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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得薄情一「蕭令瑀。」「蕭、令、瑀。」刻意的念法,彷佛每一個(gè)字都在齒間被碾磨過千萬次,吐出來時(shí)又被怒氣拼湊,略顯破碎地壓著有些沈悶的午後,送水的待桐為此跌了一只白玉盞,一地碎玉終惹得蕭令瑀抬起頭來,一雙細(xì)長眼眸望向朱九郎,後者躺在鏤花窗臺上,左翻右翻,硬是了得地掛在上面,被呼喚的男人怎麼也盼不到掉下來的那一聲響。應(yīng)該命人把窗臺拆了。「蕭令瑀!」翻到另一邊的朱九郎終於又翻回來,正好對上蕭令瑀冷冷眼眸,他也不怕,就這麼直直地與他對望,打從他來的第二了兩個(gè)字:「花園?!?/br>他每日申時(shí)皆會到花園亭內(nèi)烹茶。朱九郎嘆了一口氣?!笇Γ€有花園?!鼓莻€(gè)又大又美但蕭令瑀總是只會走到?jīng)鐾と会嵩僮咴坊貋淼耐鮣"/>花園。蕭令瑀偏頭看向桌上堆疊的折子,伸出的手似乎本要拿起水杯,但又轉(zhuǎn)個(gè)方向拿起其中一本,看著他的動作,朱九郎無奈地倒回窗臺翻來覆去念著同樣三個(gè)字,沒多久,蕭令瑀放下奏折,正對上一雙滴溜溜轉(zhuǎn)著的眼睛,不知何時(shí)走了過來的朱九郎正無聲無息地趴在他的桌前,就在兩只玉碟中間。「都沒有刺客?!怪炀爬啥⒅?,良久,又問:「蕭令瑀,你在想什麼?」「暗林?!?/br>聽見這兩個(gè)字,朱九郎翻了個(gè)大白眼?!噶种鳟?dāng)時(shí)說什麼你要個(gè)高手來當(dāng)貼身侍衛(wèi),我還當(dāng)情況多麼緊急,結(jié)果呢?」太后一反常態(tài),齊國王g"/>近日風(fēng)平浪靜。「沒錯(cuò),風(fēng)平浪靜!」朱九郎搖搖頭,又嘆了一口氣?!甘捔瞵r,我很貴的耶,你有金山銀山也不是這種花法。」庫房里金銀堆疊,他不在乎。「早知是這麼悶的任務(wù)我就不接了。養(yǎng)條狗也要出去跑一跑啊!」蕭令瑀伸出手,還沒碰到奏折,朱九郎已撈過了杯子放到他面前?!改阋玫氖沁@個(gè)?!?/br>端起他自待桐手上接過後至今仍未沾唇的白玉盞,甘洌的清水滑過咽喉,滋潤了確實(shí)有些乾渴的身體,他沒有放下杯盞,只是抬眼看向朱九郎,後者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又要走回他的窗臺,蕭令瑀站起身的那瞬間,他立刻回頭。沒有開口,蕭令瑀走出書房,門外的待桐接過他手上的白玉盞以及他不知何時(shí)握在手上的另一本奏折,翻開看了幾行便點(diǎn)頭退下,轉(zhuǎn)身吩咐什麼去了。朱九郎搔搔頭,雖不知道究竟要作什麼,他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蕭令瑀,男人走回寢g"/>,在g"/>人的侍候下?lián)Q了一身衣裳,待桐很快的也來了,安安靜靜地什麼也沒說,蕭令瑀又走出去,這回他毫無遲疑地走向g"/>門,然其不疾不徐的步履卻讓突然站到身前的朱九郎打斷。「你要出g"/>?」「是。」朱九郎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整個(gè)臉龐都亮了起來,笑著大步往前邁,只差沒催促蕭令瑀再走快一點(diǎn),g"/>門外車馬早已備妥,朱九郎看著蕭令瑀走上馬車,遲疑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躍上一旁的馬背,他實(shí)在是應(yīng)該離蕭令瑀近一點(diǎn)才對,可要他跟著一起坐到馬車?yán)镆参疵饫速M(fèi)了這樣的好他的視線令人難受,他忘記是誰這樣說過,卻記得父皇慈愛地看著他的眼睛,說他的目光清澈明亮,甚至為此賜他一塊東國進(jìn)貢的剔透水玉,那水玉透亮得能讓人看見另一頭的一切,卻是上下顛倒,他很喜歡,珍惜地放在書案上,偶爾他會將書冊放在水玉旁,著迷地辨識著那些顛倒的文字,又或是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塊水玉,貪看它倒映在地面的七彩紛呈。