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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考量之后,才咬緊牙根,擠出來一句:“你立誓,不會告訴別人。”江遠寒瞥了她一眼,伸手當著對方的面,用人族認可的方式立了一個誓約。凝水盯著他看了很久,才終于道:“承霜師弟他……他是半妖?!?/br>這幾個字輕飄飄的,卻震得四野倏然一寂。江遠寒呆了一瞬,立即看向她。“師父和掌門師兄封印他的欲望,根本不是什么捷徑?!彼猿暗匦α诵?,“而是把他的妖性也一同封印起來了。一旦他與自己本身的欲望融合,就總有一天會覺醒,會變成……變成……”“變成妖族?!苯h寒驀地道。“對?!蹦椭^,“他的母親是師父的親meimei,是修士中少見的爐鼎體質,父親是妖族的騰蛇。只不過師父把他搶回來的時候,殺了那條蛇?!?/br>江遠寒沒有出聲,聽著凝水繼續(xù)道。“是那只妖趁虛而入,搶奪爐鼎,讓我的恩師與親meimei分別數(shù)十年。等師父修為有成,用命殺掉那條yin蛇時,承霜的母親卻已經(jīng)難產(chǎn)而死……只留下了他。”“他不能變成妖。”凝水聲音發(fā)顫,“血海深仇,不用他來背負。圣人之心不能動欲,不能偏愛,不能鐘情于一人!否則這太上之道,也壓不住他的妖性。更何況如今封印欲望的魔紋已經(jīng)遺失,承霜師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你要是對他有幾分真心,就放過他?!?/br>放過……他?江遠寒有點迷茫地想著這幾個字。放過……他應該放過,他不是能駐足相伴之人,為什么要纏著他,而且,情愛之心我已得到,只差他的恨與嗔癡。恨我。應該恨我。凝水見江遠寒不說話,以為是他不舍得,說話陡然軟化了下來:“……他不是一個好的伴侶人選,你應該,換一個?!?/br>換一個。江遠寒似乎聽到了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情深意濃,也是能隨便更換的嗎?但他還沒等笑,就覺得自己果然荒唐、果然任性、果然過分至極。好像所有事情,都在告訴他,你這樣的人本來就不配上小師叔,達到目的就放過對方吧,何必苦苦糾纏,傷人傷己。黑暗里照進來一寸光,他不能掙扎著到光明的地方去,卻也不該拖著光,跟他一起墜落。江遠寒其實很想哭,他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堅強。他難過得快要不能呼吸了,但腦子卻前所未有的清醒。原來世事到頭,從始至終,都順遂如他所希望的,短暫的愛,短暫的恨,短暫的目標……似乎所有的轉機都在幫他完成秘術,但這種順利,卻讓他痛苦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把他還給玄劍派吧。”凝水的聲音慢慢響起,“把他還給正道,還給人族,還給他……一生順遂平安?!?/br>江遠寒都不知道自己要做出什么樣的舉動,才能不那么丟人,他只是默默地看著河面。漫天的月光,飄雪,冰層上折射著碎銀般的光華。他以為雪花顫動,月色搖晃,隨后卻發(fā)現(xiàn),是他蓄在眼底,冷卻了的淚。江遠寒閉上眼,低聲道:“我知道了。”他解開凌波道人身上的禁錮之網(wǎng),轉過身離開了,朝萬雪小筑的方向。凝水坐在原地,遙遙地望著他的背影。她渾身冷透,呆坐了很久,忽然想到,自己這么做,自己一心一意地為師弟好,為正道好,自以為是地幫他,那這些,對莫知又算什么呢?如果,魔修真的有幾分……真心呢?萬雪小筑點了燈,不是晃眼的燭光。江遠寒走近時,聽到落鳳琴的清幽彈奏聲,纏綿溫柔。他推開門,望了一眼書案旁的夜明珠,盯著那陣柔和的光芒看了很久,道:“只有海妖的巢xue有這種明珠?!?/br>“我想不到更好的東西?!崩畛兴O?lián)崆俚氖?,“這么晚還出去,常魔君跟我說,你去見一個朋友?”江遠寒點了點頭,把門關上了。他上前幾步,坐到小師叔的對面。“怎么了?”李承霜看著他的神情,“不太高興?”“……有一點?!苯h寒勉強地笑了笑,“你彈琴給我聽吧。”李承霜看著他的眼眸,心中忽然有一種極為慌亂的預感,他穩(wěn)了穩(wěn)神,手指重新落在琴弦上。落鳳琴聲音如初,既可以殺敵于千里之外,也可以繾綣柔和地訴說情思。小師叔的手也很好看,落在弦上如同夢境。這場夢從相遇時便開始,一直美好地延續(xù)了很久很久,延續(xù)到親吻、擁抱,延續(xù)到溫度觸碰,低頭耳語。琴音如其人,江遠寒聽了很久。他第一次徹底相信外界的贊譽,徹底接受一個正道弟子的高潔出塵,因為這個人的確非常好,好到他不愿意松開手。可他是什么人呢?他是寒淵魔君,他殺過的人,造過的孽,屠戮過的正道修士,數(shù)也數(shù)不清。如果小師叔知道他其實是這種人,只會覺得他骯臟惡心,懊悔這些日子以來的親密。江遠寒的思緒漫無目的地瘋漲。他想起從尸體里爬出來的那段日子,想起被蓬萊塔鎮(zhèn)壓的歲月,想起自己睡夢之中仍然徘徊不去的血腥氣。他看著眼前這個人,覺得李承霜是天上明月,只要看看就行了。只要看看,就行了。“小師叔,”他突然開口,“我要走了?!?/br>琴聲戛然而止。夜明珠的光芒柔和地亮著。落鳳琴崩斷了一根,斷弦刺痛了李承霜的指腹,血滴沿著琴身滑落。“這些日子,很謝謝你?!?/br>江遠寒低聲道。“我從沒有這么開心過,我沒遇到過你這么好的人。除了我的雙親和兄長外,沒有人喜歡我。”李承霜的手按在了斷弦上。“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墒?,我不能耽擱了。我得走了?!?/br>“……嗯?!?/br>“小師叔,”江遠寒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我們……就到此為止吧?!?/br>李承霜一時都沒有說話,靜默了片刻,他才開口,聲音沙啞低沉:“你想要我的心?!?/br>沒想到這句話能問到第三遍,可是,也只能問到這里了。“……對?!苯h寒看著他,“從始至終,我只是想要你的心。我、我想把你外表的從容冷淡都剝開,想看看你的心長什么樣子,只是這樣而已。”他逼迫自己,一字一句地說下去。“你就像我養(yǎng)過的一只兔子,一只貓。非??蓯邸V皇窍嗵幘昧?,無論是兔子還是貓,都只是讓人覺得累贅厭棄的東西,很無聊。”“……無聊?”“小師叔,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他道,“我待你,跟待任何有趣的東西并無不同。我渴望的不是什么片刻安寧,我喜歡殺戮,天性暴虐恣睢,無法馴養(yǎng)?!?/br>李承霜抬起眼,目不轉睛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