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風(fēng)聲沙沙下面綁著的沙袋被踢出了歲月的痕跡。

霍斯然一身的肅殺挺拔走過去看。想起了她曾經(jīng)那道狠戾兇猛的回旋踢。

耳邊傳來喧鬧聲和孩子的笑聲他指腹輕抬摩挲著沙袋那是他遺失的那段歲月里她的印記。

………………

進門時濤濤那聲高亢又興奮的"mama"驚了一屋子的人榍。

撲騰著從葉驍身上跳下來往門口跑一下子就撲進她柔軟馨香的懷抱里濤濤依賴地?fù)е箘拍ゲ洹?/br>
"回來的點兒正好來來來坐下"秦芳容正拿著筷子出來"我做了拿手好菜爆炒豬肝快嘗嘗。"

"葉驍去把你媽熬的湯端過來……"葉子敬一邊命令一邊拉開了椅子都。

葉驍正呆愣愣地盯著林亦彤看聽見話一個回神一個月來就被曬黑的俊臉浮起不易察覺的紅與尷尬"哦"了一聲比以前更亮更璀璨如星的眸垂下往廚房里去了。天知道他可沒忘記上次強行吻她的事她一定是惱了否則怎么會清冷得連看都不看他一下？？

"哎呀叫你拿個瓷盆盛你給我把高壓鍋端出來你怎么不連煤氣爐給我一起捧出來啊你……"秦芳容急得火都燒到眉毛這孩子還能不能做點事啊養(yǎng)個兒子到底不如養(yǎng)個女兒

葉驍尷尬繃著唇任由他媽吼："你倒是放下呀不燙??？"

"……燙……"他憋半天憋出一個字來。tmd燙死了。

林亦彤把濤濤放下地從桌上拿了抹布過去裹住他直接拿手握的不導(dǎo)熱邊緣示意他放下離得這么近近得他都能數(shù)清她的睫毛。

"你生我氣了？"葉驍盯著她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她。

她水眸輕抬眨眼之間有笑意生出問："你什么？"

她又把自己封起來了。封成任何人都走不進她心里的模樣。

葉驍不管繼續(xù)："后來怎么樣了？我要請假出去被排長關(guān)了一個星期禁閉爬都爬不出去那個混蛋還欺負(fù)你么？"

她纖睫輕垂："我給了他一刀他差點死掉。你還有人敢欺負(fù)我么？"

葉驍心臟都顫了兩顫。

"好了"她柔柔看他一眼"端上去吧。"

葉驍不知是該驚喜還是擔(dān)心了。

她從不愛開玩笑出來的話都是真的可如果她真的動了手現(xiàn)在又相安無事地站在這兒那明那個人真的愛她愛到這種地步了么？

"你現(xiàn)在住的房子好不好？是在哪兒？"秦芳容一邊分著筷子一邊問她。

"在托幼所附近挺好的。"

"起來我一直好奇濤濤怎么進的托幼所？沒戶口都能進我們隔壁老喬家塞了十萬塊錢都連個影兒都沒呢人家還是正兒八經(jīng)的城鎮(zhèn)戶口父母工作都很穩(wěn)定的……"

葉子敬蹙眉示意她閉嘴別亂話。林亦彤卻聽到心里去了有些事她指只顧抓緊機會不放卻總忘了細細琢磨。

濤濤的事太過順利她當(dāng)時都在想什么？那男人撇清了關(guān)系她就當(dāng)真信了？

敲門聲響起。

秦芳容一怔吃飯這個點兒有誰會來？

她摘了圍裙走出去只當(dāng)時鄰居過來借調(diào)料什么的卻沒想到一開門竟是霍斯然站在原地淡淡的月光下那男人站成了一棵亙古不移的青松。

"誰??？"葉子敬問了一聲。

秦芳容背影僵直一動不動面色冰冷地看著霍斯然想直接把門摔到他臉上卻想想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回去任職而葉驍才剛進中央軍區(qū)。

她已年近五十知道事情能避則避拉開了門讓林亦彤自己來處理。

那一道柔美的身影正盛著湯水眸一眼掃過來手顫了一下湯微微灑出輕不可見。

這下整個秦家像是被丟下顆重磅炸彈葉子敬瞪圓了眼睛胸口被巨浪沖擊著幾乎要拉起身拉開椅子就請霍斯然坐下又猛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看林亦彤一眼霎時不敢動了。

