼埓髱煼愿?,“還有,炕箱里有一個小木匣,也拿來?!?/br>萬里聞言也不多話,立即進去小石屋拿東西,當他經(jīng)過那扇兩屋間的木門時,敲擊聲已經(jīng)響得驚心動魄,那扇厚厚的木門也已開始晃動,仿佛隨時可能倒塌一樣。這時候,他才明白為什么龍大師在這山里不建溫暖的木屋,卻建了兩座陰冷但堅固的石屋,為什么所有的門都那么堅固、沉重,而且是從外面栓的,原來他早就提防會有這么一天。讓他格外欽佩的是,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龍大師臉上的神色還是淡淡的,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打開木匣,拿出那個黑色瓷瓶和酒瓶?!饼埓髱熉牭饺f里的腳步聲走近,繼續(xù)吩咐,“把酒瓶中的藥水潑在門上,再把瓷瓶中的粉末倒在門前的地上,要在門外三米處形成一條半圓形虛線,大約每隔半尺點一個小點就可以,明白嗎?”萬里應(yīng)了一聲,跑過去照辦。此時,敲門聲更劇烈了,一下一下的重擊好像砸在人的心上一樣,而當萬里依龍大師的吩咐辦好這些事,那兩扇門已經(jīng)快散架了!“燒!”這次龍大師只說了一個字。“燒?”萬里一時沒有理解。“你沒有火嗎?”“有。”見龍大師一臉平靜,萬里點頭照辦。他從背包中拿出打火機,引燃了一張紙,先去燒兩間石屋間的門。紙煤一扔出,那被不知名的藥水澆過的門立即‘騰’的一下竄出一條兇猛的火舌,萬里沒想過這燃燒竟然堪比爆炸,差點被灼傷。但他沒有時間細想,趕著去燒大石屋的門,辦好后就退到龍大師身邊去。眼見著才一會兒的功夫,石屋厚實的木門已經(jīng)完全被烈火所吞沒,伴隨著熊熊的火光和‘噼噼啪啪’的暴響,轟然倒塌!門一燒壞,屋里那些已經(jīng)成為邪物的偶人顧不得兇猛的火勢,爭先恐后的向門外擠,包括那些因為挨近門邊,已經(jīng)被燃著的,像一枝枝燃著的柴棒一樣,搖搖晃晃地沖了出來。但是,它們向前的步子一到那黑色粉末所劃的虛線處就停滯不前了,好像有一堵無形的墻攔住它們,任它們?nèi)绾螔暝膊荒芡黄疲《液孟裼泻L在向里吹著,讓火苗沿著一個個的木偶一直燒個時候f去。萬里盯著這片刻而成的火海,不知道該說什么。眼前,一百七十三個偶人全部燃著了,發(fā)出尖利的慘叫,仿佛有生命一樣,聽得人從心底升起一股涼意??粗鼈兤疵娱_這無情的火海,但卻無論如何避不開,只能在火里驚恐、瘋狂、又沒有目的地互相沖撞,尋找著根本沒有的出路,萬里的心里突然產(chǎn)生一種深深的憐憫。能夠平安的出生、年老后平靜的死去,是多么幸福的事?。?/br>雖然這些木偶是沒有靈魂的,但它們既然和新鎮(zhèn)里的怨靈相互呼應(yīng),也應(yīng)該算是他們的一絲殘存意識,那么怨靈們會不會因此而又遭受一遍煎熬呢?他們的死因至今還是個謎,但可以想像也一定經(jīng)受過烈火的折磨,如今竟然還要再重來一次!“他們不會感到實際的痛苦,也不會知道這邊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會勾起一些回憶?!饼埓髱熣f,“相信這不會影響到你朋友在新鎮(zhèn)里的行動?!?/br>萬里轉(zhuǎn)頭看了龍大師一眼,很懷疑他會讀心術(shù),只見他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在火光的掩映下忽陰忽睛的,突然覺得有些可怕。而另一邊,大火繼續(xù)燒著,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止一樣。而且因為所燒的是非普通木偶的緣故,這火竟然燒了一個小時之久才慢慢熄滅,周遭的空氣由炙熱轉(zhuǎn)為冰冷,兩間石屋的石頭全部被熏黑,而屋子里面的一切也只剩下滿地的黑灰!“對不起,我沒能阻止那個小野獸吠叫,驚了木偶了。”看著滿目瘡痍的石屋,萬里道歉。“野獸一進門,它們就已經(jīng)被驚動了。”龍大師語帶惋惜地說,“那是無法阻止的,好在你及時趕走了野獸,沒有給它們更大的力量?!?/br>“這下――您要住到哪里去呢?”萬里看了看天色。山里的黎明來得早,現(xiàn)在又是夏天,所以東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點青灰色的曙光。“去我該去的地方。”龍大師第一次用這種深奧的語氣說話,邊說邊從那個木匣中拿出一把黑色的折疊雨傘打開,“我們也走吧?!?