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短短幾秒內(nèi)的事，那樣美麗而j"/>致的一幕卻長長拉住眾人的目光。

姿態(tài)變換間，落地快而迅速，未有頓挫，板子順勢下滑時大弧度彎轉(zhuǎn)而行，雪板捷俐地刮起身后一跡白色煙花，身體重心猛然轉(zhuǎn)換，“刷”的一聲，滑行軌道瞬間戛止在終點(diǎn)上。

周圍爆出了一片歡呼，而那人仿佛未覺，僅是毫不戀棧而冷漠的摘掉護(hù)目鏡與手套，彎身拆掉鞋套便轉(zhuǎn)身離開。蘇洛目光緊跟著那道背影，一點(diǎn)也不稍息，瞳孔里的追逐容不下別的景物，甚至是在場的哪一個誰。為什么還是感覺不對。

而在與那雙眼眸無意對視的短短一秒間，他蹙起的眉眼緩緩展開，終于明白。

為什么起初乍見時的驚喜讓人賞心悅目而不可自拔，卻隱約覺得怪異而仍無法釋然，現(xiàn)在，蘇洛恍然大悟。這就是所謂……出如何單調(diào)沒有起伏，卻顯得冷酷的聲音：“所以？”

“什么？！”不敢置信的復(fù)述，少年氣極的吸了口氣，驟然失控的將手中的護(hù)目鏡朝那道漸行遠(yuǎn)的背影丟去。

向來勢在必得的驕傲雙眸里，探究著他，卻始終依稀捕捉不著。

“混蛋王八蛋──展靖堯！我看你連我叫什么都不記得吧？！”

回應(yīng)他的，只有那人依舊冷酷的背影。

第一次見向來開朗的少年如此失控，眾人當(dāng)真全呆愣在原地驚愕不已。

看了眼氣憤調(diào)頭離去的身影，疼痛的腳步顯得有些凌亂，vick戴上護(hù)目鏡，低語喃罵了聲：“笨蛋?！?/br>
“笨蛋！笨蛋！笨蛋！我是笨蛋──”

吧內(nèi)偶然一角，發(fā)泄的怒吼隨著錢幣“匡啦”一聲被投入時第n次響徹。

整個人縮在厚重衣物內(nèi)，連帽子也沒脫的身影就像只生氣而弓背張爪的貓咪，貼坐在同張椅子上過了好幾個小時，卻不見他有想起身的意思。

粗"/>魯?shù)陌聪耤"/>縱鈕，蘇洛咬牙切齒瞪著螢?zāi)粌?nèi)被自己摔打的角色，宛若就是那個讓他氣到想咬死他的家伙。

一個人悶在酒吧里，時間已然過去多久他沒有詳算，因為吵鬧的周圍可以漸漸使他情緒緩和，便怎么也不愿意選擇任何一個可能安靜無聲的地方。

那樣的靜默，只會讓他的心情更加惡劣，只會讓他想起自己內(nèi)心丑陋的嫉妒心態(tài)。不知道氣的到底是他，還是他自己……

終于跨出酒吧時，：“放心吧！”捂著額際，neil痛苦的閉上眼。

不該轉(zhuǎn)開視線的，哪怕是短短一秒……他就這么消失在他眼前。

徒地軟倒那一瞬間，他知道自己失去了重心。原本還無虞的c"/>控，在體內(nèi)突然異常竄起高溫時倏然失控，身體變得沉種莫名而無法控制，于是事情開始失控。

頭暈?zāi)垦ＪЯχ?，?dāng)他忍著暈眩吃力的抬動雙腳，想讓板鋒邊刃鏟過雪地時，情勢卻已來不及──起初還顯暫慢的滑速，突然急遽轉(zhuǎn)向，無法控制的板勢翻滑過蜿蜒的坡度，帶著倒躺的他滑過坡度越發(fā)陡峭的雪道疾速下滑。

快速的，身旁的一雪一景瞬閃而逝。

躺在白不見色的雪地里，蘇洛急喘著吐納呼吸，絲毫分不清周圍身在何處，蒙蒙的眼前已是黑不見底。手心傳來的一股灼熱不停叫喚著他的神經(jīng)，求生意志告訴他不能閉上眼睛，收緊手心，讓痛拉扯住意識。他知道自己不能松手，蘇洛甩甩頭，想理清楚現(xiàn)況，艱難地舉頭往上一看，隱約看到另一條紅線在黑夜白雪中飄揚(yáng)。那似乎是被高速下拉扯開的一端，而另一端，就在自己手里。依稀記起，那是下滑瞬間，被自己凝聚起力道極力往上攀附一抓，使失速在瞬間收住滑勢的……終于，他認(rèn)出了那是一條警戒線……