霍斯然巋然不動地站在門口淡淡道："我能進來么？"

沒人敢應(yīng)聲背對著他的秦芳容冷笑天降大佛她這戶人家可有拒絕的權(quán)利？倒是濤濤驚喜地從葉驍懷里撲騰下來往門口跑張開rou嘟嘟的雙臂就撲到霍斯然懷里甜甜地叫："伯伯"

短短的相處里霍斯然寵他都極致有求必應(yīng)孩子的心最為單純通透。

霍斯然看了林亦彤一眼知道她在冷靜的時候最不喜在人前拉扯糾纏才敢肆無忌憚地如此大膽摟緊了濤濤嬌嫩的背磁性的嗓音沉聲問他："想伯伯嗎？"

"想"

"想什么？"

濤濤八爪魚似的纏著他摟著他："伯伯家有空調(diào)……有火車……還有冰激凌……"

男孩喜歡的玩具堆滿了整間房還有能穿梭來去的整套火車隧道濤濤早就想得不行了。

許久那個纖的身影動了動起身無視葉驍眼里嫉恨的光芒提醒他加一套碗筷走過去輕輕關(guān)上霍斯然身后的門對背對而立的秦芳容低聲："對不起秦姐……"

因為她的緣故打擾她們一家三口團聚了她真的很抱歉。

秦芳容眼眶微紅心底也是有愧的她是有善心有積德沒錯但關(guān)鍵的時候為自保她也總是不能為這丫頭出頭。

葉驍去廚房搗鼓半天只拿了雙筷子出來皮笑rou不笑的："首長我們家碗就五個沒多余的要不你湊合湊合吃點算了或者我給找個盆？"

聞言秦芳容臉色一沉趕緊扯了扯兒子的衣服這孩子傻的嗎？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來都掌握在誰手上？

中指輕叩桌面霍斯然深眸抬起看他一眼眸光微冷："隨意。我吃過了。"

葉驍被堵心里很不痛快。

葉子敬這個大男人神經(jīng)粗沒看出飯桌上的劍拔弩張笑笑問他："我聽您從國外剛回來不久啊f國那邊特訓(xùn)過程沒出什么問題吧？聽在國外時候出了點意外新聞播出來倆時就給掐了是真的還是謠傳？？"

天天看軍事新聞有真人在這兒他得趕緊問?；羲谷粩埦o了腿上歪來扭去的寶寶薄唇淡淡抿成一條鋒利的線沉聲回應(yīng)："假的。"

——他在野外特訓(xùn)中被f國狙擊手伏擊中彈在密林深山中險些喪命卻硬生生挺過來的事如果中央刻意要隱瞞那就給他們隱瞞。

葉子敬蹙眉"哦"了一聲卻不肯相信怎么會呢？國民都猜測是中央覺得他這顆棋子太危險所以準(zhǔn)備犧牲他了啊。

"聽你的生意已經(jīng)做到了美國？"

葉子敬一驚喜上眉梢："這你也知道？"

"有所耳聞。"

兩個大男人在餐桌上聊得很投機葉驍卻看著愈發(fā)氣悶秦芳容瞪著自己兒子想起了他剛剛的話："我倒是沒聽你啊你給我去一個月就被關(guān)禁閉關(guān)了一個星期能耐啊？"

提起這個葉驍也尷尬起來扭臉對著林亦彤無聲地求她趕緊救救他她纖睫輕顫想了半天輕聲："以后不要老想著出來當(dāng)兵是以身為國的一件事情你有什么顧慮國家都會為你想好斷了你的顧慮。你還年輕以后有大把的時間去做別的。"

"我也想好好當(dāng)"葉驍抹了把臉很頹喪"可排長我心思野不好管而且因為禁閉那件事特種隊選拔都沒讓我去……"

她眉梢一跳

怎么會這樣？

葉驍剛進部隊兵種都還沒確定下來現(xiàn)在出問題可是會影響一生的。

她真的很擔(dān)心。

葉驍一時沖動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她生氣想躲沒錯可他畢竟是她的親人他出事她也會急的。