/br>“去哪里?”因為龍大師并沒有明確說明會和他去新鎮(zhèn)外接應(yīng)阮瞻,萬里不敢確定,連忙問了一句。“去新鎮(zhèn)?!饼埓髱熼L嘆一聲,“該結(jié)束了!”萬里一聽,大喜過望。他歷盡各種艱難險阻來到這個地方,就是為了能找到這位神秘的大師,然后協(xié)助阮瞻解開一切的謎團,現(xiàn)在終于可以做到這一點了。他背好血木劍,就想去幫龍大師拿東西,哪知道龍大師只肯讓他拿著那個沙盤,那個木匣卻要自己親自背著。“你不用緊張,這個沙盤,你只要不把它翻過來,它上面的東西是不會移位的,包括那個水碟在內(nèi)?!?/br>萬里半信半疑地試了一下,果然如此,不禁十分驚奇。但不等他稍微滿足一下好奇心,就又被龍大師支使去石屋后推出一輛平板車來,然后拉上龍大師離開。龍大師在離開前,還沒忘了和附在巡邏木偶上的幽靈密語了一番,而且他打開的傘一直也沒有放下。萬里詢問之下,才知道他老人家是得了一種罕見的皮膚病,決不能被半點陽光照射到。也許是他十年來一直呆在這陰暗的小石屋中守陣才造成的吧!萬里這樣想著,就和龍大師上路去新鎮(zhèn)的北門。因為據(jù)龍大師事先的推算,如果阮瞻今天動手的話,那個方位對他們最有利。經(jīng)過那場長時間的大火,萬里的體力恢復(fù)了些,而龍大師十分瘦小,所以雖然是山路,萬里還是可以應(yīng)付,趁著這個機會,他向龍大師打聽新鎮(zhèn)中的事。除了當年這一百七十三人是怎么死的,龍大師沒有回答以外,其它的事他沒有什么隱瞞,全部知無不言。原來新鎮(zhèn)所有的風水氣全集中在那個塔的位置,新鎮(zhèn)的建設(shè)就是先塔而后鎮(zhèn),一切都是圍繞著這座塔而建的。而之所以選址在這里,一方面是因為這里有一處陽氣很足的地脈,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里原來就是那個窯場。萬里的猜測是沒錯的,當年出的第一窯確實是用這一百七十三個的尸體混合了粘土制成的。不過他們不是被活著送進了窯場,而是死后被人毀尸滅跡。這第一窯大部分出的是磚,為了掩人耳目,只有一少部分是瓷器,而這一部分的瓷器又以質(zhì)量不好為由毀掉了重燒,結(jié)果還是制成了磚。這些磚都被運到新鎮(zhèn)去蓋了房子,混合在每一棟房子里。按理說這些房子是不吉利的,可是假如這些怨氣被成功地化解,等大批鎮(zhèn)民搬遷進來,陽氣旺盛,氣息流動,就不會再有任何問題了。至于流出的六件瓷器,是因為風勇子強烈的執(zhí)念,他放不下自己的母親,所以在被制成瓷器后靈魂不去,一直哀求孫老板的父親。而孫老板的父親本來就不同意袁鎮(zhèn)長這么做,事后怕得要命,加上覺得風勇子可憐,又想為自己留一條后路,這才偷拿出幾件瓷器。他不知道哪幾件上附了風勇子的殘魂,所以才拿了六件出來。龍大師受邀接手這件事后不久,就知道了風勇子的下落,但他有愧于風家,這才裝做不知,他以為風勇子和另兩個不知名的殘魂的事不會影響大局,并沒想到有一天風勇子會成為‘幫兇’。“這可真是個大工程,怪不得他們在窯場里秘密呆了兩個星期!”萬里咬牙切齒地道,沒想過人可以那么狠的,而且兇手竟然是鎮(zhèn)民萬分擁戴的一鎮(zhèn)之長,還有許多相關(guān)官員。他只是不明白,一個正常的人在那種狀態(tài)下是如何做這件事的,對著那么多尸體,他們不怕嗎?不心虛嗎?難道真像老人們說的,在那個時候,人身上有了邪力?龍大師沒有說話。萬里見他不肯繼續(xù)談?wù)撨@個話題,干脆問些別的。“您又是怎么知道阿瞻――我是說我的朋友有天生良能的?”“很簡單。你四處找我,我早就知道了,自然會了解一翻你的情況,況且沙盤上顯示風水大陣破解了以后,新鎮(zhèn)的上面被結(jié)界所籠罩,后來這個結(jié)界破碎了,又有一個新結(jié)界布好,不久這個塔的風水陣有修復(fù)的跡象。你又說你有朋友無意中闖入,所以我猜后來進鎮(zhèn)里的人就是他,而且他有天生良能,因為那感覺――”龍大師斟酌著措詞,“那感覺很不一般,不是后天能修煉成的?!?/br>“你覺得他會贏嗎?”“你覺得呢?”龍大師反問。“他一定會贏,因為他總是贏,雖然每一次都被人打得滿地找牙,但最后贏得一定是他!”萬里笑了一下,“看我還擔心個什么勁,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幫他就是了?!?/br>“對手很強?!?/br>“是啊。我懷疑剛才那個小野獸就是他派來的。