“嘖……”抓緊手心里唯一的活路，茫然意識里仍忍不住喃罵了聲，“什么鬼地方啊……”

與高溫體熱不同的是滿身處于一股畏冷而虛寒，憶起毛毯包裹著的溫暖，蘇洛不覺將高溫?zé)傅哪橆a貼近在碎雪之間，開始了無盡的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依稀是耳邊的風(fēng)聲呼嘯加大，雪花在空中飄揚(yáng)紛飛越發(fā)恣肆，臉上的冰涼感也層層堆積起來。高溫的軀體包不住體溫，體內(nèi)皆因感到寒冷而近乎要凍結(jié)，連顫抖也無法，迷糊里，體溫漸漸失散，終是不住疲累的閉上雙眼。

腦海即將陷入無望黑幕里，手已再無力抓住那端僅存的唯一力量，松開手，千鈞一發(fā)，就要徹底失墜之際，他的手腕猛地被反向一把拽住──“別動。”

清冷一如冰塊撞擊的嗓音，帶著溫?zé)岬臍庀念^頂處傳來。蘇洛嘴唇微微翕動，是他神智不清了，還是在幻想……怎么，聽到他的聲音……

身體被拉扯抱進(jìn)一道熟悉的懷里，蘇洛蒙眬而虛弱的睜開眼睛，對上一雙在深夜里，依然斂光而熠的黑眸。

闔上雙眼，溢出一抹微笑，蘇洛張臂，竭力回抱住了他。

“嗨，展靖堯。”還可以見到你，真好。

遠(yuǎn)遠(yuǎn)離開賽道外的雪野間，有間原是建作中間站與休息用途的木屋。

褐色的外表被風(fēng)雪打濕顯得更加孤立，厚實的木質(zhì)卻讓它屹立不搖。這幾年氣候的不穩(wěn)定，雪的位置變化過大，待賽道重新規(guī)劃后，老木屋已劃不進(jìn)賽區(qū)里。而隨著近年冬季極地長征運(yùn)動的盛行，政府山區(qū)管轄的下放，家族事業(yè)接管的這幾年間，仍會在淡季派些人手打掃老屋，雖然老舊簡單，卻是風(fēng)雪中的一盞燭火。

狂風(fēng)暴雪大肆咆哮，屋外遮蓋雪地摩托車的帳篷早已吹翻紛飛，帶起屋門的戛然作響，這一夜的驚擾怕是未至清晨不會停歇。

無一物的室內(nèi)空蕩冷清，未有光亮照明僅有一小角火光慢慢升起。朝壁爐內(nèi)加添了些引柴，燃燒速度才加快了些；未多久，火苗終于漸漸蘊(yùn)大，然而處于冰雪間的室內(nèi)還是只有一角稱得上溫暖。

而那唯一的一角，窩著兩道人影。

男人背靠木柱席地而坐，手掌因為長時間重復(fù)浸出冰水內(nèi)而凍紅。身旁的人就枕躺在大腿，長時間失溫帶來短暫x"/>意識茫然，帶來的毛毯全裹蓋在他身上保持體溫。

感覺到腳上細(xì)微傳來的抖動，低頭瞥了腳上的人一眼，展靖堯放下手里剛換好的冰毛巾，俯首直接貼上他的額際──眉心微微蹙了起來。

“冷……”囈語從腿上的少年口中溢出，“好冷……”

裹在溫暖里的軀體蜷縮，蘇洛環(huán)緊雙臂，閉著眼睛的長睫微撼，體內(nèi)早已滿是熱度，而壓抑不了的冷寒卻仍隱隱的顫了起來。

下一秒，未有猶豫，展靖堯?qū)⑷艘话驯饠堖M(jìn)懷里的位置，手上動作不停擺，三兩下褪光兩人上身僅剩的衣物，將毛毯自頸背外包裹住兩道軀體。裸裎時互相貼近了最原始的體內(nèi)溫度，漸漸傳遞最厚實的溫暖。