那塊水玉哪兒去了?他怎麼想不起來……一滴水珠打上他手中的圖紙,蕭令瑀仍想著那塊水玉,沒有發(fā)現(xiàn)。朱九郎看看悶,所以才出g"/>的吧?」他笑得開心,好似非常期待一個(gè)意料之中的答案。蕭令瑀看著手上毀了一半的圖紙,又想起案上的奏折,終於冷冷的開口:「本王來巡視河工?!?/br>「這麼巧?我不相信?!?/br>蕭令瑀看向朱九郎,青年仍是那樣挑釁的眼神,挑高了眉擺明對這答案不甚滿意,他便不說話,只等朱九郎開口。「蕭令瑀,你可是在討好我?」他斂眸,似笑非笑?!副就鯙楹我懞媚??」「或許,為了你的命?討好保護(hù)你的人,總沒什麼壞處,是不?」「那麼本王該討好的人也太多了?!箚问钦麄€(gè)齊g"/>的禁衛(wèi)軍便有千人以上。朱九郎又笑了起來?!嘎犇氵@樣有來有往還真是新鮮,我本來還以為林主給我找了個(gè)啞巴主子。」蕭令瑀沒有回答,朱九郎也不在意,隨手拾起腳邊的石子向外擲了出去,黑灰的石片劃開雨水,準(zhǔn)確地打上堤岸邊綁著紅旗的支架,第二塊、第三塊,無一例外,蕭令瑀看著總是擊中同一目標(biāo)的朱九郎,仍是不發(fā)一語。許是腳邊沒了石子,朱九郎又看向蕭令瑀,不無得意地說,「也許你有很多人保護(hù),但他們都不如我?!?/br>「確實(shí)。」否則他要朱九郎也無用。「所以,你果然是在討好我?」雨勢漸歇,烏云亦散,幾縷陽光透過竹寮縫隙灑落,正落在朱九郎臉上,為那眉眼更添光彩,蕭令瑀站起身,朱九郎卻不動,只用眼角馀光看著正從遠(yuǎn)處跑來的那群侍從,而後又看向背對自己的蕭令瑀。其實(shí)也不是強(qiáng)求個(gè)答案,他見多了捧著金銀珠寶,甚至下跪磕頭只求自己保其一命的討好模樣,蕭令瑀堂堂王爺,這又算得了什麼?「雖然我也很難想像你下跪的樣子……」蕭令瑀聽見身後的朱九郎正喃喃自語,他聽不清可還是回過頭,青年依然警覺,立刻便對上他的眼。「你說過,養(yǎng)條狗也要出來跑一跑?!?/br>爭得薄情三蕭令瑀邁步向前,毫不意外地聽見身後傳來陣陣大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你個(gè)蕭令瑀,拿我朱九郎當(dāng)狗養(yǎng)……」青年顯然笑到打滾了,他聽見堆疊的竹子啪啦啦滾了一地,跟著來的待桐忙要去扶,蕭令瑀眼微斂,待桐立即低眉垂首立在後方。許是笑得夠了,朱九郎自己站起身,一面可有可無地拍著身上怎麼也拍不掉的淤泥、一面朝蕭令瑀走來,在待桐死命地?fù)u頭下終於放棄將手放上蕭令瑀肩膀的打算,可還是笑得歡快。「所以說到底,還是為了我,是不是?」青年得意的笑靨幾乎和雨後的陽光一樣刺眼,蕭令瑀沒回應(yīng)他,就這麼直直往前走,朱九郎偏不罷休,跟前跟後硬是要個(gè)答案,單見他繞著蕭令瑀陀螺般地轉(zhuǎn)著,倒退走在滿是石料建材的堤上也不摔倒,待桐便怎麼也忍不住唇角的一點(diǎn)上勾,但還是小心地不讓蕭令瑀瞧見,可朱九郎偏生看見了,新鮮似地湊過來,唬得待桐直往後退。「原來你會笑,我當(dāng)你和蕭令瑀一樣?!惯@齊g"/>里跟著蕭令瑀的人無一不是端正漂亮,可都不說話也不笑,人偶似的,果然什麼樣的主子養(yǎng)什麼樣的人。聽見自己的名字,蕭令瑀只是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二人一眼,又埋頭去看水督監(jiān)手上的圖紙,待桐怕被責(zé)罵,連忙要閃過朱九郎回到蕭令瑀身後,卻不想朱九郎步伐詭妙,總是擋在兩人之間,待桐急得跳腳,朱九郎還在那兒哈哈大笑。