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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輕柔女聲在他耳邊響起,顧漁轉過頭,看著一身雪青春衣的顧十八娘含笑走近,身旁的年輕人知趣地走開幾步。“十八娘女紅不善,小小心意還望漁少爺不要嫌棄?!彼f上一雙布襪。玉色布襪,料子考究,上面繡著一枝花。他并沒有接過,低頭看了眼,指著那花道:“是什么?”這話問得有些不客氣,顧十八娘卻絲毫沒在意,反而更添了幾分笑。“是桂花?!彼Φ?。“哦?!鳖櫇O聲調拉長,嘴角微翹。“取其意略其形嘛。”顧十八娘抿嘴一笑。顧漁但笑不語,伸手接過,“有勞你記掛了。”“畢竟是親堂哥,這是我該做的?!彼吐曊f道,微微施禮走開了。顧漁一笑,手中傳來布襪輕柔的觸感,只覺得心里被扎了下,親堂哥?親兒子,親兄弟又如何?他這十幾年來,這些所謂的親人何曾給他做過一件鞋襪……念及如此,手中竟似握了炙碳,轉手丟給一旁靜立的小廝。“少爺?”小廝伸手接住,沒聽到指示,忙抬頭請示。顧漁靜默一刻,轉頭又看了眼那小廝手里的布襪,才低聲道:“收好吧?!?/br>顧海走了后,時間似乎過得很慢但又很快,轉眼一個月過去了,顧十八娘的技藝在劉公手把手的指導下飛速提升,藥鋪的生意自然越來越好。顧家巷子里,掛著勞生二字的宅子里一片翠綠,其間來往仆從眾多,打掃的收拾花木的各司其職。伴著大門一聲響,一輛馬車進來。“夫人回來了?!逼蛬D們立刻接了過來。穿著灰藍色府綢對襟衫的曹氏先由仆婦扶著下車,顧十八娘并沒有下車,而是坐在車上道:“娘,那我去了藥鋪里了?!?/br>自從顧海進京去了,曹氏除了每月一次進香拜佛,越發(fā)不出門,在顧十八娘的行為影響下,族里那些聚會邀請,她慢慢地也由不自然到自然都推了,她行事如此低調,讓那些想要說媒或者拉關系的人都無從下手。“晚上早些回來,哦對了,做了補湯,給劉公他老人家?guī)?。”曹氏說道,一面吩咐人取來,“你不是說他最近咳嗽很厲害,我特意讓放了百合……”顧十八娘就笑了,要說藥膳還有比劉公更懂的人嗎?不過她很快就收了笑,這些日子相處久了,的確發(fā)現(xiàn)劉公有些不妥。她凝這眉頭進了藥鋪,見彭一針正給一個病人開方子,靈寶在柜臺用算籌算賬,藥架上依舊空蕩蕩的。“十八娘來了?!倍硕夹χ蛘泻簟?/br>“你可給他診脈了?”顧十八娘低聲問道,一面往內堂使個眼色。彭一針知道她的意思,搖了搖頭,“那老頭……咳那老先生,脾氣古怪的很,我還沒提,他就瞪眼,我覺得我趁早別問……”顧十八娘眉頭更皺了幾分。“我說十八娘,你也別太過慮,他老人家就是行家,哪里用別人看病開藥?”彭一針寬慰道。這一段劉公似乎咳嗽的很厲害,于是顧十八娘要他看病吃藥,被劉公沒聲好氣地罵了頓,但她依舊不放心,彭一針覺得她這完全是庸人自擾,雖然說醫(yī)者和炮制師傅是兩個行當,但像劉公這樣的人物,只怕一多半的大夫都比不得他。顧十八娘哦了聲,笑了笑,靈寶將一些藥行的訂單遞給她。“有幾味藥沒有……”顧十八娘一目掃過,說道:“讓靈元去買來……”說到這里忽地想起好像這兩天沒見到靈元,“你哥哥呢?”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靈寶臉色不是很好,似乎心神不寧。“哥哥?”她回過神,有些躊躇,“他跟春大哥他們出去了……”春大哥是他們兄妹逃難路上認識了,都在建康城混,靠著與人打雜為生,就是當日給靈元扮仆從的那些人,采購藥材時靈元就會叫上他們,算是患難弟兄,感情很好。顧十八娘聞言不以為意點點頭,將藥材單遞給靈寶,“你見了他們就讓他們去買?!?/br>靈寶說聲是,顧十八娘便進去了,做了半日藥,才說服劉公喝熬的補湯,正想著怎么說服他讓彭一針診脈,靈寶的哭聲由遠及近傳了來。“小姐,小姐,哥哥,哥哥不見了……”她一頭闖進來,跪地大哭。第107章賭氣“……只帶他去過一次,后來再沒有和咱么一起去過……”粗布衣衫的漢子春三站在順和堂內,小心地說道,再聽到一旁靈寶自始至終沒停的哭聲,更是焦躁不安。“這么說你們并不知道他這些日子常去賭場?”顧十八娘沉聲問道。春三忙點點頭,臉上自責滿滿。“小姐,我們要是早知道,哪里能不勸著,大家日常也就是找個小場子玩?zhèn)€幾兩銀子圖個樂……”另個漢子忙說道,苦笑一下,“……咱們自然知道,指望著賭場上發(fā)財是不可能的……”誰想到靈元這么個精明的人怎么就信了……堂內一陣沉默,只有靈寶的哭聲更大。“都怪我都怪我……”她掩面痛哭,“哥哥說要學著做生意,我就當真,我怕小姐你知道了心寒,會惱了哥哥忘恩負義……他日日在外不回來,我只當他真的去做生意……誰知道……”顧十八娘閉上眼。她知道靈元這孩子一直很要強,先是一心要報恩,接著又想自立,是她疏忽了,沒有早些明白他想要做一番事業(yè)的心思,早知如此,借他些錢去創(chuàng)業(yè),也不至于讓他妄想靠著賭博發(fā)家。靈元已經(jīng)沒消息三天了,最后一個見到他的是春三,在一個賭場外。“再去找些人,把整個建康的賭場都翻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到他?!鳖櫴四锍谅曊f道。話音才落,先前派出的家院以及雇的閑漢回來了幾個,跑得氣喘吁吁的。“小姐,打聽到了?!逼渲幸粋€抹著汗說道。“在哪?”顧十八娘和靈寶齊聲問道。位于東劉巷子里的流云堂是建康城最大的賭莊,此時天近正午,雖然里面沒有夜晚那么喧嘩,但也熱鬧得很,守門的打手們熬紅這眼,打著哈欠說笑。在門邊的一個包廂里,卻并沒有外邊一般鬧哄哄地推牌擲色子。一身褐色衣衫的顧十八娘安靜地坐在一邊,聽對面一個留著八字胡的男人說話,靈寶站在一旁,神情恍惚。“……真不知道是顧娘子你的人……”八字胡面上帶著幾分歉意,“早知道那小兄弟是你的人,咱們必會出面打個圓場……”賭場藥行,都是生意人,對于自己這個同一個階層的有名人物,大家都心里有數(shù),所以顧十八娘的名字對他們來說不算陌生,也知道她在藥行界有什么影響力,因此流云堂得堂主親自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