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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章

    第一零三章拒明珠嫮宜心止水析情勢韓耀思寤寐

袁大夫這些天日日都被韓耀押在這里,不敢擅離,依照嫮宜恢復(fù)的情況,時刻斟酌添減藥方。

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這天袁大夫診了脈,方露出一二喜色,拱手道:“夫人福氣大,腹中這孩子雖還不若其他胎兒健壯,但接下來幾個月細(xì)心調(diào)養(yǎng)著,只要不出意外,到出生時應(yīng)也能補回來了。夫人現(xiàn)在最要緊的,就是不可憂慮過度,夫人之前肝氣郁結(jié),想必平日里心思重,只是倘若連大人都熬壞了,孩子又怎能康健起來呢?再千補萬養(yǎng)的,也比不得夫人自己心寬才好。”

嫮宜這些日子本就頗遵醫(yī)囑,大夫讓如何就如何,比平日更用心保養(yǎng)十倍。因一心在孩子身上,竟覺眼淚和郁氣也少了許多似的,見袁大夫果然說的在理,連她之前頹喪心思都說了出來,便都一一應(yīng)了。

又有韓耀從外頭進(jìn)來,袁大夫便將情況又說了一遍,果然見韓耀不似怒色,才大著膽子說:“今日還需向二爺請辭一天,離家這么些天,家中家小也惦念,再者還有一些往年收集的合孕婦保養(yǎng)的方子,等這次家去整理出來,明日再一起帶過來?!?/br>
韓耀微微點頭,只交代他明日一早務(wù)必要回來,也不再多言,揮揮手讓他自去了。

屋里的丫頭也行了個禮,一邊將床上的簾子挑起來,一邊知情識趣地道:“姑娘今日的藥也該煎了,奴婢親自去瞧著,怕他們粗手笨腳的,反把藥煎壞了?!闭f著把屋里的其他幾個小丫頭也帶了出去。

屋中瞬間只剩了韓耀和嫮宜二人。

嫮宜倚在床沿,面色已經(jīng)不似前些天的蒼白,臉頰和嘴唇都有一層薄薄的紅暈。

韓耀往她臉上一瞧,滿意道:“袁大夫倒還算有幾分真本事?!?/br>
嫮宜垂頭低聲道:“多謝大人這些時日的照拂?!?/br>
他并非這孩子的父親,那日也是她自己考慮不周,應(yīng)允在先。后來燕齊光來了,亦是她口出挑釁之語。

就算那晚他也并未太過小心,終究不能怪他。

因為韓耀,本就沒有一定要護(hù)著這個孩子的職責(zé)。

韓耀聽出她話外之音,擰眉道:“女官太客氣了。以你我如今的關(guān)系,說這些豈不生分。”

他隨意坐在床邊,長腿屈起,手指微微敲擊著床沿,和厚重的楠木相遇,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在一室寂靜里,顯得格外空靈。

見嫮宜并不說話,他又從懷中摸出一物,打開盒子,伸手遞給嫮宜。

嫮宜展目一望,盒中是一顆拳頭大小的明珠。

皎潔圓明內(nèi)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

饒是她在宮中也算見過些珍品的,都不免被感嘆其光澤的幽涼靜潤。

韓耀只擺了擺手,漫不經(jīng)心道:“偶然從外頭得來的,不是什么好東西,之前因太倉促,女官生辰我也未及備禮,這顆明珠女官就留著玩罷?!?/br>
嫮宜仍不說話,二人靜靜對視了片刻,韓耀才微微笑起來,一只酒窩盛著萬種心思,開口道:“很久之前,我曾向女官說過,我偏要勉強(qiáng)。但時至今日——”

他眼神灼亮,如癡如狂:“我才知道,我不要勉強(qiáng)。”

那眼中光芒一如韓耀的名字,竟比明珠還要光耀燦燦,不能逼視,似乎一切謊言都不能掠其鋒芒。

嫮宜下意識避開,并不去接他遞上的那盒明珠,又終究對上韓耀的眼睛,還是問:“嫮宜自認(rèn)雖生得比人略好三分,但也不過這點皮相罷了,身無長處,心愚德陋,并不敢當(dāng)大人的心意?!?/br>
這等官話韓耀自然不肯信的,但聽她一言,仍舊道:“萬物之宜,非柔則剛。我看女官很當(dāng)?shù)闷疬@句話。我原本不過看戲人,但終究這出戲太精彩,既已下場,怎能不替自己求一個結(jié)局?”

他倏然站起來,傾身望向嫮宜,二人距離不過毫厘,他灼熱的呼吸灑在她臉上,目光銳利如刀:“是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還是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

嫮宜坦然迎上他逼視目光:“不過是人間別久不成悲而已。大人年少才高,自有好女兒相許相知,嫮宜心如古井,只想將腹中孩子平安撫養(yǎng)長大,并不敢耽誤大人?!?/br>
韓耀卻大笑起來,笑聲經(jīng)久不歇,終于低低道:“晚了?!?/br>
嫮宜一愣,卻聽韓耀道:“我是外男,不方便直接討宮中女眷,我已告知母親,要將你從宮中接出來?!?/br>
她正要反駁,韓耀卻將手掌蓋在她唇上,笑道:“女官別急著反駁,不妨聽聽我的話。依宮中的規(guī)矩,女官是不能有孕的,現(xiàn)在女官尚且能遮掩,再過幾個月呢?何況便不說這層,因有草原一事,這孩子即便生了下來,終有血統(tǒng)之嫌。一個不得父心的孩子,在宮中如何生存下去,我想女官不是沒有想過?不然那日平溪圍場失火之時,女官便不會想逃了,不是么?”

嫮宜雖聽得難受,但也知道,韓耀所說,句句屬實,又聽他接著講道:“我雖不是什么君子,但并非是一個連孩子都容不下的小人。女官若在此,至少能親手將孩子平安撫養(yǎng)長大?!?/br>
嫮宜看著他篤定的臉,忽然沒頭沒腦問:“你要什么?”

見韓耀一時沒解過這話來,便道:“這孩子的父親,你我都知道是誰。若真是一個普通孩子便罷了,不過費些銀兩養(yǎng)大罷了。可是這是帝嗣,將來若有心人知道了,以此攻訐大人,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兒罷?”

韓耀拊掌贊了一聲、又深深嘆了一聲,搖著頭道:“尋常人若突然得了一條退路,自然是先走了再說,女官眼前的坎都眼看著跨不過去了,還想著將來。到底還是和我生分啊,既將利弊說得這樣清楚,固然是為我著想,但也難免是未將我視為值得信任的人罷了。今日你既問,那我也沒有不說的道理。那日表哥過來,突然讓我明白了一重道理。”

他再次俯身,兩人臉頰相貼,他黑亮眼睛里,倒映著她僵直的影子:“說來不怕你笑話,以前年輕時,我和表哥什么荒唐事沒一起做過、一起分享過呢。只是那日我才知道了,但凡真正心愛的東西,是不能和人共享的?!?/br>
“女官問我要什么?”

“我不要勉強(qiáng)?!?/br>
“我要你的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