感受到那股暖意，少年動了動，自行將身體調(diào)適到滿意的位置，朝那股熱度又挪近些，伸手越過對方a"/>線，攬緊堅實的背脊，頭也枕進(jìn)了頸間?！昂脺嘏?/br>
孩子氣嚀語的滿足氣息拂過耳邊，輕易撩撥起暗處的sao動，展靖堯微微斂下雙眸，探往身后拉過另一只右手，端詳起掌心的挫傷。

傷手被輕輕摩娑而過，少年嘶了聲，吃痛的抽了口氣，掙扎著要縮回手。

“別亂動。”

“好痛！”

安撫的唇貼吻住他的發(fā)梢，大手按住他的背部以防繼續(xù)掙動，展靖堯沾起一旁的藥膏涂抹上，另只手拿起繃帶迅速綁上了結(jié)。幾個動作俐落完成，冰涼而熟悉的藥香味散開，平息了少年適才的小小sao動。

直到懷里的軀體漸漸放松，傳來規(guī)律的呼吸聲，展靖堯這才昂首倚柱，闔眼覆住了黑眸，探手拿過無線電接至另一端。

一夜未眠的眾人還聚集在大廳內(nèi)，等待的漫長催化著人的心神，直到無線電傳來訊息聲的那一刻，所有人這才緊張的振作起j"/>神。

“展？！”

“是我?！?/br>
眾人一聽到熟悉的淡然聲線，這才終于安了些心，然而更要擔(dān)心的才在后頭。不清晰的沙沙聲擋住了通訊，看了眾人一眼，jk連忙開口重復(fù)確認(rèn)另一端：“展，你還好嗎？蘇洛……蘇洛他沒事吧？”

許久，經(jīng)干擾的另一端才沉然簡短的回覆了聲：“嗯?！?/br>
“太、太好了……”所有人一聽，緊繃的心情終于得以放松，寬下心的剎那，幾個伙伴安慰的互相緊抱在一起。

深埋在掌心多時的neil聞聲，驚喜的抬起頭來，不停喃著同一個名字：“蘇洛……”眼里的痛苦內(nèi)疚卻有增無減。吁了口氣，jk連忙說：“撐過這晚上，瑞哥已接到消息，明：“小v你快去練練，等下就走人了。”

“你不會得意太久的！”轉(zhuǎn)身前vick不忘回頭再冷冷丟下一句，眼里的憤恨始終未減。蘇洛沒反應(yīng)，逕自動手將音樂調(diào)得更大聲些，突然，他緩緩坐起身，看著場外入口的方向，眼底的笑意漸漸擴(kuò)大。

他聽見某車子的聲音，這幾話卻也夾槍帶棍的！討厭鬼！

挑釁的回視他，x"/>格里的驕傲與無畏讓蘇洛回駁道：“怎么會不想玩？我想死了！我每過，未曾親眼看過，如今卻讓他大開眼界。

轉(zhuǎn)頭睨了眼一旁的人，蘇洛手一撐，靠了過去?！拔刮梗咕笀?，你怎么知道這里的？”

驀地，臺下一聲巨響，板內(nèi)飛出一塊滑板──勝者出現(xiàn)了！

臺下躍起一片歡呼聲，蘇洛看到了勝者，一個戴著帽子的少年站在頂端，手里拿高他的滑板，示意著他的勝利。

“他當(dāng)然知道這里，因為這里曾是他的罷，不隱藏的探究目光轉(zhuǎn)頭看了眼右旁的人，突然笑出聲道：“瞧你專注的樣子。怎么，很擔(dān)心？”

回眸看了眼唐裝人，展靖堯目光冷冽得近乎令人不敢正視?！澳悴辉搧砀缮嫖业氖拢偃A。”

“哦？”

突地，看臺下再次響起一片鼓噪聲，適時拉回三人注意力。

畫面里，板槽內(nèi)不知何時僅剩兩人，而同一時間，被迫淘汰掉的另外三人，皆與滑板呈現(xiàn)撞板后的狼狽，錯落而翻躺在板外。

見此，較年長的長發(fā)男子笑了，笑得愜意而有趣。

“唉呀！娃娃生氣了呢！”聞少華回頭看著人，意有所指又道：“看來這孩子不只是裝飾好看的洋娃娃而已……脾氣似乎也很不好惹呢，我說的對嗎？靖?！?/br>
被問者未答，只是凜斂著雙眸，瞬也不瞬的盯著場內(nèi)那抹身影。紅色的，如同一彎快速而燦耀的炙熱光芒，瞬息間閃越過瞳孔……留下令人揮之不去的余影。

