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他的額角不斷地流下來。他心中恥辱，夾雜著憤怒，抬起頭冷冷地與劉炟對視——可笑。這樣上畏親眷之嚴(yán)，下惑內(nèi)寵之態(tài)的男人。終日居于深宮之中，不離女人之手。蒙昧、暗惑，竟也有臉指責(zé)他么？

劉炟被他看的膽寒，喝問，“你不服么？”

——不服，當(dāng)然不服。

整個匈奴是我蕩平。你的繼位之亂是我掃清。

竇憲緊緊抿著嘴，面色如鐵，一句話都沒有說。

而沁水在旁也嚇壞了，不料事情竟會鬧的這么大。也生恐此事了結(jié)，竇憲會借事處置她。急急地在旁打著圓場，“皇兄息怒吧，當(dāng)心身體......”

劉炟勉強(qiáng)接過她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但想起竇憲種種跋扈之舉，還有不知真假的誘鮑昱入局事，心中氣憤，呼吸急促，始終沒有平復(fù)。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傳來喧嘩聲，“陛下有事在處理，殿下暫且不可進(jìn)去！”“請殿下不要為難我們。”

緊跟著，一個女聲聲嘶力竭地在外大呼，“陛下！妾求見陛下！”殿門被打開，履霜罔顧黃門們的拉扯，堅持往里走。終于她來到御前，一下子跪倒在地。

但劉炟不欲聽她懇求，冷冰冰地先說，“此事與皇后無關(guān)，來人，送皇后回長秋宮?！庇洲D(zhuǎn)向竇憲，“等過會兒，你自己去廷尉那里，把鮑昱的事一五一十地說清楚、查清楚。”

履霜聽他這樣說，心中驚懼，死死地巴住了玉階不肯離開，“陛下，廷尉何其嚴(yán)厲？家兄一身傷病，只怕吃不消啊。他這次實(shí)在是一時糊涂，才犯下大錯，妾請......”

劉炟?fù)]手打斷了，對左右道，“還不請皇后回去？”

左右忙使了力氣，去拉履霜。

她心中惶急，更兼無可奈何，掙脫了他們，去拔滿頭的簪環(huán)。爾后跪在地上低聲道，“妾不敢為兄長辯，但求陛下看在他為人勇武，尚可為國效微勞的份上，寬恕他一次吧。妾愿脫簪待罪，為他稍贖其過?！庇智笄咚L公主，“公主被占的地，竇府也會十倍賠償，并且將來決不再冒犯公主，還請息怒?！?/br>
脫簪待罪，歷來是妃嬪犯下嚴(yán)重過錯時的請罪禮節(jié)，帶有很重的侮辱性質(zhì)，所以后宮妃嬪不到大難臨頭不會輕用，今日履霜卻如此。竇憲頓覺驚痛交加，拉住她，開口想說話。

但她內(nèi)心驚懼，哀求地看著他，不斷地?fù)u著頭。

好在劉炟到底顧及皇后的顏面，再則也明白鮑昱的事終究已過，說竇憲涉案是不知真假、查無實(shí)證的。今日這樣嚴(yán)厲地罵了他，當(dāng)也夠了。平淡道，“好了，皇后帶著你哥哥回宮去吧。”

履霜喜極而泣，連連叩首，“謝陛下開恩！謝陛下開恩！”扶了竇憲起來，出了福寧宮。

兩人都形容狼狽，出福寧宮的一路上，不斷有宮女黃門訝異地打量著他們。索性竹茹機(jī)靈地傳了轎輦過來，停在宮門前，履霜忙扶著竇憲坐了進(jìn)去，又道，“回中宮?！?/br>
第122章劉肇

竇憲出了長秋宮后，走了不多遠(yuǎn)便迎面碰上了梁玫。

方才福寧宮里發(fā)生的事尚未傳播出去，所以梁玫見到他鬢發(fā)散亂、額上隱有血跡，不由地大吃一驚。

而竇憲不欲和她打照面，沉默著與她擦肩而過了。

梁玫就這樣帶著滿腹的狐疑，來到了長秋宮，“...本宮帶二皇子來看望皇后殿下?！?/br>
守門的小宮女聞言，為她去傳。過了一會兒，出來稟道，“殿下在里頭，請您快進(jìn)去?！?/br>
梁玫點(diǎn)點(diǎn)頭，從雁書手中接過二皇子抱著，輕聲囑咐他，“待會兒見了皇后殿下，乖乖的，不許總黏著她?！?/br>
二皇子虎頭虎腦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梁玫在他額上親了一口，抱著他進(jìn)去了。

殿內(nèi)履霜已打水重新洗過臉，梳妝完畢，端坐在鳳座上。見到二皇子被抱了進(jìn)來，張開手臂微笑，“肇兒——”

劉肇很響亮地喊，“母后！”在梁玫懷里不斷地踢蹬著腿腳。

梁玫笑罵，“這沒心肝的孩子，一見到皇后殿下，是再不要妾的了?！卑褎⒄胤胚M(jìn)履霜懷中。

他快三歲了，生的很機(jī)靈。先脫了鞋，然后才在履霜腿上站起來，去摟她的脖子，“母后！母后！”

竹茹在旁笑道，“二殿下真是又乖又貼心?！?/br>
“可不是，幾位皇子公主里，數(shù)他最和我親。”履霜摩挲著劉肇的臉，輕言細(xì)語地問他話，“今天早飯吃了什么？”

劉肇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道，“吃了稀粥、玉米、蟹黃包，還有，還有那個綠色的桿桿菜?！?/br>
履霜想了一瞬，含笑問，“四季豆？”

劉肇奶聲奶氣地說，“好像就叫這個?！?/br>
兩人又隨口說了些閑話，履霜命竹茹去內(nèi)殿拿肚兜來。竹茹答應(yīng)著去了，稍后去捧了一疊肚兜過來。履霜對梁玫道，“這些是我閑來無事繡的，拿著給肇兒隨便戴戴吧，別嫌棄繡功粗糙?！?/br>
梁玫站了起來，笑道，“殿下若說自己繡功不好，那妾繡的，真不知道是個什么玩意兒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又引著兩位主子說了不少玩笑話。

時間過得匆匆，不知不覺梁玫來中宮里呆了兩個多時辰。她起身道，“眼見著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妾不打擾殿下，這就告辭了?！?/br>
履霜撫摸了劉肇毛茸茸的腦袋一下，將他遞還給了梁玫，“路上小心。”

梁玫接過孩子，欠身告退。

履霜內(nèi)心失落地目送著他們離去。

而劉肇，他趴在梁玫肩上，見與履霜越來越遠(yuǎn)，忽然慌了起來，伸出手道，“母后！”

稚嫩的童音像有千鈞之力一樣，擊在履霜心頭。她渾身一震，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

而梁玫背對著她，并未察覺。拍了劉肇的小屁股一下，輕斥，“傻孩子，每次都不愿意走。下次再這樣，就不帶你來了?！睋е蘅尢涮涞膭⒄刈哌h(yuǎn)了。

見履霜悵然若失地倚在門上，凝望著劉肇離去的方向，竹茹勸道，“殿下進(jìn)去吧。”

履霜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著她一起往內(nèi)走。

竹茹有意引開話題，喟嘆，“眼見著二殿下越來越大了，梁美人還是那樣冷冰冰的，也不照管照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