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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長戈其實已經(jīng)很久未曾回憶以前了。蘇州是他的桃花源、是他的世外之地、是他從此再也回不去的故鄉(xiāng)。十歲以前,他和娘親弟弟平靜地生活著,即便會有些非言非語,聶娘子也盡可能讓他們兄弟二人不受干擾地長大。只是到底還是瞞不住。他知道自己長相瞳色都異于旁人,知道自己是外族、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可是對他而言,都并不在意。旁人不肯同他玩耍,他還有親弟弟,也不屑和這些巷弄里只會滿街瘋跑的小鬼為伍。聶娘子也并不以為奇,她給兒子小名取一個“拓”字,是她的相思、亦是她的野心。老汗王不肯將兒子接去,連名字都不肯取,只定期叫人給銀錢,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可是她的兒子樣樣這樣得人意,鞅狄拓拔氏族的一切,為何她的兒子卻不能沾染半分?聶娘子精心培養(yǎng)著兒子,對他平素不能結(jié)交這些市井孩童,倒不以為意了。聶長戈就這樣清清冷冷長大,直到隔壁出生了個小小軟軟的女娃娃。除了弟弟,他從未見過這么小的嬰兒,弟弟小時候干瘦瘦的,像只小黑皮猴子,一點兒也說不上可愛。可是眼前的娃娃,卻綿綿一團(tuán),白生生的、嬌嫩嫩的,像朵天邊掉下來的云,摸一摸更是軟乎乎的,仿佛一碰就能留個印子。生下她的方夫人更是美得和天仙似的,一舉一動都是嫻麗溫柔,也不像旁人一樣排擠他,不許孩子同他玩。反而笑盈盈對他說:“meimei小字宜娘,你就叫她的小名兒罷。我身體不好,她是個獨出,沒有姊妹,難免一個人孤單些,拓哥兒以后就帶著meimei玩好嗎?”他不知怎的,鬼神神差就點了頭。方家的小宜娘就真的是被他抱著長大的,從一個rou團(tuán)團(tuán)的嬰兒長成初顯秀色的小小女童,比年畫上菩薩身邊的童女還要好看。她從會走路起,就會抱著他的脖子,甜甜的一聲聲叫他的小名“拓哥哥”。不知什么時候起,他張口閉口都是“宜娘”,宜娘喜歡吃這個、宜娘喜歡玩那個,連親弟弟聶長河都吃過干醋。從小她也是個淘氣的,在他這里背著大人們喝了酒,回去被方夫人罰了,還不夠,纏著他要酒吃。方夫人暫時罰她不能出門,兩家一墻之隔,他就爬上墻去,給她偷偷送酒吃。兩人把一小壇酒都喝光了,互相拉著勾,說這是彼此的小秘密,再不能告訴任何一個人去的。其實不止這一個,他們還有個小秘密,是宜娘答應(yīng)了替他保密的。聶長戈怕狗。其實若大一點的虎豹豺狼,聶長戈后來在草原上也見得多了,并不覺如何害怕。唯有狗,他還是很小的時候,聶娘子一時看顧不力,叫他下頜角上留下了一道抓傷,不知為何,經(jīng)年都未曾散去,他就留下了這個毛病。眾人都不知道,包括他的母親和弟弟。他一直都是母親和弟弟眼里最值得驕傲和信重的長子和大哥,沉穩(wěn)早熟、無堅不摧,他也本能地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誰知竟沒瞞過鄰居家古靈精怪的五歲女童。那日巷子口那么些人在那閑聊,還有幾只家養(yǎng)的土狗懶懶蹲在門口,聶長戈百般躊躇,不敢過去,卻又不肯告訴眾人是他怕狗,叫主人把狗趕開。只是回家只有這條路,聶長戈硬著頭皮往里走,皺著眉握著拳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威嚴(yán)一些。誰知這動作反而激怒了一條本來在門口隨意蹲著的狗!那狗低聲從喉嚨里咆哮幾聲,沖他抬起鼻子露出利齒,頸毛聳動著,已經(jīng)沖聶長戈撲過來!聶長戈全身僵硬,還未想好如何動作,一道小小身影已經(jīng)撲過來,徑直擋在他身前,聶長戈比她高,可以清晰看見她并非不怕,眼睛都怕得緊緊閉著,全身都在發(fā)抖,個頭說不定都比不上那條大狗,卻仍然傻傻張開雙臂擋著他,大聲叫道:“滾!”他心中震撼,那瞬間無法言喻。只是眼看那只發(fā)狂的狗就要對著她的肩膀來一口,聶長戈情急之下,就要把自己的胳膊伸出去,代替她的肩膀送到利齒之中!千鈞一發(fā)之際,在閑聊的狗主人聽到宜娘的一聲呼喊,見到這邊的事態(tài),怒喝了一聲:“大黃!回去!”那只狗見主人來了,才收起狂態(tài),垂著頭悻悻回去了。方秀才是個讀書人,在這些平頭小老百姓里很受尊重,見差點咬了他的女兒,狗主人也是嚇了一大跳,連忙從荷包里拿了一些果子放在宜娘手上,賠笑道:“到底是秀才相公的千金,就是有膽識有氣魄,還能想著救人呢!其實大黃沒有惡意,只是想跟姑娘玩兒,但它長得兇神惡煞的,姑娘就曲解了它的意思!這些果子不值錢,姑娘拿去,吃著玩罷!”半點也沒看聶長戈。宜娘一聲不吭,接了果子,拉著聶長戈就走,走了老遠(yuǎn),看四周無人了,才抱著他的脖子,無聲地哭起來,哭得整個小身體都在細(xì)細(xì)顫抖,還帶著些后怕,嗚咽著說:“拓哥哥,方才可嚇?biāo)牢伊?!?/br>聶長戈本想說那你還敢沖過來,只是喉嚨像被一壺溫水塞住了,陸陸續(xù)續(xù)灌進(jìn)他的五臟六腑,將他全身的冰涼都暖熱了。只是最終聶長戈也沒吐出一個字來,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沉默地哄著她。從那一天開始,他突然就不再怕狗了。因為有了真正想要一直守護(hù)的人。可是萬事怎能盡如人意?母親突然病逝,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和宜娘告別,就被托孤給了他的親生父親。那里是陌生的一切,聶長戈和聶長河兩兄弟,剛到時連話也不會說,草原上一個體面些的奴隸,都比他們過的好。這里他們是混血、是雜種,何況父親還不承認(rèn)他們,雖名為王子,實際上是比奴隸都更低賤的存在。如果說蘇州的孩童們還只是排斥,這里的人就是徹底地凌辱。聶長戈其實已不太回憶得起那些差點被餓死、被凍死、被打死的幾年時光了,因為曾經(jīng)對他和聶長河這樣做的人,都已經(jīng)付出了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代價。他只記得在那些黑暗歲月里,長長浮出的江南的安逸時光,就像夢境一般,母親清冷嚴(yán)肅卻又不失關(guān)懷的臉,弟弟鬧著要和他一起出去玩的頑皮樣子,隔壁方夫人推門進(jìn)來,送上的一碟子甜蜜芬芳的桂花糕……夢境的最后,是一個面帶懼色的女娃娃,嘴唇倔強(qiáng)抿起,雙手擋在他面前,叫所有想要傷害他的人:滾!他靠著那些稀薄的、久遠(yuǎn)的記憶撐過來了,可是十年過去,在尸山與血海之間掙出命、掙出地位的他,居然連宜娘的樣子都模糊了,大概是因為現(xiàn)在的他一手的血腥,早已經(jīng)不是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