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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婿的行為,替城主感到扼腕之后,便悄無聲息地離了靖宇堂——卻無一人敢在那波瀾不驚、連眉都不曾皺過一下的城主面前,說出要“追捕”他逃離的“夫人”的話。事情發(fā)展到這里,無一不與赤寧城主事先料想的那樣進行著。靖宇堂里,在黑臉侍衛(wèi)時不時飄過來的“哀怨”的目光洗禮下,面臨戰(zhàn)火燃起的消息仍然不動如山的城主大人,顯然仍沒有討論“夫人失蹤”這個話題的意思。夫人,在他的心里,真是如此不值一哂?方才那些人不知內(nèi)情,也不了解夫人的為人??伤迬r卻是清楚,夫人一個心性純善的弱質(zhì)女流,根本不該成為戰(zhàn)爭的犧牲品。而那個才把人家“吃干抹凈”便拋諸腦后的男人,對于自己妻子已然失蹤了一個月的事實,從頭到尾居然毫無反應(yīng),沒日沒夜的只顧著跑去外頭與那一夕之間冒出來的“阿嬌”廝會……直到戰(zhàn)事起了,他才有所收斂,算是將自個兒“搬”回到了靖宇堂中,端坐他城主的位置,運籌帷幄,指揮若定。曾經(jīng)許下的“我會找到她的”諾言,在這戰(zhàn)事紛擾的時刻,似乎變得愈發(fā)無關(guān)緊要,好像全無兌現(xiàn)的必要。可憐晴兒那丫頭,這些日子跑斷了腿,流干了淚,也沒能得知她家公主的下落。此時此刻,要不是他修巖提早將晴兒送出了城,恐怕連這無辜的丫頭也被那些人給抓走了。更可憐夫人下落不明……她三年前出于大義的選擇,顯得多么可悲。這一對夫妻,竟然終以如此不明不白的悲劇結(jié)局收場?他從未如今時今日這般,懷疑過自家主人的想法和決定。曾經(jīng)的主人,在他心里自是被奉若神明,而跟在其他眾人心里比起來,又更多了一絲人情味。但是到了此時,他實在不敢再說,主人是個有正常感情的男人了。又或許,他的感情,真的突然間被某個莫名出現(xiàn)的女子給悉數(shù)搶占了去,再分不出一絲來,給自己可憐的妻子?由此,修巖更不后悔,自己這回自作主張了一次,幫助那晴兒丫頭逃脫出城,又給她打點好了一路回往中州,盡量保她平安順暢!就算晴兒的目的不是獨自逃生,而是回中州去搬救兵來找尋他們的公主,他也顧不得這算不算對主人的背叛了……戰(zhàn)事本就起了,也無所謂公主失蹤這個消息走不走漏了吧?如果那中州皇帝還有一絲顧念親情,或許還會因為想要找尋胞妹下落,而休兵止戈也不一定——主人對夫人冷漠至此,令他居然只能寄望于殘暴寡恩的中州人顧念血緣親情,這也實在是諷刺極了!寧幽卷48、“棄婦”之殤帶著一紙休書和血玉寶石,鳳幽夜獨自踏上了歸途。說是歸途,只是作為一名棄婦好聽的說法。她的心里,卻并沒有想好,自己究竟要往哪里去?來時還有陪嫁的車隊,還有晴兒始終陪伴于身側(cè),此時歸去,卻再無一人一物,就連那小小的雪團兒,也成了命中的匆匆過客——應(yīng)該早被那男人打發(fā)跑了,想來也是尋它真正的主人去了。原本是想回內(nèi)城先去尋晴兒,可是據(jù)說因為備戰(zhàn),全城戒嚴,再不許任何人出入內(nèi)城。轉(zhuǎn)念想想那男人既然沒有指示,定是不愿讓她與晴兒同行了。