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先一步反應(yīng)，連忙抽了紙巾擱到姜昀祺嘴邊，讓他直接吐出來，一手拿過冷水，“小心點”。

姜昀祺眼淚汪汪照做，喝幾口水，望著皺眉的裴轍低聲道：“里面是燙的?！?/br>
裴轍嗯了聲，“所以讓你小心”。

后來吃飯就規(guī)矩了。

姜昀祺認真得像是在等勺子里孵小雞出來，眼睫垂下，鼻尖微紅，吃得小心翼翼。

裴轍吃完靠著椅背等姜昀祺。

偶爾查看手機信息和即時郵件，偶爾拿起水杯喝水。

再后來，就只是注視埋頭吃飯的姜昀祺，目光如常，臉上也沒什么表情。仔細看的話，像是在觀察。

“姜昀祺？”

隔了一桌有新客人坐下。

兩個扎著馬尾的漂亮女生拎著幾大袋購物袋，朝裴轍這桌望來。

姜昀祺抬頭，視線停住幾秒，然后繼續(xù)低頭孵小雞。

裴轍皺眉，“昀祺，是你朋友？還是同學(xué)？”

兩位女生似乎早就習(xí)慣姜昀祺這種打招呼方式，剩下幾眼全落在引人注目的裴轍身上。

裴轍禮貌回視。

小女生不好意思，快速移開探究的目光，低頭湊在一起看菜單。

“不是朋友，是同學(xué)。我也沒朋友?！?/br>
姜昀祺吃完最后兩口，坐座位上等著裴轍領(lǐng)他離開。

裴轍靠近姜昀祺，耐心道：“同學(xué)也可以成為朋友。你在學(xué)校沒交朋友嗎？”

姜昀祺不說話。

這個問題他們之間聊過兩次，每次都以姜昀祺沉默結(jié)束。

裴轍似乎很熱衷讓他交朋友。姜昀祺不是很明白裴轍的這種心理——他就一點都不想裴轍交朋友。無論男女。

工作方面是同事。就像他上學(xué)必須得接觸同學(xué)一樣。這沒辦法。姜昀祺表示體諒。

“昀祺?！?/br>
姜昀祺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樣子望裴轍，求饒道：“我們走吧。”

裴轍復(fù)雜看他一眼，沒有再說什么。

對于自己的定位，裴轍一直很清楚。但無論他將自己擺在兄長的位置，還是一個家長的位置，很多時候，他都不能準確理解19歲的姜昀祺。

盡管他盡力想讓姜昀祺活得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裴玥無數(shù)次告誡他，姜昀祺就是一個小怪物。

“他成長的環(huán)境一點都不正常！你見過哪個小孩，一至十二歲是在那種環(huán)境長大的？！”

每次姜昀祺惹裴玥生氣，裴玥總會提醒裴轍：“你難道忘了七年前他對你做的事了？那哪是一個十一二歲孩子會做出的？即使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記得，那也改變不了什么?！?/br>
“總有一天他會想起，你說他到時會變成什么樣？”

裴玥對姜昀祺有刻板印象，無論裴轍解釋多少遍，裴玥總不屑一顧，覺得他太偏袒這個親手救回來的孩子。

相反，宋姨卻覺得姜昀祺沒有一點問題。

“他比我孫子還好。一點都不挑食，我做的他都吃，就是吃飯慢！”不過也有那么幾次，宋姨和裴轍說，姜昀祺獨處的時候有些孤僻。過分安靜了，不像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應(yīng)該有的樣子。

“裴先生您應(yīng)該多跟他說說話。我看他挺依賴您的，可您話少，不要讓他學(xué)您?！?/br>
回去路上，裴轍說了很長時間的話。

從朋友的必要性、如何識別好朋友壞朋友到人生如何因朋友而精彩——裴轍發(fā)誓，他這輩子都不會這么同一人說話。

喻呈安要是聽見，會懷疑他惜字如金的裴司腦子壞了。

姜昀祺聽得倒是很認真。手機一次沒有打開。

“……你以后長大了，離開我、宋姨，還有你裴玥jiejie——”

“不會。”姜昀祺面無表情，糾正：“我不會離開你?！?/br>
“你會的。高考結(jié)束你就要出去上大學(xué)。那個時候一個人在外面，就會明白朋友的重要性?！迸徂H語氣諄諄。

“那我不上大學(xué)了。”姜昀祺不以為意。

“姜昀祺?！?/br>
一般而言，連名帶姓都是不好的征兆。

姜昀祺閉嘴。

“昀祺”和“姜昀祺”之間的生氣指數(shù)，這幾年，姜昀祺早就摸清了。

“昀祺”處于尚可討價還價余地。

“姜昀祺”是沒有一絲商量，且情節(jié)嚴重。

只不過姜昀祺很少一天內(nèi)經(jīng)歷從“昀祺”到“姜昀祺”，眼下——

姜昀祺有些慌。

裴轍那張不茍言笑的臉兇下來還是很有威懾作用的。眼神嚴厲，緊盯胡亂說話的姜昀祺。

兩秒后，姜昀祺苦巴巴道歉：“我錯了。我上大學(xué)。不要太遠的就行。”

裴轍依舊冷著臉看他。

“哥?！?/br>
“裴哥……”

“上去吧?！?/br>
裴轍開門下車。

姜昀祺低著頭跟在后頭，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徹底觸怒裴轍了。

雖然姜昀祺毫無改正之心。

第4章自帶同傳

宋姨開的門。

一大一小臉色都不好。

宋姨去摸小的頭，“昀祺怎么了？”

姜昀祺不說話。

裴轍進門后脫了外套掛門廊衣架，然后頭也沒回直接進書房，關(guān)上了門。

“裴哥生氣了。”

“我說我不上大學(xué)。他就生氣?！?/br>
說到最后，姜昀祺注視關(guān)著的門，也有點生氣。

宋姨忍不住笑，把人往餐桌帶。

“你哥哥為你好。怎么能不上大學(xué)？不然你讀高三干什么？”

姜昀祺心想，高三也不是他想讀的。

高一高二也是。每個人都讓他讀書，可他真的一點都不想讀書。

不過這種話姜昀祺不會說出來。因為上一次說出來，他也收獲了一個“姜昀祺”。

餐桌上擺著時鮮水果，宋姨讓姜昀祺坐下來吃，一邊去廚房端剛做好的點心，“晚飯在外面吃了什么？吃點水果再去寫作業(yè)——今天周五，不然不寫了，去和你裴哥道個歉。”

“他不和我說話?！?/br>
喝的粥有點咸，紅柚酸酸甜甜，姜昀祺一口氣吃了大半。

“給你裴哥留兩瓣，這個”，糯米南瓜點心小小一個，宋姨在碟子里裝了五六個，“一起端進去?？茨闩岣缑Σ幻Γ幻σ黄鸪粤恕?。

姜昀祺伸手拿了一塊，又香又軟，笑道：“那我今天不做作業(yè)了?！?/br>
“不做不做。進去吧。”

姜昀祺敲門的時候，裴轍正坐在書桌旁的沙發(fā)上處理喻呈安郵件傳來的書面材料。這兩天不去司里，周一報告需要在家完成。

而面前寬敞書桌已經(jīng)被姜昀祺全面侵占。

七八本習(xí)題冊，生物物理地理和化學(xué)書，還有高一到高二的語數(shù)英堆得老高，跟危樓似的，碰一下就嘩啦啦全倒。幾沓月考卷子隨意折在一邊，打開來每一門都慘不忍睹。最近一次的語文作文題目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