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一頭藍發(fā),抬眼望見姜昀祺起身領(lǐng)表進去的時候勾唇隱晦笑了下，像是想起什么，眼神咂摸。

姜昀祺在四樓考評室足足待了一個多小時。

出來的時候,只剩下等到打哈欠的薛鳴淮和有點著急的博宇,其他人應(yīng)該回去訓練了。

博宇幾步上前抓住姜昀祺：“云神,怎么回事？”

薛鳴淮也很好奇，小助手遞給他評估量表填的時候,他還偷偷瞥了姜昀祺好幾眼。

姜昀祺也不知道為什么：“祁老師看完表后問了我很多問題，然后讓我下周二再聯(lián)系他。”

博宇皺眉：“下周二？去他醫(yī)院嗎？我陪你去吧？”

姜昀祺：“他讓我一個人去?！?/br>
博宇擔憂：“沒問題吧？你不會有什么心理問題吧？別?。∏笄竽懔?！”

姜昀祺：“……祁老師說我目前一切正常?！?/br>
三心二意填表的薛鳴淮抓住關(guān)鍵詞：“‘目前’……”

博宇冷眼瞪他。

下周二早上,姜昀祺拿著祈見名片去了位于S市醫(yī)科大學附屬醫(yī)院的心理醫(yī)學科。

心理科在六樓，不同于樓下科層分明的門診設(shè)計，心理科分出很多功能室，預(yù)約接待室、咨詢室、測評室、心理沙盤室等。

姜昀祺去預(yù)約接待室問祈見醫(yī)生在不在。

接待的小護士很可愛，也很熱情，說祈醫(yī)生在3E咨詢室,這個時間段沒人，可以直接進去找：“進去之后左邊通道一直往里走就是?！?/br>
姜昀祺道謝。

沿著布置溫馨色調(diào)柔和的走廊往前走了一會。不知為何，姜昀祺對這些刻意烘托的場景毫無感覺，甚至覺得有點滑稽。

一左一右兩間咨詢室出現(xiàn)在眼前。

猶豫半晌，姜昀祺選了右邊那個。

抬手剛要敲門，左邊的門突然打開。

姜昀祺警覺一秒，放松下來左看右看。不是說沒人嗎。小護士怎么這么不靠譜。

門是朝外開的。

姜昀祺等了會也不見有人出來。

只有人聲斷續(xù)傳出，一個準備送客，一個很久沒出聲。

“……明柏，節(jié)哀順變。”是祈醫(yī)生的聲音。

姜昀祺愣了下，頓時尷尬不已，站在打開門的視線死角里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凌焰很不好受吧？”

祈醫(yī)生的手似乎松開了門把，門晃晃悠悠往里撞，姜昀祺盯著那一點點移動幅度恨不得意念加持。

然而，門輕輕磕上門邊，沒關(guān)上。

一道清朗男聲傳出：“天天待在泳隊……他老子管不動，我也不忍心說他，慢慢來吧。姐從樓上跳下來的時候，他看到了……”

祈見嘆了口氣：“父子算是結(jié)仇了?！?/br>
方明柏似乎笑了下，接著是打火機的咔嚓聲——

“這里不好抽煙，出去吧，我陪你——”

話音延續(xù)的幾秒，冷不防門從里再次推開，祈見幾步走出，余光正好和姜昀祺對上。

姜昀祺立在原地，張了張嘴，剛要說什么，下一秒，視線中出現(xiàn)嘴邊銜著一根煙的方明柏。

方明柏比祈見高一點，衣冠楚楚，襯衣領(lǐng)口袖口一絲不茍，第一眼是很溫和很好說話的樣子?？匆娨馔獬霈F(xiàn)的姜昀祺時微怔，眉眼間的疲憊煩躁在陌生人面前瞬間收拾得得體干凈，繼而換上一副探究神情。

