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地看了柳貴君一眼，說，“不教而殺，謂之誅?！?/br>
這話說得可怖，柳貴君心中一凜，忙說：“趙王最近在府中閉門不出，一意讀書，除了偶爾上朝為君母分憂，別的地方一概不去，別的人一概不見的，最是乖巧懂事，陛下放心?！?/br>
柳貴君見皇帝沒有追究的意思，又說：“依臣的意思，趙王年紀大了，也該加冠成家。之前因為年歲上的緣故一直拖著人家好人家的孩子，如今也三年過去了，不如就挑個好日子把他們的事情辦了，我這個做父親的也少cao點心，陛下看怎么樣？”

皇帝想了一想，點了點頭，說：“如今孩子們大了，是該cao心此事。不止趙王，傳朕的旨意，三年前給各王訂了婚約的，如今到時候，各自撿個好日子把婚事辦了，也省得耽擱人家好人家的孩子。”

柳貴君見皇帝松口，笑著說起與皇室定親的這幾家孩子的優(yōu)劣來。二人說了一會子，柳貴君想起諸侯王大婚，門外還有個年紀更大、輩分更高的，卻沒有婚事的，只是不敢說。

“如今中宮空懸，后宮以你為尊。孩子們的婚事，就要有勞你cao辦了?！被实垡蚕袷窍氲绞裁匆粯?，欲言又止，只是望著窗欞出神。

柳貴君試探著說：“沂王，還跪在外面呢。這個天，她腿腳又不好，若是凍壞了，陛下……”

皇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我這個meimei，有時候真是不知該說她什么好?！睌[擺手，示意宮人退下，說，“長寧這孩子與成兒一樣自幼養(yǎng)在身邊，她是什么性子，朕豈有不知道的？說起來，她的資質(zhì)，要比我這幾個不成器的加起來還好些，就是性子，有些劍走偏鋒?！边€有未說出口的是，這樣的性子，是國之棟梁，卻不足以為人君。

“那一年她與成兒幾個鬧矛盾，求到朕跟前，要一個人出門讀書，朕也準了。她最是念舊、長情，又認死理。這樣的人，會成為一代賢王?！被实塾忠淮翁岬綇U太子成，這是什么意思？柳貴君不敢細想。

“奏章的意思，不過是有心人要讓朕懷疑她有不臣之心。她不會?！被实垡恢痹谧哉f自話，說得柳貴君膽戰(zhàn)心驚，到這時候才拿一雙黢黑的眼珠子瞧著柳貴君，重復(fù)道，“便是天底下的人都反了，她也不會?！?/br>
至于為什么不會，卻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話中的“有心人”又似乎有所影射，柳貴君心里發(fā)毛，下意識地應(yīng)道：“陛下說的是?！?/br>
皇帝一笑，似是不在意的模樣，說：“罷了，讓她進來吧?！边@一回，卻是對著殿外說的。

身旁的小侍聽見皇帝松了口，忙趕著出去給長寧報信，豈料長寧在地上跪得久了，一下子站不起來，得兩三個人攙扶，才勉強進了殿。見到皇帝，忙跪下請罪。

皇帝見她那個憔悴損的樣子，擺手說道：“坐罷?！庇謫?，“你可知道自己錯了？”

“是?！遍L寧慌忙站起來說，“臣在朝中，藐視朝綱，口出狂言，理應(yīng)受罰?！毕嗝补ы樣卸Y，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皇帝見狀大為詫異，為的是她是知道自己這個meimei的，看似柔順，其實性子剛烈，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一向是黑是黑白是白，看不慣的事情一股腦就說了出來，為此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要不是她身份尊貴，就光她說出去的話，就得惹得多少人要殺她而后快。雖說每次都屢教不改，但自己也奈何她不得。如今竟然看到她誠心誠意請罪，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皇帝壓下心中不快，慢吞吞地說：“朝廷的意思，你未必不知道。你這個口無遮攔的性子也該改一改了?！闭f著拿出如雪花一般積累的奏章，說，“看看，這是彈劾你的奏章。”說罷扔到長寧跟前。長寧連忙打開一看，一律是“沂王高義”、“臣請嘉獎沂王”的說辭。

皇帝又說：“聽聞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子也在城門為你請愿，南山書院也為了此事鬧騰得沸沸揚揚，那可是你讀書的地方！”說罷，將手攏在袖中，一意地盯著長寧看。

皇帝的臉掩在搖搖晃晃的玉旒中，看不真切神色。長寧在這樣的注視中感到沉重的壓力撲面而來，鎮(zhèn)定地回答：“臣自從離開南山之后，與書院往來甚少。南山學(xué)子的異動，是有心人借題發(fā)揮，與臣無甚干系。至于朝議如何，那是丞相與御史大夫的職責(zé)。雖然如此，到底是由臣在朝堂無心之言引發(fā)的。臣有罪，請陛下責(zé)罰。”

皇帝氣極反笑，突然問：“哦？那你承認你在朝中說的，是錯的嗎？”

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柳貴君在一旁心想：只要沂王在陛下面前低個頭，認個錯，無論此事在外頭鬧得怎樣人仰馬翻，在皇帝面前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墒亲岄L寧說一句話，就和剜掉她一塊rou一樣。

就在柳貴君以為皇帝又要大怒時，皇帝卻抓了抓案上的翠綠鎮(zhèn)紙，輕輕地嘆了一句：“你倒是和成兒一樣倔?！?/br>
長寧還未聽清，又聽見皇帝說，“罷了，這與你有什么相干。罰你禁足三個月，沒有朕的命令，不準出來。若有下次，你就去給先皇守陵吧。”

長寧離開宣室殿，摸一摸背上衣衫，果然濕透了。所謂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差。

回到府中，長寧激動地抓住韓慎的手，說：“愿與君共天下?！?/br>
沂王府中，顏嫣倚在窗邊看花，蘇鈺隨侍。

蘇鈺說：“聽聞殿下從宮中回來，正與府內(nèi)謀事娘子們商議大事，側(cè)君不去看看？”

顏嫣懶懶的應(yīng)了：“知道了，我待會兒就去。”

過了一會兒，蘇鈺見顏嫣神色懨懨，說：“側(cè)君看起來像是有什么煩心事，不如說一說，鈺雖不才，也能為主上解惑?！?/br>
“沒什么?！?/br>
蘇鈺輕輕一笑，說：“側(cè)君當日請我來，難道不是為了固寵的？如今有事，卻不愿讓我為主上分憂，那鈺豈不是成了吃白食了的？”

顏嫣果然被這一番話逗笑，說：“先生說的是什么話？”

“殿下回京也有一段時日了，可是除了剛到的那一日，側(cè)君對殿下就沒有擺過好臉色。殿下有什么事，側(cè)君也是懶怠去的。長此以往，可不妙。其中必定有什么誤會，先前殿下還在南山時可不是這樣，總得有個緣故吧？”蘇鈺輕輕地說。

顏嫣盯著窗欞很久，才悵然回過頭對蘇鈺說：“我不能說。”

蘇鈺一笑，并不在意，說：“側(cè)君有些小情緒并不當緊，我蘇家人立足于世，是為世間男子，出謀劃策。側(cè)君只要明白，當今之計，要么抓住殿下的心，要么趕快生下長女。而女人的心，是抓不住的?！?/br>
顏嫣還是一言不發(fā)，低頭沉思。

蘇鈺繼續(xù)說：“側(cè)君眼下太被動了，殿下不知側(cè)君心里在想什么。側(cè)君心中不快，又不做些什么，只是一意感傷，殿下回京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