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去查。終于，好不容易拿到一點(diǎn)老侯爺吃過的藥。里頭被擱了川芎，那和老侯爺當(dāng)時(shí)所喝的藥酒相沖。兩者一旦服多，會無疾暴死。”

竇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顫抖地說，“怎么可能呢？這不可能......”

但云嬸道，“是真的。這事查出來后，我們又查到了四姑娘身上的一些事。本想等侯爺你回京后，一一稟告的。沒想到不到半日，陽明外出采買，突然就被強(qiáng)盜所殺。奴婢去看過他的尸身，一共就一個(gè)刀口，一擊斃命?？梢姴皇瞧胀◤?qiáng)盜所干。這件事之后，奴婢連書也不曾留，甚至誰也不敢告訴，連夜就回了扶風(fēng)老家，托身旁支家以求庇護(hù)?！?/br>
“那么...這些事是誰做的呢？”竇憲屏住了呼吸問。

云嬸看著他，一字一字道，“您的母親，泌陽公主?！?/br>
他心中狠狠地一沉，喘著氣，失措地站了起來，“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我娘？”

“沒什么不可能的。老侯爺深負(fù)公主多年，她心中早有怨意。何況她已經(jīng)完成了復(fù)仇，實(shí)在不需老侯爺再活下去?！?/br>
“...復(fù)仇？！”

云嬸說是，“侯爺現(xiàn)在，心里一定有個(gè)疑問吧，四姑娘到底是不是您的meimei？奴婢明確地說，不是?！?/br>
竇憲松了口氣，但知道此事背后必定錯(cuò)綜復(fù)雜，仍舊等著云嬸的下話。

很快她就說，“但老侯爺卻一心以為姑娘是他的孩子——過去他曾與大姑奶奶有過一段感情。您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以為么？”她一字一句地說，“二十七年前，泌陽公主買通了謝府的姨娘，給大姑奶奶下了藥，令她早產(chǎn)血崩。連同去接生的婆子也被公主收買了，告訴謝府的老爺，四姑娘在母腹里九個(gè)月，是足月所生的?！?/br>
竇憲聽不懂，茫然地說，“她為什么要在履霜的出生時(shí)間上做手腳呢？”

“因?yàn)槟菚r(shí)候，大姑奶奶和謝老爺成婚，還不到七個(gè)月。孩子卻比婚齡大。這樣一來，謝府的老爺自然就會覺得四姑娘非他親生。您想，他還會對孩子好么？而咱們老侯爺，卻會覺得四姑娘是他的孩子。日日牽掛、懸心不已?！?/br>
竇憲想起很多年前，父親一力地阻攔他和履霜在一起。原來是這樣?？赡赣H，她始終是同意的啊，并且她很喜歡履霜，說履霜比他的其他表姐表妹強(qiáng)。母親還告訴他，如果不想履霜被人奪走，就先占有她，這樣一來，父親就再也不會反對他們的婚事......

他對不上那些事，失措地說，“不，這是假的。云嬸你不知道，我母親很喜歡履霜的。她親口告訴過我，履霜很好?！?/br>
“那是她騙你。她一早就打算好了，要你和四姑娘相愛，然后她送四姑娘入宮，永遠(yuǎn)分開你們。不然侯爺以為，孝明皇帝怎么會對四姑娘青眼有加，封了毫無根基的她為太子妃？”

他恍然地想起，在履霜及笄前后，孝明皇帝對她很看重?？峙履菚r(shí)候母親就瞞著所有人，悄悄地向兄長舉薦履霜了吧？不然之后她也不會主動(dòng)地提出收履霜為義女，為她增添良好出身......

云嬸又道，“事情比公主所想的更順利。那個(gè)時(shí)候您同四姑娘居然偷嘗了禁果，之后又馬上去了潁川，而四姑娘居然有身孕了。本來孩子生下來，等您回來，也是一樁美事。只是...老侯爺深信姑娘是他的孩子，堅(jiān)持不讓她生。四姑娘又犟，非要生，最后老侯爺只得同意了，送她去了莊子上，派了啞女過去照顧?！@里面，就有大長公主的人?！?/br>
他呆呆地聽著，想說“騙人吧？怎么會？”

但云嬸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似的，捅著他的心，“四姑娘每天都吃著公主為她精心準(zhǔn)備的食物。果不其然，一朝分娩，孩子的手腳有問題。老侯爺想他這個(gè)樣子，更確定你們是兄妹了。又想孩子必定是活不長的，就送了他給奴婢的哥哥養(yǎng)?！?/br>
“那么后來呢？！”

“到了孩子兩三歲的時(shí)候，老侯爺?shù)纳眢w漸漸不行了，開始思念起孩子，就派陽明去看他。哪曉得——孩子居然長的很像謝老爺。那個(gè)時(shí)候老侯爺幾乎瘋了。陽明幾次勸他不要急，他始終不聽，自己親自出去查怎么回事。結(jié)果有一天回來，說是路上跌了一跤，公主進(jìn)去看護(hù)他，沒想到，老侯爺再也不曾醒過來，一直到您去敦煌，都再不曾醒。后來......”

竇憲想起那段時(shí)間，母親對父親過分的關(guān)懷。

“...這酒，只怕和你爹喝的藥有些相沖呢...拿去先給黃文泰看看。若他看了沒事，我這里熱了再給你爹送去。”

“你爹服了藥，睡下了...他睡的不好，在做噩夢呢。”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你爹只是舍此投彼，去彼岸往生了......”

......

那些話不斷地在他腦中回響，并且聲音越來越大，令他無力抵抗，他搖著頭，意志幾乎全數(shù)崩塌。

為什么會這樣呢？母親殺了父親？還下了毒，讓他的兒子變成了那樣。一手拆散了他和履霜？

為什么呢？

他緊緊地抓住扶手，卻怎么也消化不了這些話，不斷地說，“騙人的吧？”

但云嬸搖頭，“有些事，您也許不記得了。二十幾年前，若姑娘發(fā)燒，其實(shí)本是能治好的，可惜老侯爺那時(shí)候找回了大姑奶奶，去陪她了，一夜沒有回來。大長公主憋著一口氣，不許任何人醫(yī)治孩子，所以若姑娘才燒壞了腦子。再后來，老侯爺聽說大姑奶奶嫁人，又千里迢迢趕去謝家。那天下著大雨，公主一定要帶著若姑娘去找父親。在路上，她跌了一跤，若姑娘跌在了地上，沒有、沒有再醒過來......”

竇憲腦海中閃現(xiàn)過一個(gè)模糊的影像。雨夜、歇斯底里的女人、聲嘶力竭的孩童哭聲。他喃喃地說，“我記得...可是這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再也無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慘然地流下淚來，“她恨我爹，就要報(bào)復(fù)到我的身上嗎？我又有什么錯(cuò)呢？”

他說完這一句，忽然覺得耳熟無比——不久前，臨死的竇芷也這么問過他。

突然的悲從中來。那么——母親又有什么錯(cuò)呢？

她被辜負(fù)了一生，被耽誤了一生。她的復(fù)仇，是錯(cuò)的嗎？

而父親呢？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gè)無力去抵抗皇權(quán)的普通男人。

他覺得渾身都沒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