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就能叫托李尚書夫妻將事情捅上天的態(tài)度，給惹得心中思量紛紛；

那回頭賈政剛從衙門趕回來，就也跟著前后腳進(jìn)門的，叫賈璉襲爵、并許他入戶部補(bǔ)員外郎的旨意，更是將兩府中人都震了一震。

因賈璉送其表妹林黛玉回?fù)P州未歸，圣旨便由其獨(dú)女代接了。

傳旨的裴太監(jiān)也是皇帝身邊的老人兒了，別看如今仿佛沒有夏太監(jiān)那六宮都太監(jiān)的風(fēng)光，卻正經(jīng)才是皇帝離不得的親近侍人，

這一遭難得皇帝竟叫他出宮傳旨，眾人又將他待大姐兒的和氣、與待“賈赦”的親近都看在眼底，少不得心中又是一凜。

如此這般，回頭宮九再提起“回就近侍奉祖母的親爹家省親，總比回大伯家甚至堂兄家省親的要好聽點(diǎn)”之類的話，

老太太就再沒有糾纏別的，只十分感嘆她從來是個有福的，兩房兒孫都是一般慈愛，不過是因著賈赦妻宮著實(shí)可嘆，當(dāng)日又不慎只想著璉兒年幼需要母親照看、趕著在國公爺熱孝里頭續(xù)弦，弄了邢氏那么個上不得臺面的，鬧得她這些年越發(fā)習(xí)慣二房就近侍奉，又恰逢娘娘省親，少不得只好委屈大房一點(diǎn)……

宮九便也只當(dāng)前頭幾日聽到的“孽子”并前不久那幾滴唾液都是浮云了，

耐著性子任由這老太太一番唱念做打。

左右這老太太獨(dú)角戲便能唱得挺熱鬧的，何況又有大小王氏等與她捧哏，連賈政都能偶爾接兩句去恰到好處地展現(xiàn)他的滿心孝悌，宮九也只需要耐心便夠了。

這一折慈母戲足足唱了一盞茶功夫，老太太才又換了萬分體貼周全模樣吩咐王氏：

“你大老爺自然是十分孝心的，為著我這老婆子，并娘娘外頭好看，政兒也不用和你兄長虛客氣、便領(lǐng)了他這份情罷了！

只老大孝順，二房也不好太過理所當(dāng)然，就是奉養(yǎng)我這老婆子呢，公中的產(chǎn)業(yè)，也沒有全霸著的道理。”

“如今且將除敕造府邸、功勛田并其他御賜之物外的產(chǎn)業(yè)均分三份，老婆子我，并老大、老二他們，各領(lǐng)一份，老大老二的那份就只當(dāng)是日后正經(jīng)分家的產(chǎn)業(yè)了，老婆子我的那份嘛，少不得緊著我日后嚼用、并身后諸事，若有剩余，再依著我日后留下的話分派，少不得各人都留點(diǎn)兒念想的?！?/br>
“至于這敕造府邸、功勛田并其他御賜之物……”

老太太沉吟片刻，便道：

“璉兒能否繼承功勛田、按他的爵位又能繼承幾分的，老婆子我也不懂，就看赦兒分派。至于其他的，也都依照赦兒主張便是?！?/br>
老太太還特特叮囑賈政一句：

“諸事都聽你兄長的。”

賈政少不得恭敬應(yīng)了。

這母子二人只當(dāng)賈赦從太子伴讀驟然落地成廢太子伴讀，被家族大局、孝順忠義等壓在東院的那些年全不存在一般，

老太太全忘了自己不久前那口口聲聲的孽子，賈政也全不記得他屢次三番“勸諫”兄長不可對老太太無禮不孝的理所當(dāng)然、并從衙門趕回家時心中的憤憤指責(zé)，宮九自然也沒有更多糾纏的道理。

老太太轉(zhuǎn)頭就又將大姐兒招到身邊，攬著好一陣親香，萬般慈愛表示：

“這府里頭，你們原先的院子還都給留著！外頭老太太也給你們個好院子！”