「待桐?!?/br>蕭令瑀不知何時(shí)停了腳步,朱九郎也跟著停下來,待桐如臨大赦,忙繞過青年回到蕭令瑀身邊。「王爺有何吩咐?」「水?!?/br>待桐快步離開,朱九郎只得又繞著蕭令瑀走,後者并不理他,任他在身邊打轉(zhuǎn),彷佛連水督監(jiān)臉上的異樣表情也沒留意,只盯著圖紙看,待他提問時(shí),水督監(jiān)一瞬間還沒回過神來,蕭令瑀隨著他的目光向後看去,才發(fā)現(xiàn)朱九郎不知何時(shí)抓了只小翠鳥在手上逗弄,見他轉(zhuǎn)頭來看,便討好似的笑著將翠鳥遞到他面前,那鳥圓眼墨黑、小喙鮮紅,模樣討喜得很,他伸手要抓,卻不曾使力,恰與朱九郎的手指錯(cuò)開,翠鳥倒也靈x"/>,趁機(jī)狠啄朱九郎一口,飛走前還吱吱呀呀地叫了兩聲,聽來好似氣憤,朱九郎齜牙咧嘴地甩著手,抬頭卻見蕭令瑀隱隱含笑,當(dāng)下連疼都忘了。「原來你也會笑?」看了他一眼,笑意轉(zhuǎn)淡?!副就醪皇侨伺?,自然會笑?!?/br>朱九郎聽他說起人偶二字,便知自己平日幾句隨口胡說都讓他聽得一清二楚,也不難為情,只笑道:「可你平?!拐f了半句,他又不往下說了。「平常如何?」見他笑意更淡,朱九郎手指壓上自己眼角微微拉平?!缚赡闫匠?偫鴱埶廊四??!?/br>蕭令瑀步伐一頓,水督監(jiān)等人不著痕跡地退了幾步,朱九郎卻不怕,仍笑盈盈地看著蕭令瑀,像是很好奇他能拿自己怎麼樣?看著莫名期待的朱九郎,蕭令瑀心下清明,眼前的青年想要他生氣,或至少表現(xiàn)出更多情緒,他沒忽略自己笑後青年眼底的驚艷,也沒忘記惹得待桐困窘後青年的笑聲,他想,朱九郎就是這樣的人,愛笑、愛鬧,江湖是他尋樂的場所,而今他入了齊g"/>,就像方才那只被人捉住的翠鳥。蕭令瑀沒有移開目光,朱九郎也沒有,後者仍在等待,前者卻又綻開一抹淺笑,隨侍的人全都低著頭一聲不吭,只有朱九郎將那抹淡然笑意盡收眼底,一瞬間,像是有什麼裂開一樣,那聲音好是耳熟,朱九郎楞了許久,方恍然大悟,是他今年看過的冰,冬末時(shí)他跑了一趟東北,在那兒見過春來的腳步輕輕踏碎結(jié)冰的湖面。蕭令瑀笑起來,就像那樣。「你笑什麼?」蕭令瑀想了一會兒,半是刻意、半作冷淡地回道:「你管本王笑什麼?」朱九郎盯著他好半晌,忍不住又笑起來,雖說更動了些字,但這語氣活脫脫就是他自己的翻版?!甘捔瞵r,你吃錯(cuò)藥啦?」仍被連名帶姓叫著的男人轉(zhuǎn)過身,又沉默地向馬車走去,朱九郎跟前跟後,一張嘴始終不肯停?!肝叶疾恢懒苡旮鷷裉枙屓藊"/>情大變,所以我就說你該多出g"/>走走?!?/br>「閣下作陪?」挑字揀句,他知道朱九郎會喜歡這樣的回應(yīng)。「蕭令瑀,我真以為你是在討好我了?!?/br>見青年突然嚴(yán)肅後又帶笑的表情,蕭令瑀在心底輕輕說,為什麼不呢?「討好一個(gè)能保護(hù)本王的人,總沒有壞處?!?/br>「沒錯(cuò)!」錯(cuò)字語音方落,朱九郎突然伸手將蕭令瑀拉近自己,後者猝不及防,幾乎撞上青年a"/>膛,而朱九郎一手將他護(hù)在懷中,一手震開靜止車廂,剎時(shí),兩名蒙面刺客竄出,一刀一劍同時(shí)襲來,朱九郎拔下蕭令瑀頭上銀簪,迅雷不及掩耳地朝其中一人的咽喉s"/>出後便帶著蕭令瑀旋身避過奪命刀勢,金刀落空,隨之掌落,朱九郎一笑,縱帶著一人步伐仍舊奇詭,蕭令瑀只覺眼前一閃,不知何時(shí)自己已在朱九郎身後,而青年扯下車廂邊角裝飾珠纓為鞭,其勢竟靈巧如蛇,緊緊纏住刺客手腕,刺客見狀拿刀要砍,朱九郎早已覷了此一空檔欺身向前,手爪準(zhǔn)確扼住其頸,蕭令瑀只聽得喀達(dá)一聲,那人已軟軟倒地。朱九郎將珠纓甩開,任一旁侍從探看兩名刺客有無鼻息,他走回蕭令瑀身邊,上下打量的目光像是在確認(rèn)他名義上的主子是否毫發(fā)無損,蕭令瑀站得挺直,一語不發(fā)。看了許久,朱九郎終於輕松地靠上車廂,抱臂笑道:「蕭令瑀,你武功真的挺差的。」「所以我買了你。」