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楚皇好？她可比楚皇小了快十五歲，比謝昀也就大了九歲而已。

“是啊，陛下可一點兒都不老呢，”陸美人適時湊上來，又給張靜插了一刀。

楚皇坐上觀，誰的話也沒應(yīng)，可他沒應(yīng)幾乎就等于是默認了，默認了他比張靜保養(yǎng)得好，默認張靜比他還老，這一刀插得沒比陸美人輕多少。

張靜哽著的怒氣，幾乎要變成一口不吐不快的血了。

應(yīng)森的動作很快，帶著內(nèi)侍很快就將菜肴上齊了。

食不言寢不語，開始吃飯之后，謝昀終于不說話噎人了。

他連著吃了兩碗飯，才停下，胃口那是當(dāng)真好。

楚皇沒說什么，心中倒也有些莫名感觸，謝昀……他還真是過來吃飯的。

張靜只夾了兩筷子米飯到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但到底是在宮中摸爬滾打，十多年過來，別的沒學(xué)會，忍氣的功夫絕對是一流。

扭曲的神色盡數(shù)消失，她又恢復(fù)了她的端莊做派，她執(zhí)起一壺酒先在楚皇的杯子里添了，然后緩緩起身，邊說，邊向謝昀走去。

“昀兒在北境受苦，好不容易回來，必定后福綿延，陛下當(dāng)敬他一杯，您說是不是？”

張靜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一臉我很寬容，我很大度，那謝昀是無理取鬧，但她是長輩，她不和他計較。

她挽起香袖，立在謝昀身側(cè)，輕輕俯身，要去倒酒。

但酒才溢出壺口，她就被狠推一個踉蹌。

“滾開，嘔……”

謝昀皺著眉頭，伏在木椅的扶手上，嘔吐起來，方才吃下那些，一點不落，全吐了出來。

原本紅潤的臉色，也急速變成了蒼白。

他推開張靜時，神情是極致的厭惡，仿佛她是多么可怕的臟東西。

張靜一退再退，直到身體挨到御攆的邊緣的攔木，她才停住。

“去請?zhí)t(yī)，”楚皇站起身來，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謝昀此刻的確是難受極了。

仔細看去，他不僅臉色慘白，就是身體和手都在微微顫抖，似乎在控制著什么。

“這……你，”張靜反應(yīng)過來，再也無法壓抑滿腔怒火，但才走近一步，但謝昀突然抬起的目光，讓她生生將步止住。

“滾，惡心……”

“陛下，”張靜尖叫著看向楚皇，她被謝昀氣得頭發(fā)都要豎起來了，謝昀讓她滾，還說她惡心，之前還淘汰她老呢！

“你們先退下，”楚皇聞言皺了皺眉，卻也沒給張靜做主。

張靜甩著袖子，虛虛行禮，就下了御攆，但心里對謝昀是真真恨到極致了。

“太醫(yī)怎么還沒來！”楚皇對外喊到。

謝昀雖然已經(jīng)不吐了，但他的狀態(tài)卻更不好了，他坐于木椅，低著頭，他只能瞧見他越來越不好的臉色，卻看不清他的神情，這種沉默，給他一種很不好很難受的感覺。

“來了，”應(yīng)森應(yīng)著，躬身向前，“攆下收拾了一塊地方，不若陛下和八殿下都下來吧。”

御攆上被謝昀吐得一團糟，但他們不下來，這攆車再大，也始終有限，終是不好收拾的。

“也好?！背首呦掠鶖f。

幾個太監(jiān)走到謝昀身側(cè)，一抬頭就對上謝昀那冷得能凍死人的目光，“不要碰到我。”

字字清晰，卻又飄渺如煙，蘊含著莫名的驚悚意味兒，讓他們滿身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是，”幾個太監(jiān)依言，不敢碰到謝昀分毫，只敢扶著木椅，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他抬下攆車。

隨行的太醫(yī)里，依舊有上次被謝昀說丑的李桂言，今日正好他當(dāng)值，被應(yīng)森派來的太監(jiān)，拉了就過來，但在看到坐在木椅上謝昀時，他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他的手還沒落到謝昀的手腕上，就被他冷到極致的目光驚了一下，再放上去，就又被狠狠推開，沒東西可吐的謝昀，開始干嘔。

折騰到最后，還是把另外一個醫(yī)術(shù)老道的江太醫(yī)請過來了，兩人一合計，用了給后宮妃嬪看脈的方罷，系一跟紅繩，這樣就不用碰謝昀，也能把脈了。

“殿下身體無礙，這應(yīng)該是……心病，”心理上的厭惡，引發(fā)生理的反應(yīng)。發(fā)作對象，無論男女。但在被張靜誘發(fā)之前，他可沒這毛病的啊。

“許是靜嬪娘娘身上的香料……”其實，他覺得該是張靜這個人才對。

李桂言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著推測，但話只出一半，就不敢多言了。

“微臣開一副安神藥給殿下吧，”

江太醫(yī)看著低頭無言沉默的謝昀，心中嘆氣。這種毛病說嚴(yán)重也嚴(yán)重，說不嚴(yán)重也不嚴(yán)重，或許明兒起來，謝昀就好了，或許，從此以后再無法親近任何人了。

楚皇從未見過這等病癥，又聽李桂言和江太醫(yī)講了一堆術(shù)語之后，他才明白謝昀這是怎么了，走到近前，他也沒碰謝昀，看向應(yīng)森。

“將八皇子的儀仗，擺到近前。”

后又看向謝昀，“你好好休息?！?/br>
謝昀未應(yīng)，小路子也終于從邊緣擠了過來，站到謝昀的身后，再不久，他們的儀仗就從中后段，提到了楚皇的后面，直接壓過楚皇的幾個隨行的妃嬪。

謝昀這情況，屬于隱疾的范疇，楚皇也沒讓傳揚出去，還特意讓應(yīng)森去給張靜和陸美人囑咐了幾句。后來聽到消息的人，大多只以為謝昀討好了楚皇，這才有將他調(diào)到近前的事情。消息再靈通些的，就只知道謝昀病了，這病似乎和張靜有關(guān)。

張靜能和謝昀窩里斗，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你也下去，”謝昀回到他的車駕上，對小路子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他下去。

“是，奴才就在外面，您有事就吩咐一聲，”小路子抿了抿唇，如是道，本來他是沒想開口的，但現(xiàn)在如今這副神情，這副病弱的模樣，確實很容易引起人心中的柔軟和憐憫。

但前提是，他不看他們。

謝昀抬頭，那瞳孔黑得可怕，臉色蒼白，又面無表情，看著就像是一只行走在人間的……艷鬼，陰氣四溢，恐怖莫名。

他擺著這副表情，別說是別人碰不得他，就是能碰，也不敢碰了。

路上兩天行程，謝昀就沒再下過他的車駕，倒是楚皇讓應(yīng)森來看他幾次，江太醫(yī)也不來了幾回。

其他妃嬪皇子皇女，看楚皇對謝昀這么關(guān)注，心中自又不是滋味的了。

但不管有何想法，是何打算，這一行浩浩蕩蕩終于抵達了宜陽城，這里是謝氏在楚國的祖地，隨著楚皇這一支成為皇族，宜陽在楚國的地位也愈發(fā)彰顯起來。

但原本，宜陽就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

宜陽城最廣為人知的，并不是它地處南北分界，四季分明的景色，不是它出了謝氏這個皇族，而是那里大家聚集，各種思想主張不斷碰撞出精彩的花火，是南地學(xué)子文人心中的不二圣地。

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