霍斯然中斷了跟葉子敬的談話冷眸緩緩落在葉驍身上沉聲問："你想進特種大隊？"

葉驍一僵笑著撒開手露出被曬成健康麥色的俊臉字字切齒："我是想進沒錯可當(dāng)真不用首長你cao心我有那個實力。"

"你有沒有那個實力沒人能幫你證明進隊三個月通不過考核照樣會被刷下來?？扇绻麤]有去培訓(xùn)考核的推薦名額"霍斯然冷笑"你就連被刷下來的機會都不會有。"

葉驍臉色一冷他是惡心被人以權(quán)壓人沒錯可霍斯然倒沒有仗勢欺人的句句都是實話。

"我會求動我們排長的。"他篤定地道。

霍斯然胸襟敞開眉眼冷峻肅殺也正色逼問："就以你三天兩頭就想從里面跑出來的勁頭？心不踏實你連被遣送回家都有可能"

"那你怎么不問問是誰叫我心不踏實"葉驍臉色鐵青地砸了一下桌子碗里的湯都灑了出來"她來找我哭我去哪兒心靜我在里面呆得越久越知道外面有頭狼盯著她她離開我家就意味著會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霍斯然被他的話刺得深眸泛紅眸光狠戾肅殺泛白的薄唇清晰咬字："你知道我會對她如何？她是我前妻……"

"哈"葉驍被震得胸口發(fā)顫笑出聲來目光兇狠"一段失敗的婚姻里果然都有一個失敗的丈夫"

"你都知道什么？"他擰眉險些被惹怒。

"我知道得比你多"葉驍怒目而視"騰"得一下子站起來撐住了桌面。

"驍驍"葉子敬聽得心驚rou跳的怒聲呵斥了一句他的名。

這孩子怎么就弄不清楚自己是在和誰叫板？？他們老了得罪誰都沒事就這么一個兒子不得好好護著？

"嗚哇……"坐在霍斯然腿上的濤濤被這個場合嚇懵了咧開嘴就哭出聲來guntang晶瑩的眼淚順著巴掌大的臉往下掉"哇……"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葉驍葉驍哥哥好可怕。

霍斯然心下一震暗道一聲"該死"就要去哄懷里的孩子健碩的臂膀卻猛然被一只纖弱的手撥開林亦彤臉蒼白地把濤濤快速從他懷里抱出來猛地退開一步這兩個男人吵架沖突也不分場合把孩子都嚇哭她不偏袒兩個他都恨。

葉驍也面露愧疚頹然地跌坐下來看著霍斯然冷笑起來啞聲："原來你們是夫妻啊……"他心里一陣刺痛怪不得她會清宮"可我爸天天看軍事新聞看了多少年都不知道原來你結(jié)過婚她就那么渺嗎？到你能藏她那么深……"

霍斯然也冷笑"我敢回來面對她就已經(jīng)足夠敢面對自己做錯的那些事你如果真了解那么多就該點我不知道的錯給我聽。"

比如他一定會知道當(dāng)年她到底是怎么一個人離開的。

葉驍就要起身："……"

"夠了"一聲清麗的厲喝炸響在飯桌上她臉慘白臂彎顫抖著忍到了極致也恨死了這兩個幼稚到當(dāng)眾爭風(fēng)吃醋的男人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柔柔的一眼看向秦芳容下了決定"我今天回來沒想著會遇到那么多事該來的不該來的我也沒辦法控制可如果想聽我下面的話也就剛好一起聽著——"

"專家組的任務(wù)完成我三天后回美國我兒子跟我一起。秦姐"她已平靜下來叫了一聲話里有著濃到化不開的情緒"謝謝你照顧我那么久像我親jiejie一樣姐夫在美國的生意如果需要我?guī)褪裁疵﹄S時叫我我義不容辭并終身有效。"

秦芳容瞪大了眼睛遠遠沒想到這一出："你……彤彤你……"

