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霞目光躲閃，“回來沒多久就死了！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又不是她家的人。你，你問其他人去！”

    三人都提到梅瑞自殺了，但都說不清楚她自殺的原因，并且言語中有回避的成分。李疏離開問詢室后，風(fēng)一般從走廊卷過，“陳老師，梅瑞這事……”

    陳爭正在看汪萬健和曾紅的問詢錄像，“李隊(duì)，我要去一趟湖韻茶廠?！?/br>
    李疏會意，“行，我派人跟你一起去！”

    陳爭點(diǎn)點(diǎn)頭，“‘微末山莊’得加派警力，繼續(xù)搜索。”

    李疏說：“還有可能找到被害者？”

    陳爭神情凝重，“我懷疑這是一場根源在祝依身上的復(fù)仇?！?/br>
    湖韻茶廠和居南湖各在居南市的兩端，23號一早，陳爭就趕了過去。

    茶廠建廠很早，以前是自己種茶，經(jīng)過前些年的經(jīng)營危機(jī)后，如今南風(fēng)制藥分了出去，茶廠則改為收茶再加工，開發(fā)出面向年輕人的產(chǎn)品。大部分老工人失去用武之地，不到年齡就退休了，好在茶廠當(dāng)年修建了成片的職工樓，他們工齡到了，不愁沒地方住。

    職工樓下坐著不少大爺大嬸，陳爭跟人打聽梅瑞家的情況，幾個大嬸嘆著氣說：“梅瑞那孩子可憐唷，她爸媽剛把她找回來沒多久，她就出事嘍！”

    陳爭問：“我聽說她自殺了，好端端的為什么要自殺？”

    一個姓焦的大嬸自稱是梅瑞父親梅鋒車間的計(jì)量工人，帶著陳爭來到一棟老樓前，“梅鋒他們一家以前就住在這里，和我們家當(dāng)了幾十年的鄰居了，要我說，梅鋒的命是真的苦??！”

    焦大嬸說，梅鋒和妻子李蘋還是她牽的紅線，兩人都是善良，肯踏踏實(shí)實(shí)過日子的人，婚后生下梅瑞，梅瑞還在讀小學(xué)時，就是班里最受歡迎的女同學(xué)。焦大嬸的兒子和梅瑞在一個班，老回家說梅瑞干了什么什么，焦大嬸和丈夫笑話他：“你天天就盯著人家小梅呀？”

    兒子嘀嘀咕咕：“梅瑞好看呀?！?/br>
    正是因?yàn)殚L相出眾，從小被吹捧，梅瑞上了初中后，變得十分輕佻，心思不在學(xué)習(xí)上，總是和校內(nèi)外的混混待在一塊。梅鋒和李蘋想了各種辦法，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梅瑞還是我行我素，越打越是叛逆。

    焦大嬸經(jīng)常聽到梅家傳來爭吵聲，梅瑞看不起父母一輩子都是窮酸工人，梅鋒要她好好學(xué)習(xí)，她反唇相譏，“你好好學(xué)習(xí)了，你能賺錢嗎？我都16歲了，還得和你們擠在這破房子里！沒本事就別生孩子！”

    梅瑞摔門而出的戲碼焦大嬸不知看過多少回，但每次梅瑞都會被李蘋勸回來。然而梅瑞上高二的時候，和梅鋒吵了一架，之后再也沒回來。

    這事鬧得很大，因?yàn)樵诿啡鸩灰娏酥埃鑿S還有幾個孩子失蹤，那段時間工人們對自家孩子看得特別緊，生怕厄運(yùn)落到自家頭上。

    梅瑞失蹤后，梅鋒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對誰都很熱情，現(xiàn)在看誰都充滿戒備，活像是別人拐走了他家女兒。李蘋更是辦了退休，所有時間都花在了尋找梅瑞上。

    焦大嬸記得很清楚，有段時間梅鋒特別怪，上工時不專心，差點(diǎn)被機(jī)器所傷，平時走在路上，老喜歡跟著別人家的小孩，她的兒子都被梅鋒跟蹤過，她嚇得連忙將行尸走rou般的梅鋒推開，“你干什么？”

    梅鋒茫然地看著她，搖搖頭，轉(zhuǎn)身離開。

    “我們那時候都在討論，覺得梅鋒心理出問題了，他自己女兒丟了，所以想害我們的孩子?！苯勾髬鹫f：“人都是自私的，善妒的，恨人有恨我無?！?/br>
    陳爭微微皺眉，眼前浮現(xiàn)出佝僂、陰沉父親的形象。

    焦大嬸接著說，如果不是維持生計(jì)需要錢，梅鋒也會辭職，那幾年他們兩口子過的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好在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四年前，他們居然把梅瑞找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個外孫女。

    這事太稀奇了，廠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梅瑞是被人拐了，但她回來后，梅鋒逢人便解釋，女兒沒有被拐賣，是自己走丟了，然后被好心人救了。

    焦大嬸接連嘆氣，說自己完全理解梅鋒，女兒找回來已經(jīng)是天大的幸福，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再說，梅瑞性格大變，無法與人交流，顯然是受了大罪的，那為什么還要撕破她的遮羞布呢？那個孩子恐怕不是梅瑞自己愿意生的，但有什么辦法？生下來了，就是自己的血rou。

    梅瑞剛回來時，梅鋒和李蘋臉上終于有了笑容，從不抽煙的梅鋒甚至在身上備著煙，見人就散。梅瑞的女兒眉眼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很漂亮，可惜的是生了個兔唇。李蘋說，老梅準(zhǔn)備出去打工，梅瑞休息一段時間，也會找找合適的工作，攢點(diǎn)錢給孩子做手術(shù)。

    然而幾個月后，梅瑞確實(shí)從家中走出來了，但她不是去找工作，而是抱著哭泣掙扎的女兒，從樓頂一躍而下。當(dāng)時焦大嬸正在樓下打麻將，兩個活生生的人就摔在離她不到三米的地方，血無聲地流淌出來，粘稠，暗紅，仿佛堵住了每個人的聽覺。

    人們的尖叫打破了寧靜，桌子板凳被踹翻，驚叫聲如氣浪一般層層疊疊……

    急救車來了，接著是警車，醫(yī)生看了看，搖頭，沒救了。

    誰也沒想到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梅家經(jīng)歷大喜大悲，而這一次，梅鋒和李蘋是真的找不回他們的孩子了。

    陳爭問：“梅鋒和李蘋現(xiàn)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