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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文書,頷首的同時雙手恭敬奉上,“附文在這里,還望陛下諒解。”眾臣心底凜然。能一氣呵成擬出如此雷厲萬鈞之草案的人,豈會當真落了什么?這是根據群臣可能會有的反應,做好了兩手準備來的,想必在她另一只袖中,還藏著另一封備用文書。她這一句諒解是示意自己一介女子初涉朝堂處事不周,神武帝自然是要諒解的,不僅諒解,還十分和藹笑了笑,“無妨,呈上來吧。”立即有掌事公公上前來,將文書從江憑闌手中取走,呈給了上座。神武帝翻開文書的同時,江憑闌也開始陳述,“得民心之法,不在皇甫,而在大昭與西厥?!?/br>神武帝的眼睛忽然一亮。“追溯南國前朝歷史,微生末帝惠文在位期間,堅持以文治國,以懷柔之術御敵,西厥與中原因此停戰(zhàn)近二十年,即便在嶺北暴動之時,雙方也并未真正走到刀劍相向的局面。西厥藩王一面接受著封賞,接受著金銀與爵位,卻一面得寸進尺步步緊逼,可以想見,倘若微生不亡,要不了幾年,西厥便將徹底脫離中原掌控,獨立出南國版圖??上?,微生亡了?!?/br>她心尖一痛,似是思及什么人事,掩在寬袖中的手指不自覺微微蜷起,面上神情卻仍是淡漠,“微生亡國,大昭新帝心性暴戾,絕不會再對西厥如此縱容,眼下沒有動作,不過是因為政權新立,尚未能站穩(wěn)腳跟罷了。西厥藩王很清楚這一點,卻也沒有作出反應,原因很簡單,西厥內部部族林立,多年來始終困擾著王族,如今內亂爆發(fā),□□乏術?!彼D了頓,露出略含狡黠的笑意,“正如首輔大人所言,嶺北一旦顯出異常,貪婪的西厥藩王豈能不爭?而我要說的是,西厥要爭,大昭亦不可能坐視!那么,便讓他們爭!不僅讓他們爭,還要幫他們爭!”四下嘩然,這女子真是敢想!有人提出異議,“西厥內亂正逐步被王族收束,到時確有可能騰出手來染指嶺北,可王妃也說了,大昭政權未穩(wěn),新帝要想站穩(wěn)腳跟,可不像解決西厥內亂這般容易。您要如何保證這個‘不可能坐視’?”她笑了笑,并不說話,只是看向神武帝的眼睛。微生是如何亡國的,如今的大昭又滲透了多少皇甫的勢力,這其中來去究竟,別人或許不清楚,老皇帝還能不知道么?果不其然,這問題輪不著江憑闌來答。“這一點,朕倒是可以保證?!?/br>提問的那位臣子立即惶恐低頭,眾人心底霎時了然。微生亡國的蹊蹺,有點眼力見的都看得出來,如今陛下這么一句,可以說等同于告訴眾人,微生亡國確實與皇甫有關,如今的大昭恐怕只是個傀儡政權。這么一想,心中便更覺凜然,聯想起壽宴時寧王獻上的沙畫表演,人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氣。“在場諸位皆是能臣,應當很清楚西厥缺什么,大昭顧慮什么,如此,這個‘怎么幫’也就不必我多言了。而既然有了大昭與西厥頭破血流的相爭,那么‘舍嶺北’這個‘舍’字,也便入不到百姓眼中了。”她這話說得隱晦,其實就是在告訴陛下,讓他暗中攢動西厥和大昭,表面上則作戲給百姓看。這個法子絕不道德,但說到底,為政者能有幾個決策是道德的?倘若神武帝有道德,倘若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也一味固守道德,那皇甫又怎可能會有今日的鼎盛?當好人,講道德?出門左拐百里恩遠寺不謝。起初那些反對的聲音,口口聲聲說的都是“為民”,其實根本沒有幾人真是這樣想的。他們之中,一小部分是為了反對她的草案阻止她入仕,更大一部分則是跟內閣首輔一樣,害怕守不住民心最終丟了嶺北。既然如今寧王妃有良策控制大昭,攢動西厥,那么他們的顧慮也就少了大半。“附文內獻上良策三計,望陛下細察之,另還有至關重要一環(huán)?!?/br>神武帝正不能移目地看著文書,聽聞此言才抬起頭來。“須良將一名,駐守嶺北?!?/br>上座之人目光一閃。“嶺北不可當真無人,以免變故來時無力收束,卻也不可留有大將,令西厥與大昭起疑。因此朝廷需要的這名良將,有些特殊,須有大才,能在關鍵時刻主導嶺北戰(zhàn)事走向,安撫民心,卻又不能是品級過高的武將官員,也就是說,最好在正五品守備官之下?!?/br>眾人忍不住皺眉,嶺北會亂到什么地步誰也無法預計,這位所謂良將,擺明了就是犧牲品,即便做得好,很可能也討不著什么功勞,而若稍有不慎,不僅自己性命難保,還可能拖家?guī)Э谝黄鹪庋辍?/br>這等差事,誰愿意接?更何況,縱觀朝野,真有大才者又豈會官列五品之下?神武帝沉吟半晌道:“眾卿心中可有人選?”眾人面面相覷。“偌大一個皇甫王朝,還怕找不出一名合適的人選?依臣看,草案可行,只待臣等為陛下覓得良將?!边@是真心贊同草案的。“王妃所言確是良策,只是這良將要求特殊,實是難擇,如此一來,草案仍是無法行得通?!边@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還要最后努力一把駁掉草案的。“依臣所見,王妃文武雙全,智慧過人,倒是不二人選?!边@是內心懷恨,被江憑闌氣得腦子進水,不怕死的。神武帝神色一斂,難得有了怒意,“胡鬧!”那說話的人臉色一變,驚覺失言。沉默背對眾臣半天的寧王殿下卻還不忘補他個一刀,閑閑回身朝那方向淡淡一笑,“本王倒覺得,劉參將智勇雙全,天縱英才,雖官從三品,卻也不妨為國家大義受點委屈降那么一二三四級,前往嶺北擔此重任?!?/br>江憑闌輕輕“嘶”了一聲,想笑又不敢笑,一抬眼正撞上皇甫弋南的目光,掩在袖中的手一動,悄悄朝他豎了個大拇指。離得最近的六皇子低低咳了兩聲,似乎對這兩人朝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公然眉來眼去傳情很有意見。這驚心動魄的早朝也便那么散了。眾人望望當空的日頭算了算時辰,都覺有些疲倦,自從寧王歸京,朝議總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如今又多了個寧王妃,可不知將來得怎生鬧騰。什么“寧”王,什么“寧”王妃,有這對賊夫妻在,哪里還有寧日?寧王妃甩甩袖子大方走出金鑾殿,絲毫沒有要等她家寧王的意思,皇甫弋南搖著頭笑得無奈,也不顧眾臣異樣目光,走快幾步上前拉過她,“還當你氣消了,原來沒有?”江憑闌白他一眼,這一眼內心戲十足:哦?誰給你的自信覺得本小姐氣消了?剛才給你豎個大拇指那是覺得你牛,不代表本小姐就原諒了幾天前書房里你的禽獸行徑。上回湖心亭要作戲給姜柔荑看,你禽獸一下可以理解,不就親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