收回清澈如水的瀲滟眸光無視飯桌上其他人眼底的震驚她抱好懷里抽抽搭搭伏在她身上再不肯抬頭的寶寶徑自一身清冷地走上樓去。

樓下緘默到連塵土落下都能聽到的氣氛里這消息是一枚重磅炸彈炸在了每個人的腦海上空。

………………

霍斯然只覺得生命是場開大了的玩笑。

四年以來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為什么還活著在f國指揮特訓(xùn)反被伏擊那次是他四年離死亡最近的時刻。那一夜深山溫度低至四十度以下他滿身的裹著泥漿避開了紅外溫度掃描一路往南走摔倒無數(shù)次當(dāng)時覺得也許死了會是最好的選擇不會再如此折磨?？伤簧?。

他心里始終存著一絲她可能還活著的僥幸與希望。就像哪怕當(dāng)年霍野中彈倒在他面前他都會找了整整兩年多的尸體在蓬萊島的島頂挖出來才敢確定他是真的死了。

這一次他怎么能輕易就放棄？

他就是這么一直渾渾噩噩地想著一路走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直到他走出山林踉蹌著倒在了軍事駐扎區(qū)外的柏油路上。

她曾是他的信仰。是他后半生里維持活著狀態(tài)的全部意義。

可是現(xiàn)在她卻她要走了。

………………

深夜十點。將最后幾件東西收拾進箱子里她就要走。

門卻被什么人推開了。

林亦彤一怔纖長的身影透出幾絲柔美起身把墻面上濤濤畫過的畫輕輕撕下來盡力不扯到邊緣。

"葉驍"她突然輕聲叫他把那副畫輕輕壓進行李箱"你還年輕不知道有些人出現(xiàn)在你生命里就是過客來幾年又消失你以后要習(xí)慣這樣。而如果有一天一個人愿意為你停下來跟你一起走你記得要珍惜她。"

很遺憾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人不是我。

"那你想要誰停下來跟你一起走到最后？"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分明不是葉驍。

她一驚抬眸看著他略微沉著的臉色清淺一笑兀自順了一下耳邊的發(fā)絲。他懂那意思反正不會是想和他。

"你今天突然決定要走是因為賭氣吧？還是想懲罰我？"霍斯然一身挺拔站在面前口吻有一絲絲如幽魂般。

她臉清冷下來歪著頭看他。

"我今天的確很幼稚幼稚到想跟一個剛過二十歲的毛頭子叫板是我錯了。"他抿了抿唇走到她面前來一字一頓地道"我只是突然覺得他或許是真心的喜歡你卻給不了適合你和你肯要的愛一時嫉妒想到他吻過你連理智都不顧了。我道歉。"

"你不會真想要走的這是你的家你還有很多的仇恨和委屈沒有報。我不是過的嗎？到我身邊來你想要怎樣隨你只要你覺得開心我都替你做到。你不要了嗎？"

他得對。

她的確是有一點賭氣的成分在里面關(guān)于母親關(guān)于她自己她的確還有未了的仇恨。

櫻唇輕抿她卻俯身把箱子蓋上柔媚的一眼看過去告訴他："有道理。不過我跟師傅了他已經(jīng)幫我訂了機票。"

霍斯然的臉色這才微變。

他淡淡笑了一下看來沒辦法了。

"好"他健碩的雙臂慢慢撐開在床上看著她道"那就去美國。"

她水眸輕顫沒有領(lǐng)會他的意思只是在心底騰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這男人想做什么？

"你今天來應(yīng)該不只是為了跟葉驍叫板"她俯身擦了擦濤濤嘴角的碎屑水眸里透著戒備"還有什么？"

起這個霍斯然才想到。

抬手看看表已經(jīng)快10點半。

"你今晚會留在秦家？"

"我貼身的東西都不在這兒我得回去。"

"你托幼所旁邊的那些租用房？"霍斯然沉聲問深眸里透著復(fù)雜的輝光"那里不安全。"

"誰會害我？"她柔美地笑"你？還是你身邊覺得我道德淪喪與別人丈夫無恥勾搭的女人？"

他沉下身子輕撫上她的臉啞聲道："聽我的一次留在秦家或者跟我一起不要跟孩子兩個人這么深夜回你們租住的地方。"

他了解霍西的性格從到大因為在家里不受重視而妄自菲薄哪怕是他自己做錯他都會覺得是別人看不起他欺負(fù)他他也絕對死都不會放過"欺負(fù)"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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