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自己此時此地的存在，因而鮮少為世俗所累。他以為沒什么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除了聽障，現(xiàn)在或許還要加上一個蔚知。

毛絨小羊在蔚知的口袋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幾只氣球被強(qiáng)行塞進(jìn)了蔣放春的手里，那動作算不上溫柔。在他還反應(yīng)不及時，蔚知忽的踮起腳，用熱乎乎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為他擋住了滿世界的喧囂。

霎時，煙花炸開的聲音離他更遠(yuǎn)了，還有那些沸騰不止的叫喊聲。

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了，而蔚知就在他身邊，他眼前。

蔣放春忽然沒有理由地相信，他安全了。

背后的煙花沒停下過，紅的，藍(lán)的，綠的，余光里全是破碎的色彩。

蔣放春稍一低頭，就能看見蔚知用一種受傷的眼神看他，濕漉漉的，鼻翼有細(xì)微地顫動。沾了淚水的睫毛仿佛很沉，在蔣放春看過去時，就緩緩垂下去，不一時，隱忍著，卻還是流下幾滴淚。

蔣放春笨拙地抬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只是試探著將手也罩在蔚知的耳朵上。

兩個大男孩這樣做，簡直怪得不能再怪了，可熱鬧的廣場只顧忙著自己的事兒。

蔚知迷茫地抬頭看他。那時蔣放春又不知該做什么了，他該維持這個動作不動，還是該擦掉蔚知臉頰上的淚。

蔚知望著他，忽而又不哭了，只是鼓著腮幫子，藏了滿眼的委屈。

蔣放春心里很抱歉，他把自己那點(diǎn)煩擾全扔了，咬著內(nèi)唇，有些愧疚。

蔚知卻用力搖搖頭，蒙了水霧的眼瞳一眨。他動了動唇，蔣放春讀出了他說的話。

“我怎么能把你弄丟了?！闭f完，蔚知歇斯底里地哭了起來，邊哭邊吸溜鼻涕，慘兮兮地，像個被搶了心愛玩具的小孩。

蔣放春頓時慌了神，他指指自己的耳朵，比了個“沒關(guān)系”，然后輕輕將覆在自己耳朵上的小手拉了下來。他摸過了每一個兜，都找不到紙巾，手足無措時，就用衣袖給蔚知擦眼淚，又因?yàn)閯幼魈?，撞到了人家的眼鏡，嚇得蔚知一縮腦袋，不敢動了。

氣氛有片刻凝滯，兩個人傻愣了半晌，蔚知先笑了。梨渦陷下去，半干的淚痕還留在臉上，蔚知彎著眼睛，二了吧唧地跟他笑。莫名地，蔣放春也忍不住低下頭笑。

他們之間沒有話，沒有解釋，沒有抱歉，也沒有寬慰。

像一切困難都迎刃而解了，他們留給彼此的只有溫柔。

煙花秀持續(xù)了二十來分鐘。他們并肩站著，在遠(yuǎn)離人群的地方，也仰頭看煙花。蔣放春借著光，看到蔚知亮晶晶的眼睛。

那幅Saturn，只差光環(huán)，蔣放春怕畫不好，遲遲沒有動筆。只是這時，他好像忽然知道該怎么畫了。

接近八點(diǎn)，最后一束煙花劃破夜幕，沉入天的盡頭。

天陰得厲害，被人群沖散的同學(xué)們在群里打了聲招呼，各自回家了。

方沃本來想和蔚知碰了頭再走，正打著字，聽到那邊說陳孟露崴腳了，他只好先幫著打車，還不忘老媽子似的跟人囑咐路上小心。

蔚知回完消息，才想起應(yīng)該讓蔣放春和家里報聲平安。

他把手機(jī)遞給蔣放春，轉(zhuǎn)頭時撞到人家胳膊，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腦門。

