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蘇煥了。

春十一時愣在那里，此時堪稱她最狼狽的時候。

窩不成窩，人不成人，

褲腿卷著，一邊長一邊短，

家里的滴水把頭發(fā)也打濕了，

荷包里塞得都是東西，像個農(nóng)民。說實話，這就是她全部的身家了。

春十站在沙發(fā)上，面對他一時有點不好意思。蘇煥這時候站在她家門口，對怒春十而言是有沖擊的……她一直不想跟他“太近”，除了自知“身份懸殊”，還有一點，說到底，不信任。包括她住院期間，蘇煥對她的好，春十都覺得這是一種“目的性較強的收買”……嗯嗯，怒春十識人就是這么敏感，不得不說，她的感覺很準(zhǔn)。

但是，這一刻不一樣。

你以為他走了，你也不在乎，可是，他來了，在你最沒有辦法的時候……

樓道里都是水，他的皮鞋泡在水里，蘇煥問了個實際問題，“你打算怎么辦，其實可以繼續(xù)住院?！?/br>
春十從沙發(fā)上下來，也說實在話了，彎腰邊整理沙發(fā)上的手提袋，里面她撈了些換洗衣裳，“住不起。沒事兒，我有地方住?！?/br>
蘇煥想說“住院費會讓你出？”一動嘴還是沒說出來，她個性挺強，這方面不會服軟。

春十拎起袋子又環(huán)視了下房子，無可奈何笑，“人倒霉喝涼白開都塞牙，你怎么想得到會整這出兒？”出來了。

“我可以去那迦廟住，我是那兒的俗家弟子?！?/br>
怒春十有時候就是叫人這么揪心，你對她真好，她百倍貼心回你。蘇煥心里是訝異的，她信佛？

當(dāng)然是鬼扯，怒春十不遭難，一百天不愿意在廟里呆一天。她想廟里的果子，想廟里的酒，想廟里藏東西的好去處，絕不會想廟里的佛。

蘇煥送她去的那迦廟，春十現(xiàn)在想報答他，真的，危難之時，一個人只是出現(xiàn)在你的視線里，就是大恩。請他吃頓“溝腦”吧。

那迦廟小規(guī)矩大，閉門后一律外人不得入內(nèi)。

怒春十偷偷摸摸樣兒跟蘇煥說，“有段路您得跟著我爬進(jìn)去……”十分為難。

蘇煥扭頭睨著她，“畫兒你都藏這兒了是吧?！?/br>
怒春十咬嘴巴，下車了。

蘇煥笑，也下了車。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笑容，有多么輕松。

☆、033

怒春十想，老天造人還是不公平，他連爬狗洞都能爬出灑脫范兒，玩兒似的。

怒春十不知道蘇煥當(dāng)過兵、守過雪山、吃過苦，曾經(jīng)也頑劣過、荒唐過、自負(fù)過，她比較幸運，遇見的是種種沉淀后的蘇煥。

廟里喇嘛其實不多，且他們生活極有規(guī)律，幾點鐘做什么事怒春十了如指掌，所以她進(jìn)出“要地”極有分寸?？戳丝刺K煥腕上的表，怒春十小聲說，“再坐十分鐘，進(jìn)了那殿里就好了?！贝藭r他們坐在墻角根兒，黑乎乎，真像偷兒。

“你住哪兒，”蘇煥問，

怒春十指了指大殿后一排平房，“那后頭還有間小房，”

“你有師傅么，”

怒春十想，你什么時候大婚我什么時候有師傅。她跳過這問題，“其實，你和那個jiejie可以先上車后補票?！?/br>
蘇煥先還愣了下，哪個jiejie？馬上又會過來，她是指趙依斕吧。“怎么先上車后補票，”小蘇口氣有點輕浮了，逗她唄。