聞言,朱九郎糾起雙眉?!改銢]買我,你只雇我一年?!?/br>一年,是了,他與暗林簽訂一年的合同,當(dāng)時(shí)只想一年後便該塵埃落定,但如今……不打緊,他總是會完成自己心中所想,比方說,徹底買斷朱九郎,那兩名刺客的尸首便是最好的理由。朱九郎跨出一步,站到他身旁,像是要開口問他在想些什麼,卻又突然翻了個(gè)白眼,蕭令瑀只聽見車廂上方傳來一道腳步聲,可還來不及抬頭,便讓朱九郎擋住視線。「還來???」嘴上說得無奈,他仍是將蕭令瑀護(hù)得周全,就在自己身後與車廂之間,滴水不漏。手微轉(zhuǎn),朱九郎兩指掰斷逼身樹枝,啪地一聲甚是響亮,他歪著頭,彷佛略有遲疑,手上動作卻毫不馬虎,就在這一瞬間,對方動作頓停,朱九郎也隨之停止攻擊,然而手中枝椏距離來者雙目僅只一寸的距離,且穩(wěn)如磐石,分毫不動。爭得薄情四也許是覺得沒有危險(xiǎn),朱九郎聽見身後的蕭令瑀跨出一步,就站在自己左後邊,與此同時(shí),來人亦毫無畏懼地自他手中斷枝之逼迫下退後半步,朝蕭令瑀的方向雙膝跪下,恭敬行禮。「下官見過王爺。」朱九郎雙眼一轉(zhuǎn),隨即向後扔掉手中枯枝,毫不客氣地搭上蕭令瑀的肩?!改阏J(rèn)識?」蕭令瑀看向幾乎把全身重量壓在自己身上的朱九郎,後者仍是笑著,像是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他略向旁閃,青年卻糖絲似地黏上來,他又看過去,許是這回目光夾帶警告,朱九郎終於識相地抬起手,懶懶地往車廂靠去,可仍是離他極近,蕭令瑀并不理會,只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宋之期。「免禮?!?/br>「謝王爺?!?/br>來人起身後,若有似無地朝著打呵欠的朱九郎看去,蕭令瑀分明瞧見卻不說話,只略抬起手,一旁的待桐會意,忙捧上水來,朱九郎朝他望了一眼,笑道:「蕭令瑀,我辛苦這大半日,你也該賞杯水喝吧?」蕭令瑀已握上杯盞的手沒有停頓,待桐倒是詢問似地抬頭看向他,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蕭令瑀靜默地將白玉盞湊近唇邊,朱九郎看著他微傾水杯,而後喉頭略動,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這艷陽熱了點(diǎn),且不得不說這端王爺實(shí)在很難相處,連杯水都吝嗇,正胡思亂想,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麼不該表露的神情,他抬起眼時(shí)只見蕭令瑀專注地看著自己,他忙移開視線,猛然察覺不對又轉(zhuǎn)過目光來時(shí),卻見那白玉杯就在自己眼前,朱九郎傻傻接過,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然後對著手中鐵定價(jià)值連城的杯子笑了起來。「蕭令瑀,你真舍得?」跟了這端王爺半個(gè)月,朱九郎自然知道蕭令瑀愛凈,從不曾想過他會將自己用過的杯子就這麼當(dāng)著下屬的面前遞過來。其實(shí)蕭令瑀本來沒想這麼做,但青年怨懟的神情讓他還未思考便伸出了手,他沉吟半晌,倒也罷了奪過杯盞砸個(gè)粉碎的念頭,他既要拉攏朱九郎,一只杯也算不得什麼,橫豎他記得這套杯盞大大小小全有一百零八只,是自己來齊國前父皇特意命工匠為他作的,還記得父皇當(dāng)時(shí)挑起其中一只在掌中賞玩,一面搖頭一面笑說自己擔(dān)心太過,備了這許多東西倒像是女兒的嫁妝一般,那時(shí),他只是輕輕地笑了。觸手的玉盞溫涼了這些年,父皇的一切卻從未遠(yuǎn)去,他突然又想拿回朱九郎手中的杯,看清楚是不是當(dāng)年父皇拿過的那一只?心移則身動,他動作方起,朱九郎便笑著伸出握著水杯的手?!冈觞N,這就後悔了?」