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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履霜雖外表鎮(zhèn)定,但心里也在惴惴著。距劉炟登基,已有三月了。除了置辦先帝的喪事、依例晉封其手足、后妃。還有分封他自己的妻妾兒女,其余的決定他都沒有做。尤其是關(guān)于宋斐的、關(guān)于竇憲的。聽說這段時日里,宋斐養(yǎng)好了傷,每日在府內(nèi)大聲詈罵竇憲。宋貴人也一改往日的默默無聞,不斷往宋府賜下各種補品,又常往太后宮中走動。而劉炟大概是出于愧疚之心吧,他對此始終不作置喙。另一方面他又聽從了宋貴人的話,沒有讓擔任內(nèi)廷總管三十年的王福勝繼續(xù)留任,而是賜了他重金與宅院,讓他在京中養(yǎng)老。另擇了他自己的長隨崇勛擔任總管一職。這實在令履霜警惕。當年的除夕宴事還在眼前,她心里隱隱是知道的,崇勛聽命于宋月樓。這樣的情勢,表面看著風平浪靜,但遲早她與宋月樓,宋家和竇家要爆發(fā)出一場大沖突。一想到這里,她就忍不住心驚。她這里氣氛緊張,內(nèi)殿也不好過。劉炟背著手,皺眉說,“姑祖父、皇叔應(yīng)該知道,我一向?qū)僖鈶c兒。便是父皇生前,也再三交代了這孩子聰明,暗示他日后當繼我位,怎么您兩位卻說了這樣的話?”站在下首的鮑昱單刀直入道,“先帝的話還在其次吧。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陛下愛其母,所以福延其子?!?/br>劉炟有些尷尬,但并沒有否認,說,“月樓從我在潛邸時就侍奉在側(cè),是后妃中資歷最深之人,又一向謹慎妥帖?!?/br>劉賀安道,“資歷再深,為人再好,也不過是一屆嬪妃。我朝一向立嫡,無嫡才立長。如今皇后年輕,尚未生育,如何就輪到嬪妃之子承繼東宮了?”劉炟聽他說“一屆嬪妃”,有些刺心。又聞聽皇后云云,心中更不是滋味。只是礙著他們是長輩,與履霜的約定不可同他們說,少不得拿旁話遮掩了,“皇后并不執(zhí)著于東宮位,立慶兒的事,她也是贊成的,這個從前我們就有定論?!?/br>御史大夫徐巍一驚,隨即劉賀安與鮑昱也皺起眉來。劉炟知他們不信,問左右,“皇后到了么?”左右點頭,說,“皇后殿下已到宮門前多時了?!?/br>劉炟點點頭,“傳她進來。”左右答應(yīng)著去了。一時履霜進來,見到穿著紅色繡龍紋衣袍的劉炟,頗有些不適應(yīng)。國朝協(xié)于火德,歷來以赤色為尊。但劉炟他是清淡的性子,從前穿衣也一向如此。所以履霜驟然見得,適應(yīng)了一會兒才道,“陛下。”劉炟點點頭,表面安然,但心里也是不自在——三個月前他母后與宋家兄妹曾逼殺面前女子。那場景至今還在他眼前。即便到最后她沒有出事,但終究,在那一刻他也是動過殺心的。今時今日,他很難再找到合適的對待她的態(tài)度。鮑昱沒注意到兩人尷尬的神態(tài),一心只在方才劉炟說的話上。對著履霜,開門見山問,“敢問皇后殿下,是否曾經(jīng)同意過陛下立皇長子為太子?”履霜吃驚,下意識地看向劉炟。他有些窘迫,微微側(cè)過了頭。但她已明白了對方宣召她來的目的,在心中松了口氣,回答鮑昱說,“是,本宮同陛下,都意在立皇長子為儲君。”“這怎么行?”劉賀安不解,“殿下還在盛齡。萬一您將來生下嫡子,難道讓他屈居庶子之后么?”履霜一時間想不到什么回答的話,只好拿大度來作為借口,“嫡庶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立賢才是上策。本宮瞧著皇長子很好,與其等一個未知的小孩子,不如就立他吧,先帝過去也常常夸贊他聰明呢。”鮑昱幾人聽她句句都是推辭的話,偏還踩在大義上,渾不似二十不到的年輕女子,心里覺得怪怪的,浮出一個疑問,“是陛下讓您這樣說的么?”履霜和劉炟都大窘,齊聲說,“怎么會?”但鮑昱見他們這樣,心中疑惑更深了,責備道,“怎么不會?陛下先前就順著太后與宋家的意思,要廢掉皇后呢?!?/br>履霜見劉炟惶愧地漲紅了臉,代他道,“那件事是誤會。”她不欲再同鮑昱糾纏下去,索性說,“其實...本宮方才的話是一個原因。但還有一個因由:本宮身子寒涼,不易受孕。”鮑昱等人一驚,看向劉炟。他默然地承認了。鮑昱想起皇后嫁入東宮兩年,始終不曾有孕,心中信了大半,在心中惋惜噓氣。自然,神態(tài)也松動了不少。劉炟順勢道,“這么說,幾位都同意了?”鮑昱看了履霜一眼,有些憐憫地說,“皇后還年輕,再找御醫(yī)來看看吧?!?/br>履霜感激他好心,但還是推辭說,“本宮的身子,本宮自己明白,此生大約是無望做母親了,好好養(yǎng)育嬪妃之子,也是一樣的,謝大人好意了?!?/br>鮑昱聽了,也只得默默地點頭。于是劉炟松了口氣,吩咐崇行進來擬旨。劉賀安見皇后安靜站在一側(cè),既不過分關(guān)注也無難受神情,在心中暗暗猜測她是死了心。想到竇憲的救護恩情,這份憐憫之意更深,他道,“陛下,老臣有一言,不得不進。那宋貴人,本就是太后的外甥女,又深得您多年寵幸。如今其子也封了東宮。陛下可曾考慮過將來兩宮的尊卑相處?”劉炟聽的沉吟,看了一眼履霜道,“可是皇后已是母儀之尊,無可加封?!?/br>劉賀安道,“那么陛下不妨恩賞其母家?!毙煳∫苍谂渣c頭。鮑昱聽了直覺不妥,想開口阻止。但劉炟已在他之先答應(yīng)了下來,“皇后之父一向恭侍宮闈,其兄也為國數(shù)度出生入死,這個恩賞不算逾矩。”履霜心里涌上欣喜,忙跪下謝恩。劉炟虛扶了一把,讓起來,和言道,“你哥哥三月前剿滅叛軍,按例是要封他為前將軍的。這樣吧,跳過它與衛(wèi)將軍兩階,直接晉為車騎將軍。”履霜驚喜。車騎將軍是僅次于驃騎將軍和大將軍的武官之職。位次上卿,或比三公,可佩金印紫綬。這個官職典京師十萬兵衛(wèi)兼宮衛(wèi)五萬,歷來是資歷深厚的老臣才可獲封,沒想到劉炟竟愿意把它給年過弱冠的竇憲。她驚喜下連話也不會說了。劉炟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高興,笑道,“不謝恩嗎?”履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