要甩掉誰，都可以是輕而易舉的事。只要他想做。

當(dāng)對方還自恃掌握局勢而得意的那一刻，蘇洛已然為自己的軌道失去與否賭上一把！與他躍上頂端的同時，蘇洛立時跳脫出對方認(rèn)定的既定模式──出奇不意的flip，讓雙腳與板子在躍升時迅速調(diào)轉(zhuǎn)重心位置，隨即壓板回旋，那瞬間，對方就算發(fā)現(xiàn)人已消失，也只能措手不及的率先躍出頂端。而原先被捉緊者，早已回槽快速邁向另一頭，頃刻，拉出兩人原本的同行軌道，再次處于兩端！

這一把，他贏定了！

看著那人回板后急于找尋他的模樣，蘇洛嘴角漾出一記冷笑，對方的干預(yù)行為超出了安全度，已然惹火了他；要解決，便毅然決定以速度取勝，即便他的右膝有可能再度泛疼……

冷冷掃過那人要再次跟上的軌道，已恢復(fù)goofy　模式的蘇洛，速度之快令人絲毫無法輕易跟上，幾秒間轉(zhuǎn)換軌道，滑行已直朝另外三人而去。

蘇洛來回探看兩回，順道擺脫另一人的追捕；轉(zhuǎn)眼，已迅速抓到那三人的軌道──已疲累難耐的人頓時忘了捍衛(wèi)軌道，也忘了該遠(yuǎn)離別人的軌道，若無法俐落c"/>控至最后，即便從眾多參與者脫穎到最后，也只是枉然。

即使在那瞬間，他們依然什么，大聲點(diǎn)?！?/br>
對視里，四目交會而不瞬，眨也不眨之間，卻讓人忽然想逃開。然而，無論如何也逃不離那陣心悸。

僵了會，蘇洛才豁出去似的猛地回眼，狠望進(jìn)那雙黑瞳里，滿臉怪異。

“我說你干嘛露出那樣的表情？”

凝望著少年，牢捏著他下頷的手不欲罷休，展靖堯不變的挑眉，瞬間，淡然撤下眼底那抹深藏卻無意間被捕捉到的細(xì)細(xì)淺淺。下巴被緊捏的力道很疼，眼角泛了紅，蘇洛硬是忍著……疼，卻怎么也比不上a"/>臆在乍見那表情時的疼來得萬倍！

望著那雙黑眸，宛若漩渦，蘇洛抿緊唇，猛地拍開他的手，用力扯過手里的衣角，力道之大與迅速，讓對方一時未有反應(yīng)便與他更貼近些。

“我說……你、你這樣會讓我有錯覺！”

由著他拉近距離，近到可以詳見那雙貓眼里的心緒。展靖堯緩緩垂下雙眸，大手覆上他后腦上的發(fā)，來回細(xì)撫。

“展靖堯，你不知道嗎……”感受著那只手掌心的力道，蘇洛凝望著眼前這個男人，細(xì)覽著他每一分，遂而輕輕開口：“你的表情，好寂寞?！?/br>
聞言，黑眸張開了些，眼瞳似乎滯固了會，復(fù)又看了他一眼后靜靜闔上。

“是嗎？”

“展靖堯……”點(diǎn)點(diǎn)頭，蘇洛伸手環(huán)繞過他的頸間，將自己完全納進(jìn)他懷里，感受著他a"/>腔的每一分跳動。

“我會給你哦?！?/br>
少年聲音因為深埋的角度而低淺，卻清晰響徹于風(fēng)中，帶起遍遍牽動。加深般的，重復(fù)述說著。

“會給你很多……很多。”

許久，抱著懷里溫度的人，仍舊是淡淡的回以一句：“……是嗎？”

雙臂更加攬緊這個男人，這個無意間露出令他心顫神色的男人，蘇洛將臉也埋進(jìn)他頸間，輕輕的，像家人般，蹭了下。

“是的……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