蕭令瑀收回探出的手,再也想不起父皇那時(shí)還說了什麼,準(zhǔn)備來到齊國前的那一年在記憶中總是非常模糊……他擺袖轉(zhuǎn)身,沾了水氣的袖擺蕩不出半分瀟灑俐落,反帶水拖泥,與他丟下的話語恰恰相反。「賞你護(hù)駕有功?!?/br>朱九郎又笑了開來,敏銳地看見他轉(zhuǎn)身前難得的蹙眉動作,可卻沒再說些什麼,只仰頭將杯子里的水喝得j"/>光,然後左右搖晃著他也仍有些水氣的腦袋。「說來奇怪,明明就是一杯清水,怎麼你齊g"/>的喝起來滋味就是不同?」蕭令瑀正在一旁聽著屬官對刺客身份的推測,估計(jì)沒空理他,待桐倒是看了他一眼,八成礙於蕭令瑀所以不敢開口,朱九郎也就是隨口一問,沒真想要個(gè)答案,卻是始終沈默的那人開了口。「王爺喜愛品茶,自對水格外要求?!挂娭炀爬蓪⒛抗夥诺阶约荷砩?,男人躬身行禮?!赶鹿偎沃?,敢問閣下高姓大名?」朱九郎將空杯拋來接去,看得一旁的待桐暗地里捏了把冷汗,他彷佛不覺,只懶懶開口:「朱九郎?!?/br>「方才無禮之舉,望朱公子見諒?!?/br>朱九郎嘖了一聲?!笢y試就測試,哪來什麼無不無禮?所以……結(jié)果如何?」「確是高手?!顾沃邳c(diǎn)點(diǎn)頭,毫不掩飾其贊賞目光。「你也不差?!怪炀爬蓪⒂癖瓛伒锰h(yuǎn),惹得待桐忍不住一動,像是忙要伸手來接,他卻靈巧地移步,穩(wěn)穩(wěn)的將杯子納入掌中,然後朝待桐一笑,後者咬咬牙,終究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理他,朱九郎又笑著轉(zhuǎn)頭面向宋之期?!缚上В圆患拔?。」「確實(shí)?!?/br>看著宋之期謙遜一笑後轉(zhuǎn)身離去,朱九郎歪著頭,眸里似有些念頭閃動,只沒人瞧見。待桐跟著蕭令瑀回身來時(shí),卻見朱九郎仍靠著馬車把玩那玉杯,被上下拋擲的白玉盞映著已漸漸泛起淡黃的日光,竟像染了一層溫暖的色彩,這樣看著,蕭令瑀手底卻更冷。「要回g"/>了?」蕭令瑀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便上了齊g"/>方才派來的新馬車,卻不想青年也跟在身後一并鉆進(jìn)來,他還未開口,朱九郎已道:「我累了,不想騎馬,和你擠一擠,不介意吧?再說,既是護(hù)衛(wèi),還是該離你近一點(diǎn)的,是不?」朱九郎說完後,便大方地靠著軟墊,坐得是舒舒服服,馬車在車廂中再無聲音後便緩緩走動,而後加快并漸趨平穩(wěn),朱九郎抬眼去看始終沒有反應(yīng)的蕭令瑀,男人與來時(shí)不同,竟是坐在窗邊,卻不看風(fēng)景,只是閉著眼睛,沒有表情的臉龐看不出什麼端倪,他卻總覺得哪里不對。「蕭令瑀?」被叫喚的人沒有動靜,他忍不住放大音量,又開口叫了一聲?!甘捔瞵r?!?/br>蕭令瑀終於睜開眼睛看向他,朱九郎這才覺得自己大驚小怪,這家伙喜歡發(fā)呆也不是一好了,蕭令瑀和他都同樣清楚,那玉片就是九十五片,無論數(shù)多少次都一樣,不會多也不會少,然蕭令瑀隔三差五就要數(shù)它個(gè)十來遍,若是他數(shù)著數(shù)著就能開心倒也罷了,偏又不是,瞧他那張死人臉,哪有半點(diǎn)生氣可言?聽見腳步聲,朱九郎懶懶地朝門外看了一眼,就聽那腳步聲踏了進(jìn)來,躲在左邊第四g"/>柱子後,沒隔多久又悄悄地走了出去,卻沒走遠(yuǎn),腳步聲當(dāng)然是待桐,顯然是發(fā)現(xiàn)蕭令瑀的舉動後忙忙地當(dāng)沒看見又走了出去等候叫喚。這齊g"/>規(guī)矩忒大,沒有蕭令瑀的吩咐誰也不得近他的身,自己來的頭一日險(xiǎn)些就為了這點(diǎn)和蕭令瑀吵起來,哪有護(hù)衛(wèi)不能近主子身的道理?他與蕭令瑀為此僵持不下,最後還是蕭令瑀退讓了,整個(gè)齊g"/>無論大殿、書房甚至後g"/>,無時(shí)無刻他皆能暢行無阻,唯獨(dú)蕭令瑀的寢g"/>他不能隨意進(jìn)入,還記得那時(shí)他挑眉問:若有刺客深夜闖入,又當(dāng)如何?