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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青忽然覺得自己摸不透她。他頓住腳步,遲疑道:“沈某想感謝姑娘。”文珠視線一瞥,嘴唇弧度拉的更深:“哦,所謂何事?”沈長青莫名從文珠的神色里感到壓力,他穩(wěn)穩(wěn)心神回答:“實不相瞞,沈幼蘭正是舍妹。沈李氏是沈某的繼母?!?/br>文珠淡淡一笑:“竟有這等巧事,不過我?guī)椭蛴滋m只是因為她是幫我做事,她出了意外我豈能置身事外,與你無關(guān),不必多禮?!?/br>沈長青驚詫于她的鎮(zhèn)定又羞惱于她的冷淡。短短幾日,文珠在他倆間豎起丈高的壁壘,她是要退縮了?沈長青想拉住她的胳膊質(zhì)問她,你,怎能袖手旁觀?可他有何立場去問。他只能徒勞的握緊拳頭又松開。他暗啞著聲音說:“姑娘雖然不是因沈某行事,但你救了舍妹是事實,沈某自當感謝?!?/br>文珠將她的眼神再度停留在他身上,對他莞爾一笑。這一笑猶如冬日回暖,滿室花開。文珠如妖般魅惑的聲音在笑容后翩然而至:“如此說來,沈少俠救了文府上下多條性命,我豈不是該對少俠你以身相許了?!?/br>沈長青驚愕的抬頭,饒是武林兒女也說不出如此大膽不羈的言語,他的心不可謂不震顫。片刻后,他的眼睛充滿光華,炯炯有神的盯著文珠。“你……你……說的可……當真?”“沈少俠不必驚慌,想必愿對少俠以身相許的閨秀佳人不少,小女子自忖資質(zhì)不堪,也就不給少俠添負擔了?!?/br>沈長青明亮的眼眸漸漸暗淡,火熱的心再度冰涼。同樣一雙紅唇、一條軟舌,她怎么就能讓人一會生,一會死,一會生不如死呢?他晦澀難言:“沒,沒有……那些。”“有沒有那些豈是我能過問的,沈少俠不必向我解釋?!蔽闹檗D(zhuǎn)回頭,蠟燭在她的手指撥弄下團團打轉(zhuǎn)。就算沈長青身中劇毒,奇經(jīng)八脈如百蟻噬咬,也沒有這一刻難熬。他來只是表達感謝之意,怎么被她三言兩語就逼出自己的心聲。這是夢吧,可惜不是。沈長青艱難的道:“沈某告辭?!?/br>“你不是說要感謝我,如何感謝?”文珠慢斯條例的言語成功阻止了沈長青的步伐。“只要姑娘有言,莫敢不從?!?/br>“明晚戌時,不見不散?!?/br>“不見不散。”沈長青如來時一樣,身形一晃,消失于夜色。*第二日戌時,更夫剛敲出一聲聲響,文珠眼前一花,沈長青現(xiàn)身屋內(nèi)。他換了身墨綠長袍,頭發(fā)以一根古木簪束起。背負雙手,遺世而立。難怪古語有云: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有顏值有身段,會打扮,實力強還有內(nèi)涵,真是逆天了。文珠壓抑著小火苗,讓眼神變得平淡,轉(zhuǎn)頭瞧見自己青綠色云霏妝花緞織錦衣,還是忍不住彎了眉眼,衣服顏色都選的這么登對,真是心有靈犀。醒醒,這兩天你走高冷路線,別這么容易暴露花癡本性。文珠微微一笑道:“沈少俠好守時?!?/br>沈長青也還之一禮:“不知文姑娘有何吩咐?!?/br>文珠端出兩樽琉璃酒壺,壺內(nèi)裝著的液體顏色嬌艷濃郁透明。“這是西域的葡萄酒,沈少俠可愿嘗試?!?/br>沈長青爽朗一笑:“姑娘既有此雅興,沈某自當奉陪。”“既有美酒,豈能沒有美景。”沈長青略一沉吟:“府內(nèi)觀星樓正合適。”觀星樓位于文府東北角,是一座三層藏書樓,樓頂搭建平臺,藏書樓周圍種了一片茂密的竹林,景色頗佳,正適合賞景飲酒。文珠望向窗外幽幽的說:“地點甚好,只是我這樣出去,怕是要被發(fā)現(xiàn)了。”“這有何難?!鄙蜷L青只是換了個姿勢,他在文府的拘謹板正立刻被行走江湖的灑脫不羈取代,語調(diào)也透著輕松。他瀟灑自如的對文珠長身一作說:“多有得罪?!?/br>他將琉璃尊放入懷中。右手從文珠腋下穿過,左手一推,窗戶應式而開。他托著文珠以采月摘星之勢穿窗而過,左袖身后一甩,窗戶又悄無聲息的合攏。農(nóng)歷十三,月亮將將圓滿,朗朗清輝撒向人間。沈長青和文珠如鳳翔九天又似翩翩游龍穿梭光華。他衣袖飄拂,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里閃動著璀璨的光芒,月色如練襯著他浮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低下頭,容貌如畫,眼神溫柔,瞳仁里只有文珠的身影,聲音體貼眷念:“莫怕。”文珠雙手掩住口。只是十息,便到了觀星樓。沈長青雙腳微頓身形拔高,他眸光堅定的看進文珠瞳仁里去,手臂攏的更緊,文珠的眼睛深邃似海,他摟著她輕柔打轉(zhuǎn),猶如在跳最優(yōu)雅的舞蹈,而后緩緩落下。怪道古人勤練輕功,實在是把妹殺技啊。踩在觀星臺地面上,沈長青還舍不得放手,忽然懷中一空,是文珠,掙脫而去。沈長青依戀的收回手臂,手尖還殘留她的幽香。觀星臺角落有幾鼓石凳,一張石桌。沈長青揮袖一掃,灰塵、樹葉俱被勁風掃落。“請?!?/br>沈長青帶頭坐下,掏出酒樽擺在桌上,滴酒未灑。文珠在琉璃尊下方輕輕一擺弄,各取下一只琉璃杯。“葡萄美酒夜光杯。”醇厚的液體緩緩流進琉璃杯中,“請?!?/br>文珠端一杯給沈長青,自己也拿起一杯,對月相照。月光中,醇厚的液體流轉(zhuǎn)迷人的光澤,美輪美奐。她看了一會,舉起杯子和沈長青的輕碰一下,然后慢慢品飲。文珠安靜的如斯飲了三杯。沈長青默默的看著文珠,記憶中的她活力、狡黠、善良,不似現(xiàn)在的沉默和清冷,拒人千里之外。原來清冷這么傷人。沈長青第一次反思自己,文珠找他,他因自己的患得患失對她避而不見。那時候的她和他現(xiàn)在一樣心情怫悒吧。他斟酌著開口:“我可向師父秉明,代他收你為徒?!边@是他考慮幾天想出來的辦法。文珠聽了應該能高興些吧?畢竟他們當初的分歧是因為這個。文珠依然沒有說話,她甚至眉眼沒抬,只將手一揮,示意沈長青不必再說。沈長青雖然活了二十有四,可他少年時勤學武藝,長大后又疲于賣命,對感情之事一竅未通。情感來勢洶洶,出于對陌生情緒的警覺,他只想逃離和自保。世事總是事與愿違,越是壓抑越想靠近越想得到。他看著文珠,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她。她可以出手相救陌生人,她亦能為了親人不要性命。她能夠坦然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