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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打開床頭的木箱子。木箱子的最上面擺著一頂黑紗常帽。他取出帽子和一件青布長袍,將官服收進箱子里,又取下頭上的官帽,也放進去。蓋上箱子,最后換上常帽和長袍。前世,沐三爺雖不是好奢侈,講排場的,但是吃穿住行都是很精細的,身邊從來不缺仆從服侍。何曾這般清苦過?沐晚嘴里泛起淡淡的苦味,閃身翻過青磚院墻,落進后衙。這時,自前院遠遠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身形一晃,躲進一個黑暗的墻角里。來人是阿貴。據田mama說,沐三爺遣散了府里所有的奴仆,孤身上任。但是阿貴替田mama她們蓋好房子,又安置好雙親,就帶著妻兒追尋沐三爺去了。這些年來。阿貴與田mama一直有書信往來。阿貴不止一次在信中說,沐三爺散盡錢財,只為尋找姑娘,生活至簡至樸,身邊除了他們一家子,沒有再添任何人和仆人。如果田mama她們有姑娘的消息,務必立刻告知他們。沐晚看著門廊上的那道風塵仆仆、步履匆匆的清瘦身影。在心里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這一切皆因我而起。今日,就由我來結束吧。正房前,阿貴在門口稟報一聲:“老爺。我回來了?!?/br>沐三爺已經換好衣服,聞言,三步并作兩步從里邊出來:“如何?他們見過婉兒嗎?”阿貴稟報道:“賀家描述的道童與姑娘當年的情形不符。但是,賀老爺子說當年受了道童的大恩惠?;剜l(xiāng)后,他就請畫師畫了道童的畫像。一直以來。逢年過節(jié),他都會領著全家人在畫像面前叩頭謝恩的。我看了那畫像,總覺得眉眼和老爺您有些相像。所以,特意去鎮(zhèn)上請了個有名的畫師臨摩下來。老爺您看?!闭f著。他從懷里取出一卷白紙。沐三爺激動的胡子都抖個不停,接過白紙,哆嗦著打開。“像。真的太像了。”他立時老淚縱橫,“眉毛、鼻子像我。但是眼睛像極了蕓娘。是婉兒,肯定是婉兒……”說到后面,已然泣不成聲。阿貴在一旁也是不住的抹淚,嘴里說著:“老爺,賀老爺子說,姑娘厲害著呢。當年,姑娘只是瞪了他一眼,他就胸口跟壓了座大山一樣。夜里痛得睡不著覺。他還說,姑娘很仁義,第二天見他難受得很,就用兩根指頭輕輕碰了他一下。他只覺得胸口暖暖的,馬上就全好了。”“真的?”沐三爺用袍袖擦掉眼淚,看著畫像,臉上的皺紋全舒展開來,一雙眸子清亮極了。阿貴使勁的點頭:“不僅賀老爺子,還有他家的兩個兒子,都口口聲聲的說,是一個很厲害的道士帶著姑娘。那道士看上去很年輕,卻是個得道高人,會飛呢。姑娘管他叫‘師叔’。哦,賀老爺子說,姑娘那時還不會飛,卻離飛也差不遠了。他那時正準備架船板,看到姑娘踩著河水嗖嗖的就跑到了岸上,嚇了一大跳,手里的船板砸在腳背上,當時痛得要死,還腫了好幾天。老爺,他們說的活靈活現。姑娘肯定是拜了神仙為師父,學做神仙去了?!?/br>沐三爺聞言,淚意又起。他不住的點頭:“如此甚好,如此甚好?!?/br>這時,一只白色的紙鴿自外面飛了進來,在他面前停住。“老爺……”阿貴瞪大眼睛,指著它,“它,它它……”沐三爺怔了一下,伸出手。紙鴿輕輕的落在他的手心上。沐三爺拿起來,翻來覆去的端詳著。突然,他神色大變,雙手捧著紙鴿,仰頭看向屋頂,激動的大呼:“蕓娘!是你嗎,蕓娘?是你顯靈了嗎?你終于肯原諒我了嗎?終于肯見我了,是嗎?蕓娘,你在哪兒呢?出來見我一見啊?!边@種紙疊的鴿子,是他早年的玩笑之作。他只教會了亡妻蕓娘。當年,夫妻倆常用紙鴿傳訊,其樂融融。自從蕓娘過世后,他再也沒有疊過紙鴿——當時,蕓娘難產。產婆從產房里出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詢問“保大,還是保小”。老太太一口咬定要“保小”。他雖心痛如刀絞,卻不敢違母命,唯有在心里拼命的祈求上蒼庇佑。結果,一尸兩命。從此,他唯有逃避,不敢面對亡妻的一切,包括亡妻留下來的幼女沐婉兒……沐三爺捧著紙鴿,在屋子里飛快的四處找著,幾欲瘋魔:“蕓娘,是你,我知道是你!你看到了嗎?婉兒被我弄丟了……我對不住你們娘仨。蕓娘,我活該孤苦一生啊。我活該!”“老爺!老爺!”阿貴身為沐三爺的長隨,當年也沒少給他們夫妻倆傳送紙鴿。此刻,他回過神來,跟在自家老爺身后,急得團團轉,“姑娘做神仙去了,夫人在天有靈,歡喜還來不及,怎么會怪您呢?”就在這時,從院子里傳來一聲輕喚:“爹爹。”其音清亮,宛若一泓山泉。屋中的兩人齊齊愣住。“爹爹,是我?!便逋韽膲抢秕獠匠鰜?,立在正房前的空地中央?!巴駜夯貋砜赐??!?/br>在前世,沐晚打記事起,就喚沐三爺為“父親”。直到出嫁的前一晚,沐三爺過來看望她,偷偷的塞給她一大包銀票,囑咐她往后要好好過日子。她感動之余,喚了一聲“爹爹”。今生。她以為自己再也喚不出這聲“爹爹”。然而,看到沐三爺瘋癲的樣子,這聲“爹爹”卻是脫口而出。“啊。姑娘,是姑娘!”阿貴率先反應過來,指著門外,亢奮的大叫。“老爺,姑娘在外面!”“婉兒……在哪兒呢?”沐三爺捧著紙鴿。顫栗著看向門外。“外面呢!”阿貴扶著他的一只胳膊,將他帶到大門口。只見院中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兒,烏華如云,眉眼如畫。頭戴珍珠金冠,身著火燒云一樣鮮艷的戰(zhàn)袍,腳蹬黑色厚底小靴子。她手執(zhí)青色長劍。身披霞光,袍角無風自動。簡直是活脫脫的一個從畫里走出來的天仙!“婉兒!是婉兒!”沐三爺盯著那張三分似亡妻,四分與自己相似的芙蓉面,嘴唇不住的哆嗦,淚水橫流。沐晚站在院子,執(zhí)劍行了一個道禮,說道:“爹爹,女兒已尋到仙緣,踏上仙道。女兒很好,爹爹勿念。仙凡有別,女兒去也,望爹爹多多保重?!鳖D了頓,她從儲物袋里取出兩包銀子,放在腳邊,接著說道,“女兒剛從京城回轉,拜祭了娘,也回府看過。兩位meimei已經長大。meimei們大婚之日,女兒恐不能親自替她們添妝,這兩包銀子請爹爹收下,屆時也好為meimei們置地或辦嫁妝。爹爹,母親與meimei們在京城過得很清苦。恕女兒多嘴,meimei們也是爹爹的女兒。”兩世父女,經歷了諸多波折,她如今很了解沐三爺的性子,生怕后者見到她后,心愿一了,覺得在世上再無牽掛,做出什么傻事來。是以,她走之前,得給沐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