蕭令瑀眼也不抬。本王若醒著,自會喚你。那若沒醒著呢?他沒問,蕭令瑀也沒說話,他氣呼呼地坐回窗臺,突然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聞見的濃烈桂香半點(diǎn)不存,他拉長脖子往外望,但那棵桂樹就這樣憑空消失,見鬼的是原來的位置換了棵不知名的樹,高度、大小與他記憶分毫不差,簡直就像原本就種在那兒一樣,只差沒有半點(diǎn)香味,搞得他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回過頭,蕭令瑀仍是靜靜地批閱他的奏摺,對他的動作毫不留心,就在那一瞬間,蕭令瑀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底,無比鮮明。就像現(xiàn)在的他一樣,昏黃燭光中,蕭令瑀仍是坐得端端正正,一手拈起玉片而後平移至另一邊,松手讓玉片落下,每一個(gè)動作都分毫不差,也一樣漂亮,雖然看起來還是很詭異,尤其是那張臉!約莫又過了半個(gè)時(shí)辰,蕭令瑀終於停手,一如往常地拿起絹布拭凈雙手,卻沒喚人,只盯著燈花發(fā)楞,直到朱九郎出聲喚他,他才恍若夢醒,轉(zhuǎn)頭看向幾乎是躺在窗臺上的朱九郎,以為青年又會問他在想些什麼,卻不想朱九郎只是盯著他的臉,半晌方道:「你不高興?」不高興?「有什麼需要高興的嗎?」朱九郎無奈地?fù)u搖頭,換了個(gè)說法?!改阈那椴缓茫俊?/br>蕭令瑀看著桌面上的青城地圖,沒有回應(yīng)。一個(gè)月前他派宋之期潛入青城,只為了制造與君非凰會面的機(jī)會,而今萬事俱備、時(shí)機(jī)成熟,他卻──「你果然心情不好,不然干嘛繃著張臉?」朱九郎不知何時(shí)又跑到他的案邊,就在他的硯臺旁由下而上看著自己,并對著他的臉皺起眉頭。蕭令瑀覺得自己養(yǎng)了條有表情的大犬?!副就跸騺砭褪沁@張死人臉?!?/br>朱九郎趴在案邊笑了起來,沒多久又抬起臉,卻已不帶半分笑意?!甘捔瞵r,為什麼不高興?」「沒有值得高興的事?!?/br>「那我們出去尋些樂子?」「我們?」「你跟我不就是我們?」「不?!?/br>「嘖!」朱九郎一撇嘴,像是還要說些什麼,他的肚子卻在這時(shí)毫不留情面地響起一陣咕嚕咕嚕聲。只見他雙眼轉(zhuǎn)了一圈,又巴巴地看向自己,蕭令瑀別開眼,緩緩收起桌上的地圖,而後才喚來待桐傳膳,朱九郎早已迫不及待地坐到一旁,他仍是坐在原位,目光放得極遠(yuǎn),像是不只看見眼前的書房,還有整個(gè)話了……」朱九郎嘴里念念有詞,蕭令瑀沒專心去聽,抬起頭來觀望四周方位,半晌青年才揉著臉頰說道:「不用看了,你一路亂打,哪兒還識得方向?」「帶本王回去?!?/br>朱九郎狀甚悠閑的靠上竹子閉眼假寐,姿態(tài)一如掛在齊g"/>窗臺上般的舒適?!甘捔瞵r,你這一路又生什麼氣──」蕭令瑀聽得熟悉句子,竟先一步打斷?!副就鯖]有生氣,也沒有不高興,更沒有鬧別扭?!?/br>朱九郎噗哧一笑,睜開雙眼看向那個(gè)竹林地上依舊坐得端正的王爺。「這樣最好,那拜托你起碼表現(xiàn)出來,要不老看著你那張死人臉,我這一路早晚被你悶死?!?/br>「你可以不用看著本王?!?/br>「我是你護(hù)衛(wèi)不看著你還能看誰!」蕭令瑀不置可否,學(xué)著他的樣子靠上身後的竹節(jié),一陣透涼沁過衣料,甚至微微地觸上頸後肌膚,舒適的涼意一瞬間便傳遍全身,他略松了松始終緊繃的肩,抬眼望去,幾點(diǎn)破碎的話的人不是他,連帶笑得溫良恭儉,蕭令瑀又回過頭繼續(xù)前行,這回青年真的安靜下來,連腳步都無聲無息,恍惚間,這竹林中只剩他一人,就像那一年那一日的齊g"/>書房,而滿地的碎光就是他的水玉。「又發(fā)呆!」