卻不知,為什么連這么一個丫頭,都不愿賜還予她……又可嘆自己腳小難行,更不會騎馬駕車,天大地大,縱使他放她自由,她卻不知該何去何從。就在她躊躇不前之時,一輛馬車忽然停在她跟前?!肮媚?,這里馬上要打戰(zhàn)了。你一個女兒家,這是準備去哪里呀?”馬車小小的,毫不起眼,趕車的是位胡子花白的老大爺,隨行還有一位面目和善的大娘,對背著小小包袱的她慢道:“兵荒馬亂,我們準備去南方女兒女婿那里躲一躲。姑娘要是無處可去,不如跟我老兩口一起,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br>那一刻,鳳幽夜不是沒有過疑慮,然而她此刻身似飄萍,只想著能先出這赤寧城也是好的。而且,她終是相信,他赤寧城里的人,都不是什么惡人……除去,除去對中州公主的厭憎,大多數(shù)北方人,終歸是和善淳樸的。于是,她壯著膽子,孤身上了馬車,與那萍水相逢的一對老夫妻結(jié)了伴同行。她對南方,并沒有多少認識。只曾聽聞許多不喜歡禮制管束,又不愛參與民族斗爭的武林人士,大都聚居南方青山秀水之間,各路隱逸高人、風雅文客,都藏匿于蒙蒙江南煙雨之中,飲酒賦詩,自得其樂。真是原荒大陸上仙境般的一片樂土。當然,南方武林中的爭斗也是時有耳聞的,有的門派雖不顯山露水,卻默默培植著勢力,在整個原荒也稱得上占有一席之地。南摘星,北赤寧。這話她還未出嫁時便聽聞過。當時少女心性,只為那統(tǒng)一了北方各部族的赤寧城主感覺甚是光耀,雖然只是偷偷地暗自欣賞他,聽聞別人對他的夸贊,她心底竟還頗有些“與有榮焉”的甜蜜滋味。此時想起來,不過短短幾年,在中州時少女懷春的日子,已經(jīng)恍如隔世一般,再不復(fù)去。此時她若回了中州,對赤寧城來說,是不是立即缺了一個籌碼,原先的平衡局勢愈加被打破?雖然他曾說并不在乎她這小小的棋子,可是眼前一觸即燃的戰(zhàn)事,多少會因為她的位置改變,而更無避免的可能了吧……可恨她雖已是赤寧城的棄婦,卻終歸忍不住,替赤寧城的局勢著想……所以,眼下她不能回中州,不能……所以那陌生的南方,是她當下唯一的出路?索性一路上,老兩口對她一直頗為照顧。雖然她身子弱,受不得顛簸,常常吐得一肚子酸水,兩位老人家也從來沒有嫌棄過她,反而總拿最好的干糧給她,叮囑她照顧好身子。****北方夏日苦短,眼看冬天即將早早來臨的季節(jié)里,馬車一路南下,天氣反而愈見溫暖。因為她的身子實在太糟,一日甚至得吐個十次八次也沒完,兩位老人的行程也被她落下了不少。行到第五日,馬車上了盤旋的山路,眼看就要出了北方的地界,鳳幽夜正在車上昏昏欲睡,一場始料未及的禍事卻悄悄在眼前蔓延……刀兵聲驟然響起,對于多年來深居閨中的鳳幽夜來說,還是頗為嚇人的。待到馬車再行近一些,前方幾道浮光掠影閃現(xiàn),一個個形如鬼魅的身影時而糾纏一處,時而剎那掠開。鳳幽夜只從車里看了一眼,便覺心慌不定,反而兩個老人對視一眼,眼底并無驚慌,只悄然停下馬車,準備待那打斗自行結(jié)束。心底為兩位普通的老人都能有如此膽量而暗自贊賞,鳳幽夜給自己鼓了鼓勁,教自己拿出點中州皇室的氣度來,今后去往南方,想來這樣的武林紛爭,應(yīng)如家常便飯般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