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皇帝繼妻先胡皇后的娘家，胡太皇貴太妃不能做太祖皇帝正室了，但，自先胡皇后那里來論，這承恩公爵，胡家為何就不能承繼了？

皆因謝皇后強勢，胡家不得不辭爵罷了！

今兒個，他們胡家就要看看，謝皇后如何讓恭昭容殉葬！

說來，這也是開國時間短，大家干這事兒都沒經(jīng)驗。就像昭明帝，臨終前想著給自己媳婦把后頭的路鋪平，再加上昭明帝的確是看不上凌霄品性，故而，把凌霄殉葬之事，直接寫到了遺旨里。

事兒都寫遺旨了，那么，這事兒便是再改不了了的。

但，昭明帝就忘了自己死前，先把凌霄賜死。這樣，賜死凌霄的名兒就是昭明帝擔(dān)了，誰也說不出二話。結(jié)果，昭明帝沒想到這茬。當(dāng)然，那會兒昭明帝已近彌留，自己家江山、妻子、兒子還想不過來呢，哪里還能想到小小的凌霄呢。

結(jié)果，昭明帝把事兒寫遺旨里，卻忘了最后一道手續(xù)。

他死前沒把凌霄帶走，昭明帝一咽氣，這凌霄位份雖不高，卻是新君生母，眼下，誰敢提這事兒呢？就是最沒眼色，最討在嫌人御史都不會提。

誰會提呢？

總不能跟新君說，哎喲，你娘該死了??！

這不是新君他娘該死，這是自己找死的吧！

這事兒沒人提，好在新君也沒忘記。

新君非但沒忘，他亦明白，這件沒人提的事，大家都沒忘！

要說新君，當(dāng)真是個仁厚人。這事兒他沒讓別人去干，就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內(nèi)侍，道，“把東西給恭昭容送去吧，再問問她，有沒有什么遺愿？”

內(nèi)侍顫啊顫的帶著東西去了，宮里賜死向來是老三樣，鶴頂紅，匕首，白綾。

內(nèi)侍去的快，回來的也不慢，稟道，“陛下，恭娘娘想見陛下?！币獢R別個人，賜死而不肯死的話，那么，內(nèi)侍必定會送你一程的。但，凌霄身份特殊，她不肯自盡，這內(nèi)侍也不敢相送，只得回來稟明帝王。

穆梵輕輕一嘆，抬腳去了凌霄宮中。

因在先帝喪期內(nèi)，宮里處處飄白，連樹上花間都綴了白紗。說來，這還是穆梵人生中第一次來生母宮里，嫡母對妃嬪仁厚，故而，妃嬪的供奉都是份例內(nèi)最好的，從不會克扣什么的。凌霄顯然也沒委屈自己，縱一應(yīng)所用皆換了素色東西，宮里也頗是雅致。

凌霄一身素白錦衣坐在居中的寶座之上，手畔幾上放著內(nèi)侍送來的三樣?xùn)|西。見穆梵來了，凌霄指了指自己一旁的坐位，道，“皇帝坐吧?！?/br>
穆梵坐下，凌霄命宮人內(nèi)侍退下，凌霄自己宮里的宮人內(nèi)侍連忙退下了，穆梵身邊的內(nèi)侍自然要看穆梵的眼色，穆梵微微點頭，內(nèi)侍方躬身退至室外。

既是凌霄請穆梵過來，她自然是要先開口的，她道，“先帝很討厭我，其實，先帝對我們幾個，都不大看得上。先帝放在心上的，始終是皇后娘娘。”