看著蕭令瑀幾乎一頭撞上綠竹,朱九郎無奈地上前拉了他一把,男人沒罵他也沒瞪他,好似仍魂游什麼公子來公子去聽得人渾身不痛快,蕭令瑀卻點(diǎn)點(diǎn)頭,從此朱九郎稱呼底定,但不只他本人聽得不舒爽,待桐也叫得是不甘不愿,可又有什麼辦法……王爺最大。如待桐所料,朱九郎聽了公子二字後嘖了一聲,終於松開捏著他臉頰的手,問道:「元慶三十五年──」話還沒說完,待桐已如臨大敵地空出一手來掩他的嘴,朱九郎還有心情用一手來幫他扶著條盤,待桐咬牙抽回手,自己端好王爺?shù)耐砩裴岱讲砰_口:「小聲點(diǎn)!」「我只是想知道那一年發(fā)生什麼事?」待桐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改且荒旮脑⑵?,你怎麼會不知道發(fā)生什麼事?」改元立平?朱九郎歪頭想了想,終於恍然大悟。「先帝死的那一年?!?/br>待桐氣得直想拿起盤上的菜往朱九郎頭上砸。「小聲一點(diǎn)!還有,是崩不是死?!?/br>「都一樣。」「不一樣!」沒理會待桐的怒氣沖沖,橫豎他手上端著晚飯也不能真做什麼,朱九郎靠著墻,還是不懂為什麼那一年能搞得蕭令瑀那麼沈悶?連呼吸都給忘了?!甘捔瞵r和先帝感情很好?」他還以為皇室里沒啥感情可言的。待桐忙點(diǎn)頭?!肝译m是立平二年才開始侍候王爺?shù)?,可也曾聽老g"/>人說過,王爺和先帝之間極為親膩,即使王爺來了齊國,賞賜和書信那是每年都不少的,舉凡大節(jié)王爺也都會被召回京城,車駕什麼的都是先帝親自安排,無論哪個(gè)王爺、公主都沒有那樣的尊榮,而先帝駕崩後,王爺就越來越……」可那時(shí)他的表情看起來怎麼也不像想念或孺慕?!妇湍屈N簡單?」待桐奇怪的看著他,朱九郎搔搔頭,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想知道什麼,待桐沒再理他,逕自進(jìn)房為蕭令瑀上膳,朱九郎站在門外,聽待桐一面放下菜肴,一面抱歉似地說這兒偏遠(yuǎn)只有些河魚野菜,蕭令瑀沒有出聲,沒多久待桐就一臉苦悶地退了出來,對著朱九郎猛擠眉弄眼的,青年望要到花園散步消食的模樣。而今青年抱臂偏頭,桌上的菜半分不動,蕭令瑀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青年手邊的桌面全是空的,沒有食具、甚至連盤子都推到自己面前來,又看了一眼方才他說開胃的那道醋溜河魚,其實(shí)醋擱得多了,過酸不說且又太甜,卻像朱九郎會喜歡的。他知道,朱九郎口味偏重,過甜過咸過酸,全不是他喜歡的,齊g"/>的膳食自然以自己為重,可青年也不抱怨,每了,那君非凰草廬附近似乎有不少人暗中看守,是以蕭令瑀下令將車馬等停放在遠(yuǎn)處,一干侍從則分為二、三人等入城打探消息。宋之期又提了幾個(gè)方法,蕭令瑀俱皆搖頭,他不愿打草驚蛇,更何況……他并不想見到另一個(gè)蕭家人。朱九郎打了個(gè)呵欠,顯然對於方才宋之期的長篇大論很不能忍受。「哪兒用得著這麼麻煩?讓你的人引開守衛(wèi),我?guī)氵^去不就得了?!?/br>宋之期早和朱九郎混熟,開口就問:「你行嗎?」朱九郎瞇起眼?!盖f別說我不行,你等著瞧。」看著朱九郎自己出去叫了幾個(gè)侍從,圍在那兒說得神神秘秘,宋之期昂首探看許久,蕭令瑀卻不好奇,朱九郎吩咐完便回身拉他往草廬走,他正要開口,朱九郎笑著以食指抵唇,示意他安靜,蕭令瑀便不說話。「蕭令瑀,閉上眼睛?!?/br>他方閉上雙眼,便是一陣是自己,就連平川、蕭沐非甚至吳國、梁國俱在其中,而當(dāng)中擺放的石子彷佛無意,卻清楚顯現(xiàn)各方勢力,他心下正自深思,又見朱九郎拿著石片丟向吳國的位置,這一著巧妙地?fù)踝菄鴮ν獾闹匾缆?,蕭令瑀不禁開口問道:「你懂用兵?」朱九郎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隨即笑了?!