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擁而至，不知道十八娘子一月可出多少藥？”

他考慮的極是，一年供一份藥也是專供，供一百份也是專供。

顧十八娘側頭看他一眼，微微沉思一刻。

“一個月出一種，一種十份?！彼f道。

“就怕有達官貴人特求某種藥……”信朝陽緊跟問道，一面帶著幾分無奈地笑，“人都看我等錦衣玉食富貴無比，其實只是富，跟貴字絲毫沾不得邊……”

這些富得流油的商賈是怎么做生意的，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其中人和就是最不可或缺的一樣，跟當?shù)毓俑愫藐P系，唯有這樣才能讓生意長久平安地做下去，四方關系好了，那么大家都好，如果一旦得罪某個官宦權勢，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刺史，轉眼能讓你這富得金山銀海的商賈灰飛煙滅。

顧十八娘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不言。

“信某很是敬佩十八娘子的膽識?！毙懦柡龅馗袊@一句。

顧十八娘笑了，看了眼他手里拿著的篪，“好了，就是看在篪的面子上，我也得答應了，每月最多一種特求藥?！?/br>
信朝陽朗聲笑了，說了聲多謝。

“不過，單求的藥，錢我要九成。”顧十八娘笑道：“至于我?guī)湍銈兘鈬暮?，就不用謝了?！?/br>
既然你們被達官貴人追藥是不得已的事，那她答應就是給他們大有生解圍，這就夠他們感恩戴德的，至于價錢，就不用那么斤斤計較了吧。

“如此良辰美景，風雅之極，談這個，真是……”信朝陽搖頭嘆息，似乎帶著一絲惋惜無奈的笑。

“不談這個，你我哪里有緣分共賞這良辰美景。”顧十八娘淡淡笑道。

她在門前停下腳，微微側身讓開。

信朝陽在她身前略一停頓，目光在她臉上掃過。

“十八娘子留步?！彼笆中Φ馈?/br>
“大少爺好走?！鳖櫴四锖Φ?。

看著馬車駛入昏暗的街道，顧十八娘略站一刻，吩咐關門。

“小姐，”尚未從信朝陽帶來的驚艷中回過神的丫鬟們，眼波閃閃，“這個公子對小姐真好……”

深夜到訪，以樂賀喜，關鍵是人長得好，又是個富家公子，試問這世上任何一個妙齡女子都要怦然心動吧。

小姐年紀已經不小了，其他人家的姑娘這個年紀都要議親了，眼前這個公子簡直是再適合不過。

丫鬟們帶著興奮的神情都看向顧十八娘。

踏過花木投在石板路上的影影重重，顧十八娘看著身邊這些十四五歲姑娘們的神情，不由啞然失笑。

“他當然要對我好……”她笑道。

外界雖然都傳小姐是個兇神惡煞般得女子，但常跟在她身邊的丫鬟都知道，其實小姐和善得很，也并沒有一般人家小姐的諸多小性。

這樣談論一個男人，對于閨閣小姐來說，那是極不規(guī)矩的，但小姐沒有斥責她們，且順著話接了下來，這讓丫鬟們很是高興。

“那，那小姐……”一個大膽的丫鬟，在其他人使眼色推搡下，結結巴巴地問道：“小姐覺得他怎么樣？”

其實大家的意思就是嫁給他怎么樣，不過這話無論如何也是姑娘家們說不出口的。

顧十八娘哈哈笑了，看著這些年紀芳華正是春心萌動時候的小丫頭們。

“他對我好，是因為我值得他對我好，”她搖了搖頭，含笑說道，說著又似嘆了口氣，“可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值得了呢？或者說，有一天，還有更值得的女子呢……”

如今她顧十八娘已經明白了，這世上弱rou強食，要想不被人當作螻蟻般對待，就要讓自己值得，值得別人高看一眼，值得別人敬畏害怕，當然她也必定會此為目標前行，而不是像曾經那樣，以為只靠著卑微討好就能獲得別人的扶持真心相待。

但是，這個規(guī)則在一些人面前卻是例外，那就是你的至親之人。

不管她富貴榮華還是低賤卑微，她的至親都始終態(tài)度如一，這至親自然指的是娘和哥哥。

至于夫君，這世上或許有那樣的夫君，對自己的妻子如同至親相待，但，她顧十八娘前世無此福緣，今世，只怕更是無份。

她會努力讓自己值得任何人的看重，但前途漫漫成敗未知，她不想在自己跌入低谷的時候，再被人刺入胸口奪命一刀。

丫鬟們面面相覷，不明白小姐這句話什么意思，有心再問，見月光下小姐的神情清冷，面上笑意全無，眼神微凝，大家忙識趣地閉口，安靜地跟著她一路而去。

馬車駛入被夜色籠罩的街道上時，坐在馬車里的信朝陽忽地低低地嘆了口氣。

“少爺，顧娘子真是敢獅子大開口，我原以為她忽略這個……”馬車另一邊，坐著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捻須低聲說道。

他們今次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敲定顧娘子每月供藥的數(shù)量，而是信朝陽最后似漫不經心提出的單求藥的事，只要顧娘子在這上松了口，對大有生來說，才是意味著超然高人一等的藥界地位，當然，有了地位，錢自然也滾滾而來。

沒想到這小娘子一開口就要走了這一項買賣幾乎所有的盈利。

信朝陽神情淡淡，修長的手指撫著深紫色的篪，“哦？莫非六爺以為我這一趟去的是美人計？”

看著自家大少爺出眾的形容舉止，要說這世上有不動心的女子，還真很難讓人相信，六爺不由干咳一下。

“哪里哪里，少爺說笑了……”他笑道，帶著幾分被看破心思的尷尬，忙轉移話題，“這小娘子，小小年紀，竟也是個老人精般的，看來不光技藝，連為人處世都深得劉公真?zhèn)鳌?/br>
這小娘子也太煞風景了，如此美景良辰，安心欣賞美人雅樂就是了，竟然還惦記著錢！

信朝陽若有所思沒有答話。

這小娘子果然在自己的琴音引導下流露出掩藏的真情，但這并沒有讓他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輕松，反而心里有些微微的苦澀。

“美人計……”他喃喃道，自嘲一笑，“她的眼里就沒有美人，是紅顏枯骨而已……”

大少爺似乎有點……六爺微瞇著眼不由張開一刻，對自己的發(fā)現(xiàn)有些驚愕。

“不過，”他咳了一聲，似乎要驅散自己詭異的念頭，“顧娘子要潛心修煉一年，目前咱們是占據了優(yōu)勢，但一年之后，顧娘子大展身手之日，也是咱們契約無效之時啊……”

那個時候，正是顧娘子風頭更勝時，而他們大有生卻不再占有先機……

“多可惜……”六爺嘆氣，帶著nongnong的不甘心，“要是永遠都這樣該多好……”

獨占一個藥師，一個大藥師！

信朝陽不由心跳了一下，一般的藥行都有自己的藥師，都是簽了契約的，可是那些成名的大藥師，都自然不甘心受人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