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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正合他意。他慢悠悠在她身側躺下,又問:“不打算分我一半被褥和枕頭?”江憑闌側身背對著他睡,剛想拒絕,腦海里卻又浮現出當年在皇甫宮里頭一回跟那人同床共枕時的場景,頓時覺得渾身不舒服起來,連話也懶得說,默了一會推了推枕頭,分去一些被褥,示意他自取。齊容慎大方受了,手一揚隔空熄了燭,平靜閉上了眼。燈燭熄滅,四下也跟著靜寂下來。江憑闌在黑暗里無聲嘆了口氣。她知道,前些日子一直沒心沒肺裝輕佻裝灑脫的她,終于在赤蠡粉的作用下隱隱動搖了心志,以至在這場隔著窗戶紙較勁的皮影戲里落了下風,成了那個因為在意而輸的人。當然,齊容慎也并沒有贏得太漂亮。第二日清晨,她在軟和的被褥里醒來,用耳朵細細分辨了一會周遭的動靜才緩緩睜開眼,小心挪動了一下身子,側頭看向旁側呼吸不甚勻稱的人。他的眼睫靜靜掃在那里,沒有一絲顫動的跡象,眉頭狠狠擰成一個“川”字,也不曉得究竟夢著了什么。像他這樣的人,本不可能在旁側有人的情況下深睡,可她卻很肯定,他的確沒有醒。昨夜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她隱約感覺到一只手輕輕把住了自己的腕脈。她有心想要掙脫,眼皮卻沉得根本睜不開來,渾身也跟被鬼壓床了似的一點動彈不得。還未分清對方意圖的善惡,便有一股清氣緩緩淌進了體內,流經赤蠡粉肆虐過的地方,將她的毒素一點點壓制了下去。不必說,她是好多了,齊容慎卻一定大損了元氣,因而眼下才會睡得這么沉。她看著他,眼睛眨得很緩很輕,目光卻用力到像要將那張臉鐫刻出什么花樣來,然后她的手慢慢抬起,一點點移向了他的咽喉。手心里比紙還薄的刀片透著涼氣向那個致命的位置靠過去,半寸之遙時,“砰”一聲大響,齊容慎倏爾一個側翻將江憑闌壓在了床角。一手掐著她的腕脈,一手錮著她的琵琶骨,只須再用力幾分就能置她于死地。她的眼睫不易輕察地顫動了一下,悄悄將刀片攥在手心里,看了看與自己近到呼吸相聞的人,一彎嘴角,打招呼似的鎮(zhèn)定道:“醒了?”齊容慎的目光尚且有些混沌,聞言才慢慢清明起來,松開這要命的手勢,隨即探向她攥著刀片的拳頭,果不其然觸到了一點滑膩。他皺了皺眉,答道:“沒?!闭f罷長腿一伸翻身下床,從柜子里翻出一疊紗布和一瓶金瘡藥,一言不發(fā)走了回來。江憑闌松開拳頭,低頭看一眼自己淌血的手,搖著頭笑了笑。這兩年她從大陸各處搜羅了不少寶器,這刀片是拿一種玄鐵特制的,鋒利程度堪稱絕頂,雖是殺人的利器,卻也很容易自傷。齊容慎身子狀況并不好,她自覺有把握全身而退,卻不意其反應迅猛程度仍舊超乎她的想象,因而方才收刀一剎,她割著了自己。齊容慎什么也沒問,屈膝半蹲在腳塌子上,抓過她的手就開始替她處理傷口。江憑闌看一眼他細致到近乎可說是小心的動作,接著他剛才的話故作輕松地笑道:“沒醒?那你這會是在夢游?”“眼下醒了,方才沒有?!彼谒瘔衾锔杏X到刀鋒靠近,人是醒了,神志卻還未完全恢復,因而下意識便作出了對敵的架勢,是直到聞著血腥氣,聽見江憑闌的聲音才徹底清明,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江憑闌從來不喜歡被旁人服侍,包括處理傷口,卻難得沒有反抗,似乎是刻意默許了他的特權,靜靜瞧著他的頭頂心。齊容慎分明察覺到她查探的目光,卻視若無睹,只管仔仔細細替她包扎好,抬眼道:“別在我睡沉的時候做這種事?!?/br>他迷糊的時候她都不能得手,難不成還要去挑他清醒的時候?她將手收了回來,拿過一塊紗布拭去了刀片上的血,亮給齊容慎看,“哪種事?”齊容慎沒答,只繼續(xù)道:“倘使你不想再被誤傷?!?/br>她笑笑,“這個說法倒是很有趣,我要殺你,你卻覺得自己誤傷了我?”他淡淡看她一眼,“你要殺我?我不這么以為。”或許是心思被看穿,江憑闌的眼底露出些無奈的笑意來。到目前為止,她的確從沒想過要殺他,或者說,從不覺得自己能夠殺了他。方才那一番動作,不過是在試探他的底線,看他是否可能與自己撕破臉而已。只是她面上仍舊不承認,無所謂地聳聳肩,“人心善變,前一刻你儂我儂,后一刻拔刀相向,不過都是世間常情。你看,我要殺你,是因為我不信任你??赡阋c我合作,你能說出個足夠說服我的理由嗎?”“你想聽理由?”齊容慎挑眉反問。江憑闌點點頭。他的眼一瞬不瞬盯著床欄,思考良久后忽然欺身而上,湊向了她的唇。江憑闌人本就在床角,感覺到唇角一涼的時候已經無路可退,抬起傷手剛要去推他,他卻自己主動離開了。蜻蜓點水一啄而已。“這樣夠說服你了?”齊容慎神色淡淡,倒也沒有什么偷香的喜悅,直直望著她的眼睛道,“不必試探我的底線,我可以沒有底線?!?/br>江憑闌的手指蜷在身后,將被褥的一角攥得無比地緊,面上卻是云淡風輕的模樣,不為所動似的淡淡回望他,不想分辨他話里可能包含的意思,盡可能維持著聲音的平穩(wěn),“說吧,要怎么合作?!?/br>……鑒寶會定在酉正,就在王宮正殿桑旦宮里舉行。西厥王室中人以及三國使節(jié)俱都早早到席,繼而先后入了大乾的攝政王,皇甫的寧王與其家眷,大昭的相國與其夫人,最后是緩緩走向王座的烏舍納與其王后。江憑闌隱約感覺到,那些一點不比中原人少八卦心思的王室女子看商陸,哦,其實是看她的眼神,實在充滿了一種古怪的同情。也對,畢竟這來的都是出雙入對的,就她孤家寡人一個也便罷了,偏偏近跟前還坐著自己的前夫和他的現任老婆。要知道,當年皇甫弋南的那封休書可是傳遍了大江南北的,而之后,聽說夕霧與他同德同心,伉儷情深,還給他生了個兒子,力破了當年有關寧王“不行”的流言。她自己倒是沒什么,只是坐下后也跟著那些人一道同情地看了一眼被睽睽眾目盯得渾身發(fā)癢的商陸,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皇甫弋南她是不稀罕看的,只是卻有點好奇如今的夕霧,剛要抬眼越過幾個人頭去瞧,卻被身側人輕輕按住了手,“眾目睽睽,夫人就別關心閑雜人了,還是看我的好?!?/br>她皮笑rou不笑地抽抽嘴角,耐著脾氣道:“老爺說的是?!?/br>桑旦宮的規(guī)模不比中原任何一國的皇宮正殿小,各式精致的雕塑擺設一眼望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