所以,我們這么去幫阿瞻是有風險的,只要不連累您就好了?!?/br>“連累我嗎――”龍大師輕輕地說,“只怕還沒那么容易呢?!?/br>萬里是背對著他拉車的,因此也看不到他的臉,只覺得他的語氣里又是落寞又是驕傲,忽然很為他感到悲涼,這樣一個風水大師竟然因為一點親情的羈絆,而害得自己落到這步田地!他能找出龍大師,完全是因為風勇子的一句話。當時他找風勇子打聽當年的冤案未果,還差點吵了起來,風勇子在激動之下說:好報?這世道,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我娘好心,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冒著挨批斗風險,周濟了一個應(yīng)該被除了的‘四舊分子’,當時誰管他,那么大的能耐卻快餓死了,結(jié)果又怎么樣呢,那混蛋為了他自己的侄子,竟然――!后來他想,四舊分子應(yīng)該就是指和尚、道士什么的,龍大師這種風水師應(yīng)該算在其中;另外,風勇子話里提到了他娘曾經(jīng)救過這個人,而這個人為了自己的侄子背叛了這種恩情。假如罪魁禍首是袁鎮(zhèn)長的話,那么他就可以猜測,龍大師是袁鎮(zhèn)長的叔叔。當時司馬南施邪術(shù)讓全城的人都入噩夢,沒人敢和他說起當年的事。可是他忘了一點,有風勇子守護著他的娘,風娘不會入那個夢。風娘雖然被喪子之痛刺激得思維混亂,但她并沒有瘋,只是一種心理上的逃避、一種自我保護行為,這當然是難不倒他這個水平很高的心理醫(yī)生的。所以,他大白天去和風娘說話,風勇子根本無法跳出來阻攔。而風娘很高興有人和她談起往事,萬里也因此順利的得知,她當年救過的人真的是袁鎮(zhèn)長的親叔叔!也就是現(xiàn)在他用平板車拉著的龍大師,原名為袁龍的、名震四鄰八鄉(xiāng)的、神秘的風水師!這就像一團亂麻中的線頭,抽出這一個,就理順了所有的線索,之后他只要按照正常的手段順藤摸瓜就行了!他并不在意龍大師不告訴他當年事情的起因,也不逼迫他。他想龍大師一定有有難言之隱,而現(xiàn)在罪魁禍首都找到了,所有罪惡的根源還會弄不清楚嗎?想到這兒,萬里不再說話,一心一意把龍大師平穩(wěn)地拉到新鎮(zhèn)的北門去。到了北門時,天色已經(jīng)全亮了。龍大師下車后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圈,然后伸手一指,“那個地方有比較高大的樹木嗎?”萬里向龍大師指的方向看去,見那個地方不僅有高大的樹木,而且不止一棵,每一顆也都長得很茂盛,遠遠看去,郁郁蔥蔥的。其實這個洪清鎮(zhèn)的選址和建設(shè)都非常好,依山傍水,除了中間的通向主干道的柏油路,兩側(cè)全是青翠的山林,景色好,環(huán)境也佳。不管新鎮(zhèn)里如何,鎮(zhèn)外面可是像模像樣的。“高大的樹木很多?!比f里答了龍大師一句。“那好,就照這個方向,扶我一直走過去。”龍大師伸出手。萬里連忙扶住他,觸手之間,只覺得他的身體非常寒冷,好在還柔軟,不然他會以為自己攙扶的是一具尸體。只聽龍大師一路走,一路念念有詞,也不知道說的什么,直走了一百多米出去才停下。所停之處是一個地勢較平的地方,周圍有好幾棵大樹,地上野草叢生。身處其中,仿佛被掩埋在植物里一樣,如果有人從外面看過來,根本看不到這里。而在這陽光還不充足的早上,樹叢中的寒意和濕意也陣陣襲來!龍大師讓萬里拔了方圓兩米的地方的野草,然后遞給他一個像縷空的銅鈴樣的東西,“把這個路路通掛在這棵樹上,差不多兩米高就可以。記著,有字的這一面要朝向北門的方向?!?/br>萬里照做了,而之后龍大師就再不理他,一個人圍著那片小小的空地,以一種奇怪的步法繞著圈子,好像是丈量著什么,一會兒順時針,一會兒逆時針,每當他停頓時,他就從那個小木匣里拿出一些寫滿了符咒的東西,有小旗子、小鈴鐺、兩寸長的小木劍、還有許多木刻的小牌子插在地上。不長時間,空地周圍就布滿這些奇怪的東西。龍大師一抬腳,準確地跨越了空地外圍的障礙,守著那個早已按一定的方位擺好的沙盤坐在地上,掐指一算道:“陣已布好,此處和鎮(zhèn)里氣脈上的塔是最好的對應(yīng)點,現(xiàn)在你的朋友可以隨時動手了?!?/br>話音未落,只見一朵藍色電火花在新鎮(zhèn)中的半空中閃現(xiàn)!第三十二章龍大師(下)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