怒春十一直也不敢看他，兩人要說話勢必小聲，小聲就得靠挺近，怒春十一方面得做賊般觀察周遭形勢，還得避免直視男神，于是那賊眉鼠眼又含羞帶怯的樣子，有趣?！拔业囊馑际?，你們可以先隱婚，等她，嗯，有孩子了，生米煮成熟飯，誰還反對?！焙冒桑@貨還是為自己，你說他倆“生米煮成熟飯”為啥非要先“隱婚”？未婚先yun，只要有了孩子，照樣能堵“悠悠眾口”呀?？龋半[婚”也是婚的一種形勢嘛，小怒還不是想打擦邊球，占他這點便宜，只要是他婚了，自己就能入小老頭的師門了。

“好主意?！碧K煥似笑非笑。她還真“盡責(zé)”，總想著他的“婚事”了。

十分鐘到，蘇煥聽見大殿門“吱呀”合攏，你看小怒喲，一下站起來，跺了跺腳，笑得像個傻子，“死喇嘛們終于消停了?！?/br>
原來她偷配了側(cè)門的鑰匙，兩人沒進(jìn)大殿。

供臺上點著長明燈，光微弱，其實顯得整個大殿陰森森，不過這才真像她的家！蘇煥覺得此時她的狀態(tài)比剛在那“水漫金山”她自己家還自在愜意，你看她隨手拿果子咬一口，又吐掉，“呸，不脆?！庇帜靡粋€，掐了掐，走過來遞給蘇煥，“這是長寧山的野果子，不常吃到，你嘗嘗。”蘇煥拿著，沒放嘴邊。

她又跪下去，一手哈過來兩三個明黃蒲團(tuán)，竟然迅速擺成個小沙發(fā)的造型，拍拍，仰頭對蘇煥笑，“你坐會兒，我去給你弄‘溝腦’吃。”說完，利落爬起來就要往另一側(cè)小側(cè)門走。

蘇煥始終沒有吭聲，她走后，他將那只果子又放回供臺。

仰頭望大佛……

蘇煥信佛么？好像也不。原來在辛塞，當(dāng)?shù)匾彩遣簧賈廟，戰(zhàn)友們很容易被那個氛圍影響，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經(jīng)歷過幾次險境，后來紛紛“降佛”了。蘇煥始終沒信。倒不是別的，蘇煥對“佛”有種很奇怪的感受，從小，他被家人也帶進(jìn)不少廟里，幼兒時，一進(jìn)廟，他就大哭，哭聲撕心裂肺。長大了，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但是每次進(jìn)廟，總有種“傷心”繞懷，鼻酸心苦……

你看看，這不知不覺，蘇煥的鼻頭又酸澀起來，他低下頭捏住鼻子，又覺著好笑，到底是他欠佛，還是佛欠他呢……正想著，那小側(cè)門突然沖開，怒春十著急著忙跑進(jìn)來，拽住他的手腕就往大佛下的幔布里藏，“不好了不好了，那老妖過來了！”

所以說蘇煥就沒猜錯，這地兒就是她“藏污納垢”的地兒，佛座下幔布遮擋里，方寸空間，放著兩只“大長腿竹筒”！她把他也“塞進(jìn)去”，自己卻又往供臺前跑，迅速把“小沙發(fā)”蒲團(tuán)們還原，后又摸了個果子，這才跑過來也“塞了進(jìn)來”。多小的地兒，兩人側(cè)身站都得貼著，她劇烈喘氣，側(cè)耳聚精會神聽外頭動靜，沒注意，她跟他幾乎面貼面了……

“老妖進(jìn)來了。”她幾乎無聲說，蠻可愛的是，她還抬手咬了口果子，好像這樣能起鎮(zhèn)定作用，

如此近，

如此的佛香，

如此的大佛座下，

如此的她……

蘇煥其實很平常鎮(zhèn)定，總也不過任著她瘋的模樣，真的，連他自己都沒感覺到……

“哎呀，你哭什么！”這一扭過頭來見著他的春十突然無聲小呼！

蘇煥抬手一摸，一手淚。

是呀，他“哭”什么。

☆、034

哭。

度娘是這么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