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不是這樣說的，事也不是這樣辦的。

就譬如，朝中侍郎提出一個好主意，君上決定采納，但此事實施過程中，你能避開侍郎頭上的尚書大人么？

是故，大家也或多或少或當時或事后，都覺出來了，太子妃這次應對的不是很好。尤其是謝莫如不知是太聰明還是真坦蕩，太子妃提議謝莫如主持募捐，謝莫如直接就搬出胡太后掛名兒，又抬出文康長公主與太子妃做監(jiān)察，這就更顯出了太子妃的疏漏。

其實太子妃完全可以說，“五弟妹的主意實在是好，正有皇祖母、姑媽、姐妹嫂子弟妹、還有諸位夫人都在，咱們一道商量出個章程來，如何？”

這話就完全沒有問題啊，輕輕抬了謝莫如一回，也沒落下其他人，更符合太子妃的身份。

或者，太子妃也可以說，“五弟妹說的是，正好有皇祖母在，可不得叫皇祖母替咱們牽個頭兒么？”

這話也可以。

偏偏，太子妃說了最有疏漏的一句話，簡直粗暴到“就五弟妹打頭兒吧”，吳國公夫人當時就覺不妥了，奈何她坐在誥命堆兒里，也沒辦法提醒高高在上的太子妃閨女啊。好在，這次大家的焦點都在謝王妃身上，宴會結束后，多少誥命都說呢，“不愧系出名門，血統(tǒng)高貴?！边@血統(tǒng)，當然是說的皇家血統(tǒng)。想一想，謝王妃不論從父系還是自母系看，真是祖上沒一個昏饋的。尤其母系這邊兒，挨個兒的在史書上翻，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哪。

再譬如平國公夫人王氏、戚國公夫人等在五皇子身上下注的人家，見謝王妃如此風采，更覺自家下注下的有眼光，彼此相視一笑，愈發(fā)親近了。

當然，也有心急的，心下直嘀咕天道不公，怎么就叫這姓謝的出頭了呢。

這可不是好兆頭??！

當然，更多的人顧不得是好兆頭還是壞兆頭的，朝廷一直打仗，平平安安就好。還啥兆頭啊，謝王妃肯在靖江王一事上明確表態(tài)，同時洗白陛下名譽，還能為朝廷募捐些銀子，腦子抽了啊，現(xiàn)在還要尋謝王妃的不是。

這不是尋謝王妃的不是，這是尋死的吧！

當然，最喜悅的就是謝太太了，謝太太望著在上首談笑自如的謝莫如，真叫一個欣慰與自豪??！雖然謝莫如的本事不是她培養(yǎng)出來的，但都是姓謝的呀~

宮宴結束時，不知多少誥命夫人與謝太太打招呼，稱贊謝家家教。好在謝太太心下得意，到底繃得住，十分謙虛，道，“那孩子，一向是個實誠脾氣，心里有什么就說什么。打小兒，家里教的無非也就是忠君愛國罷了?！?/br>
吳國公夫人尤其道，“那也得有這靈性，方有這般風采?！?/br>
花花轎子抬人，謝太太也是熟手，笑，“親家贊她太過了，都太后娘娘長公主殿下太子妃公主皇子妃們肯照顧她?！?/br>
吳謝兩家也是親家，大家說說笑笑，便出宮去了。

總之，一場宮宴吃得諸人心中滋味各異，尤其宮中趙謝二位貴妃，二人也陪座太后身畔的，結果，謝莫如啥事都未提她們一句。

不提趙貴妃，這是情理之中，謝莫如不論與趙國公府還是大皇子本人，以往頗有嫌隙。但，謝貴妃可是謝莫如的親姑媽啊，謝貴妃連永定侯府都照應到一句，結果，提都沒提謝貴妃。

謝貴妃面兒上不顯，回宮難免又生一場悶氣。

上番母親進宮還提及舊事，謝貴妃現(xiàn)下可是千萬慶幸沒給兒子娶這么個眼中沒人的媳婦！不然，這日子可就真沒法過了！

謝貴妃氣得牙根癢都沒用，謝莫如是根本就沒想到過她們，謝莫如向來最重禮法，貴妃美人在她眼里無甚區(qū)別，反正都是妾么。

文康長公主找謝莫如商量事情的時候，還提點過她，趙謝二位貴妃在宮多年，讓謝莫如照顧一下兩人的面子，謝莫如就直接說了，“哪怕輪流執(zhí)掌鳳印，也不是中宮皇后。姑媽，咱們這事，多少人用不過來，何須后宮妃嬪插手?！?/br>
文康長公主半晌無語，感慨道，“終究有個比我還直的人了。”長江后浪推前浪?。?/br>
“大道直行，何須拐彎抹角?！敝x莫如道，“倘叫妃嬪插手，今兒個貴妃問得，明兒哪個得了三天寵愛，不知天高地厚的，難免也來問。先把規(guī)矩定下來，省得往后事多?！?/br>
一聽“往后”“規(guī)矩”什么的，文康長公主就知道謝莫如將此事想的長遠，文康長公主索性也沒提宮妃們了，與謝莫如商量起這銀子如何個捐給朝廷，是直接捐錢，還是捐糧草。當然，穆元帝那邊兒文康長公主也給談好條件了。

謝莫如顯然早考慮過這件事，道，“女人帶個頭也好，就捐銀兩吧，不過，這銀子捐出去，兵部打算怎么花，得給我們一份書面文書，說細的花銷用度，都要記錄明白。不能叫他們?；^。再附上一份違約賠償書。叫大殿下過來同我簽字蓋章，量他不敢敷衍我?！?/br>
文康長公主聽得都笑了，“他們現(xiàn)在哪個敢得罪你?！卑鸦首渝鷤兘衼硪煌塘織l款，其實女人們干這些大都擅長，主要是女人心細，尤其，六皇子妃家里做御史，在條款的完善上，簡直是天分驚人。

大家商量妥當，再給太子妃看過。

太子妃剛得了親娘的勸，吳國公夫人就說了，“朝廷這局勢，輔圣公主就這么一個后人了，可不得叫閩王妃出面兒表個態(tài)么?！?/br>
因是母女私房話，殿中未留人，太子妃給親娘說的臉上微紅，手里絞著帕子道，“我也不知怎的了，那天瞧著她在慈恩宮，倒比皇祖母更似慈恩宮的主人，心下就，就有幾分不痛快?！碧渝约阂矝]在慈恩宮這般揮灑自如過啊。

吳國公夫人勸道，“娘娘，這世上，能人多了。但，各人有各人的位置。閩王妃再能干，見到娘娘不也得行禮請安么?！?/br>
“還是那句話，娘娘只要不犯錯，您的地位，無人能動搖?！?/br>
“母親放心，我曉得。”太子妃其實事后也后悔了，想著當時不該說話那般沖動，倒顯著她不大妥帖，反襯得謝莫如周全。

有些嫉妒，就是這樣發(fā)生得沒有原由。

好在，經(jīng)親娘勸過，太子妃也是個聰明克制的，很快恢復以往雍容。見著大家擬的章呈，滿嘴只是好話。

倒是大皇子一瞧這些條款，腦袋都大了，與崔氏道，“這女人的錢哪，就是不好花?！?/br>
崔氏道，“看殿下說的，難不成咱們捐了銀子，還不能問一問了？世上有這好事？”

大皇子一想，這里頭還有他媳婦的事兒，立刻明白抱怨錯了人，也不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