打電話給mama。

蔚知對他打手語，食指碰嘴唇的動作很可愛。

蔣放春點(diǎn)點(diǎn)頭，又看蔚知比劃。

怎么回家？

蔣放春又搖搖頭。

坐地鐵，可是手機(jī)沒有電了。

他們從游樂園出口出來，跟著人群往地鐵站走。天上悄默聲飄下細(xì)雨，涼涼地蹭到臉上，弄花了蔚知的眼鏡。

蔣放春沒打電話，邊走邊編輯短信，蔚知看到了，把視線停在蔣放春的耳朵上。他又戳戳人，把手機(jī)拿了回來。

在蔣放春困惑的目光下，蔚知想了想，打手語。

跟我回家吧。

蔣放春愣怔片刻，好像沒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的意思。蔚知思忖著抿了抿唇，打開手機(jī)備忘錄打字，拿給蔣放春看。

“這么晚了，你助聽器和手機(jī)都用不了，家還住那么遠(yuǎn)，我不放心。”

蔣放春剛看完那一行，蔚知又繼續(xù)點(diǎn)點(diǎn)屏幕。

“明天你直接在我家門口坐地鐵就能回去，超級方便。”

蔣放春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蔚知繼續(xù)推銷。

“我家里就我一個啦，沒關(guān)系的。我爸媽今晚都要值夜班，到你醒他們可能都回不來。而且他們都蠻好的，我等會打電話說一聲就行?！?/br>
“好嗎？我?guī)湍憬o阿姨打電話說。你這樣阿姨肯定也不放心。”

蔚知朝他眨眼，他心里卻亂糟糟的。他沒反應(yīng)，蔚知就拽拽他的衣角，軟乎乎地問他，“好不好？”

蔣放春動了動唇，大概是說了個無聲的“好”。

蔚知給蔣mama撥電話時，驀地有點(diǎn)緊張，沒拿電話的那只手摳來摳去。打個招呼磕磕巴巴，等說到正事時，口條才順了。蔣媽之前見過蔚知好幾次了，對小孩兒印象也好，很快應(yīng)了，連聲說麻煩了，還向他道了謝，謝謝他能照顧放放。

蔚知也喜歡溫柔的蔣mama，邊聊邊傻笑，硬忍著，才沒在最后說出那句“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他覺得自己要有翅膀，現(xiàn)在一準(zhǔn)兒能飛了。

通話結(jié)束，蔚知和蔣媽說好了回去再打個平安電話。

蔣放春在旁邊傻站半天了。蔚知收起手機(jī)，開心地從兜里揪出那只小羊，舉到眼前，用羊蹄子給蔣放春擺擺手。

“放放，走啦?！?/br>
59你讓每個日子都變特別

路燈上掛著亮堂堂的燈籠和中國結(jié)，夜里九點(diǎn)多，許多鋪面都還開著。

從地鐵站出來時，雨已經(jīng)下大了。這事兒很稀罕。好幾年了，蔚知都沒在這個季節(jié)里見過雨，可能也有過，只是他記不得了。

站在地鐵口，他們倆一起戴上兜帽，比完三二一就往雨幕里沖。

和蔣放春經(jīng)歷過的每個雨天，蔚知都記得。

他們穿過一條很短的馬路，風(fēng)裹著雨沾濕了頭發(fā)。

蔚知在一扇關(guān)閉的卷閘門前停下找門卡，手肘無意撞到那門，身后傳來“咔啦咔啦”的響聲。

他跑急了，喘得厲害，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想笑。

那樣滿含笑意地看了蔣放春一眼，他取下背后的小包，在夾層里翻找不停。

兜帽擋住蔚知的臉，蔣放春聽不清這里的聲音，可他分明感覺到了蔚知。那么清晰，他不知道那感覺從何而來，竟然能久久盤桓在自己心底。

“找到了！嘿嘿嘿?！蔽抵戀p似的拿著那個小小的門卡，朝蔣放春眨眼睛。

雨從房檐下淅瀝瀝地往下落，連成晶瑩的珠串。

蔣放春忽然抬起手，隔著帽子，撫上了蔚知的頸側(cè)。

蔚知登時愣住了，一動不動地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