容色的幾秒轉(zhuǎn)換，并沒有妨礙第一印象的持續(xù)，反而讓性格里的游刃精深隱藏得恰到好處。

方明柏眉心皺起，目光掠過姜昀祺轉(zhuǎn)向祈見，道：“這位是？”

祈見想起來了，拍了下腦門，回頭笑著對方明柏說：“真得怪你。明柏，我今天有預(yù)約，你突然殺到——”

這話擱尋常挺合適，但方明柏至親意外去世，方明柏此行也不過是告別……

“嗨！就當認識下吧。”

祈見剎住話尾，沒話找話，最后硬著頭皮對不知如何開口的姜昀祺道：“姜昀祺，這是我朋友，方明柏，方工程師?！鞭D(zhuǎn)頭又朝方明柏介紹：“明柏，這是我剛認識的小朋友，上周給他做過心理考核，不過還有些事需要問問，恰好約了今天。他是職業(yè)電競選手——說了你也不清楚，絕地狙擊知道嗎？不知道回去問你外甥?！?/br>
方明柏顯然沒心思客套寒暄，朝姜昀祺略點了下頭，對祈見道：“你忙吧，我下去抽會煙就走。三點的飛機。”

祈見拍了下方明柏肩，沒多說什么。

方明柏走后，祈見讓姜昀祺進去。

姜昀祺解釋：“祁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站在門口的。護士和我說沒人預(yù)約，我敲對面門的時候你們正好開門在那說話，我也沒來得及說。”

祈見微笑：“沒事。進來吧?！?/br>
姜昀祺放下書包掛椅背坐下，微信里裴轍正好發(fā)來消息：“到了嗎？心理醫(yī)生怎么說？結(jié)束后給我電話。”

祈見在辦公桌一側(cè)柜子上找姜昀祺的評估量表。

姜昀祺：“還沒開始，祈醫(yī)生在找我的資料。裴哥，我剛不小心偷聽了別人說話?！?/br>
裴轍：“不是故意的和別人說清楚，道個歉。沒事。”

姜昀祺：“我說了。裴哥你忙吧?！?/br>
裴轍：“嗯?！?/br>
姜昀祺看著“嗯”沒再回，剛要鎖下屏幕，裴轍一條新消息跳出來。

裴轍：“別怕?！?/br>
“——姜昀祺？”祈見語帶笑意，下巴朝姜昀祺握著的手機抬了下，“有事？”

姜昀祺收好手機，“沒。祈醫(yī)生你說”。

祈見：“別緊張，放松。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確認下，畢竟涉及你今后的職業(yè)發(fā)展，對你還是很重要的?！?/br>
姜昀祺點點頭。

屋子很安靜，凝神只聽得到空調(diào)運作的細微聲音。一面窗戶開得極寬敞，薄紗窗，日光打入室內(nèi)不是那么刺眼。

祈見右手握筆，低頭在量表上琢磨了會，然后抬頭看向姜昀祺，語氣斟酌穩(wěn)妥：“姜昀祺，我接下來問的問題你可以選擇不說，這取決于你對我的信任度，更涉及你的隱私，沒問題的。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姜昀祺：“好?！?/br>
祈見直視姜昀祺道：“你幼年是不是經(jīng)歷過什么？”

姜昀祺看著祈見，神色不變。

祈見嘴角笑容依舊，不同于方明柏的疏離客套，他的笑容有讓人如沐春風的感受，本身氣質(zhì)也偏儒雅敦厚，看人說話時很容易令人放下戒心。

姜昀祺好一會沒說話。

祈見笑容大了下，繼續(xù)注視道：“沒關(guān)系。我說下我的看法吧。”

姜昀祺停頓幾秒，點了下頭。

“我先舉個例子。一般人面對陌生的場景陌生的人都會有些許戒心防備，這是正常的。如果再遇到一些超出承受范圍的事，應(yīng)激程度——如果劃定區(qū)間去歸類，那應(yīng)激程度一般會維持在3至6這個范圍內(nè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