“這有什么不對嗎？母后本就是嫡妻?！本褪悄妈笞约海瑢φ抟脖葘?cè)室更加敬重。

“不是不對，是非常對?！绷柘龈锌?，“世間如先帝這樣的男人，能有幾個呢？如果不是皇后不能生育，先帝身邊兒，大概根本不會有我們幾個側(cè)妃。我生下你后，就在想，我論出身，跟其他幾位側(cè)妃沒的比，論眼緣，先帝最厭惡的就是我。你跟著我，能有什么前途呢？好在，皇后娘娘無子，她總要選一位庶子的。有誰比你更適合呢？我沒有娘家，于幾位側(cè)妃之中，最是省事。我想，只要與你斷了母子之情，皇后娘娘不會介意親自撫養(yǎng)你的?！?/br>
“你心中，肯定是恨我又怨我吧？但，你跟著我，最終也不過如其他幾位皇子一般，做個小小藩王。只有跟著皇后娘娘，你才有這帝位。”凌霄看向穆梵緊繃的側(cè)臉，“是地位權(quán)勢重要，還是母子之情重要？皇帝，你說呢？”

穆梵道，“這是你曾經(jīng)做出的選擇，我對此，從無選擇的機會。”

“那你現(xiàn)在有選擇的機會，你要選擇殺了你的生母嗎？”

凌霄問。

穆梵能做皇帝，昭明帝當(dāng)初能立他為太子，自然有他是在謝皇后膝下長大的緣故。但，穆梵自身的素質(zhì)肯定也不差。不然，昭明帝也不會為了謝皇后就拿老穆家的江山開玩笑。穆梵少時給他啟蒙的是謝皇后，后來進宮讀書，代父鎮(zhèn)藩時，他的先生是恭帝師，倘為凌霄這幾話便有所動搖，今日做皇帝的就該換人了。

穆梵紋絲不動，沉聲道，“昭容知道胡太皇貴太妃之事么？世祖皇后遺旨，當(dāng)時人們不知，今朕既知，一樣要按世祖皇后的意思來辦！要賜死昭容的，不是朕，是父皇！朕，不過是按先帝遺旨做事罷了！”

“昭容，朕也想問你一句，是地位權(quán)勢重要，還是活著重要？”穆梵逼視凌霄，眼中神色幽深難測，穆梵一字一句的道，“倘昭容知今日之下場，當(dāng)初會不會遺棄于朕！還是說，昭容做慣這種生而不養(yǎng)之事！”

凌霄的話，不能令穆梵半點兒動搖。同樣，面對穆梵的質(zhì)問，凌霄亦無半分愧疚之色，她認真的想了想穆梵的問題，搖搖頭，“若再有一次選擇，約摸還會如此吧。你或者覺著，我對不住你。但，于我而言，我更愿意你登上這至尊之位?！?/br>
凌霄的話，令穆梵的眼神愈發(fā)冰冷，他冷冷道，“昭容有一句話錯了，你雖遺棄我，卻也不算對不住我。我雖未能從你這里得到母親的疼愛，母后給我的，半點兒不少！我甚至慶幸，我是跟著母后長大。不是因為母后指引我走上帝位，而是因為，我從未聽聞過‘為你好，我便遺棄你’這種話。我真是得慶幸，您為我好，遺棄了我。不然，若哪天你又覺著殺了我是為我好，說不得我就有死無生了?！?/br>
凌霄輕聲一嘆，半晌無言，她的眼睛終于自穆梵身上移開，手指摩挲著寶座一畔光潤的扶風(fēng)，良久方道，“我出生蜀中一個小村子里，那地方，叫長水村，屬于碧水縣，離蜀中蓉城不遠。我的父親，是山中獵戶。后來，到了出嫁的年紀，我嫁了同村的一個徐姓書生。他姓徐，單名一個禎字，后來，算命的說禎字不吉，便改名作徐寧。開始也是很好的，但，后來他中了舉，就漸漸變了。我開始并未察覺，慢慢兒的總覺著身子不適，還開始嗜睡，我是偶然才發(fā)現(xiàn)，丫環(huán)在我的飯碗中下藥的事。知道是因為什么嗎？因為他看到我父親死去后的遺物中有一個英國公府的令牌，他推斷出，我父親曾是先英國公府的侍衛(wèi)。而當(dāng)時，先英國公府因謀逆之罪被族誅。他生怕被我連累，故而謀害于我。他只是對我身邊的蠢丫環(huán)表示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