改憬^對想像不到林主曾是什麼人,又教了我們什麼?」「西漓國冀勇侯。」朱九郎瞪大雙眼。「哇,蕭令瑀,只有這時(shí)候我才覺得你果然是個(gè)王爺。」否則平常時(shí)候本王還能是什麼?男人尚未開口,朱九郎已看向他的後方,眼神透著些詭異,說不出是驚是喜,蕭令瑀心下明了,隨即身後便傳來一道清亮嗓音。「端王大駕光臨,實(shí)令此地蓬篳生輝?!?/br>他轉(zhuǎn)身,對上君非凰沉穩(wěn)雙眸?!妇壬?。」君非凰微微一笑,主動打開了草廬的門,蕭令瑀也不客氣,便隨著他進(jìn)入屋內(nèi),朱九郎搔搔頭,也跟著蕭令瑀的腳步走進(jìn)草廬,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條,君非凰放下手中的竹籃,轉(zhuǎn)而捧上一套茶具。「聽聞端王茶藝超群,不知可有榮幸品嚐?」「有何不可?」雖是這樣說,蕭令瑀卻朝著朱九郎招了招手,青年丈二金剛/>不著頭緒,楞了半晌才一擊掌,自懷中掏出兩個(gè)小罐放到桌上。話說原來這是茶葉,怪道待桐死活都要塞到他懷里,害他a"/>口磕得難受。君非凰煮水時(shí),朱九郎就靠在遠(yuǎn)遠(yuǎn)的椅子上,蕭令瑀行云流水的烹茶動作他早就看到會背了,對面那個(gè)有著大片胎記的男子卻看得興味盎然,朱九郎又看向蕭令瑀,不得不說他的動作確實(shí)很漂亮,彷佛連修長手指該擱在哪兒都j"/>密計(jì)算過一般,襯得那套粗"/>制茶具都透亮了起來,可惜又是那張死人臉,笑一笑說不準(zhǔn)更是秀色可餐,還在胡思亂想,見蕭令瑀又無聲地招手喚他,直當(dāng)叫狗一樣!青年沒好氣地走了過去?!缸錾??」蕭令瑀端了杯茶給他,又看看門口。「守門。」真當(dāng)他是狗??!朱九郎冷著臉轉(zhuǎn)身大步走了出去,小茶杯里的茶水沒灑出半滴,而關(guān)門的聲音是響了一點(diǎn),但草廬也只是晃了兩下依舊屹立,朱九郎坐在門前,一口喝乾還熱得緊的茶,香是挺香,可就那麼一小口也喝不出什麼味道,他隨手將杯子一拋,直接就在門前躺了下來,天很藍(lán)、風(fēng)很輕,反正他內(nèi)力好,屋里的人說啥他聽得一清二楚,可一來一往還是那套高來高去、你爭我奪的戲碼,他困倦地閉上眼睛,突然覺得等會兒回去應(yīng)該跳得更高一些,看看蕭令瑀的臉會不會嚇得更紅?那死人臉白里透紅的樣子可比暗林那群兇神惡煞的師妹要好看多了。知道蕭令瑀就在屋內(nèi),草廬旁還有蕭沐非的人,朱九郎略微放松始終繃緊的警戒,初春風(fēng)中昏昏欲眠,耳旁依稀還能聽見蕭令瑀在說話,只是每個(gè)字都飄得極遠(yuǎn),聽不清他說些什麼,但已然熟悉的語調(diào)、聲音,不知為何更是磨人入夢,若非尚有三分警醒,朱九郎險(xiǎn)些就讓踏出木門的蕭令瑀踩個(gè)正著!就見原本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青年猛地跳起,一邊抹臉一邊說道:「我沒有睡、真的、我沒有睡。」「走吧?!箾]有對他的失職提出任何意見,蕭令瑀只是走過他身旁,丟下這一句輕飄飄的話。看男人神色有異,轉(zhuǎn)頭見屋內(nèi)那姓君的仍坐在桌前品茶,朱九郎知道這場招募大概是吹了,可也不知能說什麼,只得走到蕭令瑀身邊,伸手就要將人再打橫抱起,蕭令瑀卻退了一步拉開兩人距離?!妇腔颂狳c(diǎn)過一條沒人看守的路。」「喔……」也不知是失落還是怎的,朱九郎就跟著蕭令瑀身後走,他真沒聽見那姓君的說啥路去了,只得讓蕭令瑀帶路。這一路彎彎曲曲顯然是舊獸道,路面幾乎都埋在草下了,蕭令瑀走得有些跌跌撞撞,朱九郎實(shí)在看不過去,終是上前扶了一把。「怎麼,這事不成?」「并非不成,只是君非凰提了條件?!?/br>這也很正常?!甘颤N條件?」「休端王妃,立他為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