說著就一疊聲地叫鴛鴦去取“我的那個匣子”來，鴛鴦也果然意會取來，老太太便在一疊地契中挑了又挑，才挑中一套極好的宅子：

“別看這宅子比這府里要略小些，卻也是四進(jìn)四出的大院子，更難得西邊兒的花園子修得不比東府那邊的會芳園差什么！

又恰好就在戶部衙門和榮寧街之間，回頭你們來這府里小住也方便，璉兒去戶部上差，出入也是極便宜的……

當(dāng)年你外祖母為了給我嫁妝里頭添這么個好宅院，也是很費(fèi)了一番心思的?！?/br>
后頭那句“外祖母”，自然是沖“賈赦”說的，宮九少不得敷衍幾句，老太太便越發(fā)說得興起，攬著大姐兒又是一番慈愛撫弄：

“老太太疼你的心，必不會比祖姥姥疼老太太的少！雖如今這樣的宅子難得了，也不會虧了你。”

一行說，一行笑的，又從匣子里頭挑了一張地契，遞給了王熙鳳，只叮囑她“京郊的小莊子，里頭田地不值什么，難得一口溫湯子，女孩兒偶爾逛逛養(yǎng)身是極好的，你且好生給大姐兒收著”。

王熙鳳接過一看，足三百畝的地契，說小也不小了，溫泉眼子更是難得，一時喜笑顏開，巧話兒一套接一套的，把老太太哄得樂呵呵地又多給她一張地契、并兩副頭面，還故意逗她：

“地契是給我大孫子的！你可要趕緊了，否則回頭老太太我可是要收回來，另給別人去的?！?/br>
王熙鳳也是個不害臊的，大大方方就是“等我們二爺回來了，一定努力”，把老太太逗得只拿手點(diǎn)她：

“好你個鳳辣子！”

此間邢氏如何眼紅不忿沒人在意，就如同次后王氏得了老太太怎樣的“寶玉孝順我一場，我這嫁妝少不得就都要從了先頭太夫人舊例”的準(zhǔn)話安撫也沒人追究一般，且不細(xì)說。

只說老太太樂了一場，又與“賈赦”逗趣幾句“你也別怪老太太我不疼你，實(shí)是知道先頭老太爺、太夫人們的私房里頭不缺這點(diǎn)兒小東西”之類的，便道了一聲倦，

眾人自然識趣告退，宮九也樂得離開，

偏老太太在宮九將將離開前又忽然想起來加一句：

“你是長子，又是長兄，分府這事自然都聽你的……

只一點(diǎn)，璉兒這爵位到底是老國公爺們傳承下來的，我想著，老國公爺們在朝上留下的其他一些瑣碎，也都該歸了他罷？”

宮九腳步一頓，唇角勾出一抹笑，似譏似諷，卻只痛快應(yīng)下：

“大房得了祖上傳下的爵位，祖上因著這爵位與朝中事欠下來的那些，自然也都是大房的，老太太盡管放心好了?！?/br>
宮九正好站在光里，便是老太太每每說她自個兒老眼昏花了，這會子其實(shí)也將他面上神色看了個分明，但老太太畢竟還是老太太，視若無睹、若無其事，依然笑得那么慈愛和藹：

“你能有這擔(dān)當(dāng)，我也算是放心啦！”

宮九略一點(diǎn)頭，便自去了。

老太太也不介意他這點(diǎn)兒無禮，既然賈璉襲爵已成定局，二房能與大房均分產(chǎn)業(yè)，更爭取到國公府的名頭……

最要緊的是，“賈赦”能爽快把先頭國公爺們因各種緣故借的那百多萬兩國庫欠銀給應(yīng)承下來，就比什么虛恭敬假有禮的強(qiáng)。

反正他打小兒就不是個會貼心討好的性子，老太太是看著他從三頭身就知道對著婆婆撒嬌撒癡、只對著自己這個親娘卻唯有恭敬疏離一句“太太”走過來的，早幾十年就不在乎了。

第一百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