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24
憑闌極其輕緩地眨了幾下眼,雖不再陰陽怪氣稱她“夫人”了,卻仍是岔開了話題道:“夕霧,幾年不見,你倒是變矯情了不少。”夕霧慘白著臉笑了笑,也不接她的話,“你以為他為何冒充大昭相國,為何假意與沈紇舟合作?為了他自己嗎?如今的皇甫朝堂有七成以上官員皆直接或間接聽命于他,倘使是那樣,他大可叫人參上幾本折子,不來走這一趟,便是神武帝也奈何不了他。他如此大費周章,甚至及早安排好了甫京諸事,連自己的性命也打算好交代在這里……你以為,這都是為了誰?”江憑闌終于不再笑了,卻也沒回話,似乎是在等她繼續(xù)說下去。“他取信于沈紇舟,目的只有一個,打探他的計劃,而后制出解藥提前讓你服下。江憑闌,不是藏在昨日飯食里的那顆解藥,你早就死在桑旦宮了?!?/br>江憑闌聽罷點點頭,稍稍彎起嘴角,“是嗎?那真是太謝謝咱們的寧王殿下了?!?/br>夕霧一聽她這陰陽怪氣的語調便猜她不肯信,沉默一會后取出了懷中的一個紫金瓶子,捏在手里道:“好。我昨夜一樣服了六藤花泡制的活泉水,眼下這瓶子里的是赤蠡粉?!闭f罷一手撬開瓶蓋仰頭就往嘴里倒。江憑闌因方才走開了幾步,趕不及阻攔她,伸出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又見她將空了的紫金瓶往溪澗里一丟,“你不是只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嗎?那就好好看看,赤蠡粉遇上六藤花,究竟是怎樣的毒。”還不及話音落便有血紅的液體自她眼中流出,隨即是鼻,耳,口……江憑闌終于無法泰然處之,飛似的上前去扶將將要栽倒的人,誰知她身子實在太沉,這么一扶,反倒叫兩人一起栽進了溪澗里。早春的溪水涼得刺骨,江憑闌卻恍似未覺,一面去給夕霧擦拭七竅里涓涓流出的血,一面急聲道:“解藥呢,你告訴我解藥呢?”“你……肯信了……”她拼命點頭,“我信,我信!夕霧,我沒有不信,我從來沒有不信!”夕霧的話,不論從邏輯上還是情感上都足夠說服于她,她心里自然是信的,不過因為眼前的人是皇甫弋南的妻子,且還是名副其實替他生兒育女的妻子,她才會置氣,嘴硬著不肯承認。夕霧眨著眼笑了笑,繼續(xù)解釋,“他沒有太多時間,研制出的解藥只夠解大半的毒,所以你昨夜才會那樣……”“夠了,大半就夠了……我昨夜就是那樣挺過來的,你快把解藥服下!”“沒有……”夕霧搖搖頭,嘴角涌出一大口血來,“就那一顆,沒有了……”江憑闌幾乎要崩潰了,“怎么會沒有,怎么會沒有!既然能有一顆,沒道理不能有第二顆!”她費力地將自己撐起來,又去拖夕霧,“夕霧,我?guī)闳フ宜?,我?guī)闳フ一矢?,你撐住?!?/br>夕霧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抬手拂開了她,笑道:“我本就沒有你好看……你還要叫他看見我……這個樣子?”江憑闌的手霎時僵在了那里,還不及解釋,又聽她道:“別白費力氣了……沈紇舟拿來對付你的毒……怎會有回轉的余地……你不如趁我還剩口氣,聽我交代完后事……也好叫我死得瞑目……”她說著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江憑闌手足無措,木了好一會才記得給她順氣,一面點頭道:“你說……你說,我聽著?!?/br>或者是人之將死,夕霧也不再拘禮,大大方方借她的膝蓋枕舒服了,笑著仰頭看向她,“有些話,如果沒有人替他說,他永遠都不會說……江憑闌,你領過兵,打過仗,對皇甫南境的守軍軍備再清楚不過……怎么就不奇怪……當年破軍帝的三千藏龍軍究竟是如何悄無聲息打到甫京來救了你的呢?你不會想不到,只是不敢想罷了?!?/br>江憑闌沒料到她所謂的后事并非關乎留在甫京的幼子,而竟是這些,聞言便發(fā)起愣來。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尤其當她領兵攻向亓水關的時候,曾不止一次地疑惑過,皇甫邊境固若金湯,微生再怎么如何用兵如神,藏龍軍再怎么如何以一敵百,要攻破關隘已然不易,又怎可能做到那般悄無聲息?半晌后,江憑闌費力地張了張嘴,近乎嘆息道:“是他偷偷放行的……”“他都算好了,什么都算好了……你的生死,你的去留,你要走的每一步,早在你以女官身份出征嶺北的時候,他就替你細細謀劃好了……那是因為,那個時候,他終于得知神武帝的秘密,得知他非你不可的緣由……也得知你決計逃脫不了……”她近乎凄慘地笑起來,“可是江憑闌……你知道嗎?在這一切的最初,他是想殺了你的?!?/br>江憑闌的指尖微微一顫。“你剛到這里的時候,他對你一無所知……神武帝拿他母親的性命作要挾,叫他不得不帶你回甫京……開始時,他的確試探過你,也曾動過殺你的念頭,可你設身處地替他想一想,以他的立場,一個可能助神武帝一統(tǒng)天下的人,他怎會留,怎該留……?但后來呢,你看看后來呢?”“夕霧……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江憑闌拼命點頭,“剛才是我說了謊,你放心,我沒有丟下他一個人,我把騎兵隊留給他了,狂藥在我走后不久也該趕到了。他會救他的……他一定會救他的……”夕霧聞言輕吁出一口氣,似乎放下心來,“我早該想到……你是嘴硬心軟的……既然如此,你會回甫京嗎?你會回他身邊去嗎?”江憑闌聞言稍稍一滯,有些困難地咽下一點干澀。“是不是覺得這臨終遺言很奇怪,覺得以我立場不該說這些?”她有些自嘲地笑笑,“你以為,只有你能跟他做假夫妻?假的,都是假的……成親是假的,孩子是假的……為了拿到何家的利益才是真的,為了叫你恨他也是真的……”若說前頭那些事只是這些年來江憑闌自欺欺人不愿承認的,這一句就當真出乎她的意料了,她大睜著眼愣了半晌,才去替夕霧擦拭嘴角愈涌愈多的血,搖頭道:“他怎么能……你跟著他刀尖舔血這么多年,永遠赴湯蹈火在他前頭,他怎么能!”“不是他……這門親事……他不想答應的……是我求……求的他……”她說著又咳起來,好一會才能再說出話來,“早在那時,我就想好今日的結局了……只有我死了……他才能徹底擺脫何家和朝臣的束縛……赤蠡粉也是我早就準備好了的,與你無關……不過……倘使你對我心存愧疚,就別再辜負他了……”“夕霧……你何苦?”“假的……假的也好啊……”她笑起來,慘白的臉襯得唇色艷麗到驚心,“你看他……不也樂得跟你做假夫妻嗎?我也……也樂意……”江憑闌終于無法抑制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