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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酸棗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2

分卷閱讀12

    不是一個可以隨便出入的地方,我們學(xué)校的老師和同學(xué)都說那不是一個正經(jīng)的地方。

但什么是正經(jīng)、什么又是不正經(jīng)呢?我查了字典,還是沒弄清楚。

臺球廳的墻被煙熏得灰黃,墻角的簸箕里堆著干癟的煙頭,黑烏烏一撮,像彭黑皮竄出鼻孔的鼻毛。呂新堯在桌前佝下身,身體幾乎貼到桌面,桌布的綠色在他臉上浮動。我不會看臺球,只盯著我哥看,臺球廳的煙味和燈光讓我哥變得很不一樣。

天花板上吊下來的燈泡一晃一晃的,把我哥的睫毛拉長又?jǐn)D短。

我看見美和壞同時在他的皮膚下抽條生長。

9“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

四月杏花怒,五月桃子胭脂,六月石榴產(chǎn)子。

我哥出生在五月,他同母異父的親弟弟六月從孫月眉的肚子里誕生。孫月眉給她的小兒子取名叫孫晏鳴,姓孫不姓孟,她說孫晏鳴不是孟光輝的兒子。

孫月眉懷孕的時候管不住我哥,產(chǎn)后坐月子更加管不了。呂新堯沒有按照孫月眉的心愿念高中,他固執(zhí)地念了一所中專,就像白雀蕩里大部分同齡人一樣。

中考過后那個漫長的暑假,白雀蕩倒閉已久的印刷廠被拆除,破磚爛瓦上重新建起一座溜冰場。呂新堯頻繁地出沒在溜冰場和臺球桌上,常常待到晚上才回來,他只帶我去過一次,后來就不再讓我跟去了。

白天孫月眉把我叫進(jìn)屋里,我聞到一股nongnong的奶味,說不清是腥的還是香的。我的弟弟孫晏鳴嘴角掛著口水,就睡在這股奶味里。

孫月眉對我說,她上次是在氣頭上,跟呂新堯說的不是真心話。只有一句是真的——她的確在比我還小的時候就幫家里干活了,再大一點(diǎn)都嫁人了。我不知道她現(xiàn)在不在氣頭上對我說的會不會是真心話,但這些都不重要。

孫月眉問我:“家里最小的是誰?”

我說是孫晏鳴,孫月眉點(diǎn)點(diǎn)頭:“對,是弟弟?!比缓笏J(rèn)真地告訴我:“孟梨,你也不小了?!?/br>
我懷疑我哥其實(shí)不是孫月眉親生的,孫月眉總說我不小了,但我哥卻說我才七歲。他們分明有著親密的血脈,但卻在說截然相反的話。

我想相信我哥,可是孫月眉打斷了我,她說:“這個家里養(yǎng)不了兩個小的?!?/br>
我并沒有完全聽懂孫月眉的話,但她說話時臉上的神情和冷酷的語氣卻讓我聯(lián)想到一把尖刀,尖刀抵在我的后背上。我聽見她命令我說:孟梨,你長大了。

我是在我哥早出晚歸的那段日子里,背著他悄悄長大的。

我長到七歲時的個子和五歲第一次見到我哥時相比依然高不了多少,站在灶臺邊踮起腳才能看見鍋底,但在孫月眉的命令下,我開始學(xué)習(xí)做飯。

我會做的第一道菜是熗豆角,做給我哥的第一道也是它。我記得那天晚上下了雨,我打著傘出去,在吊橋前面看見呂新堯。

我朝我哥跑過去,不管吊橋上咚咚濺起的泥水,一直跑到他面前。我哥接過我手里的雨傘,扶著我的后頸把我往身邊摁,我挨著我哥,鼻子埋在他的衣裳里,聞到他身上潮濕的煙味。這是臺球廳里的煙,沾在我哥身上就成了他的味道,我討厭煙味,但我不討厭我哥的味道。

我哥撐著傘問我跑出來干什么,我在他面前向來沉不住氣,我聽見自己邀功請賞說:“我做了晚飯等你回來吃?!薄攘撕芫脹]等到你回來,不小心等到下雨,這場雨真討厭,我怕你等到雨停才回來,又怕你不等雨停路上淋到雨,所以我來接你了,但你還是淋濕了。

“你會做飯?”我哥烏黑的眉毛輕輕往上挑了一下,目光從我頭頂上掃過,好像因?yàn)槲业纳砀擢q疑了一剎那,接著他看向我,問道,“做什么了?”

我對我哥搖了搖頭:“不說。”

我哥也不猜,他罕見地看起來心情還不錯。自從他跟隨孫月眉搬進(jìn)我家,很少有心情愉悅的時刻,孟光輝死后更甚。我哥的脾氣跟他的臉很配,就像玫瑰必須滾滿一莖的刺,他的壞必須配得上他的美。

過了一會兒他問:“想不想吃雪糕。”

在回答之前,我望著我哥,忍不住先咽了下口水,我哥一定看見了。

這次不是在彭黑皮的店里,自從游戲幣的事情之后,我再也沒踏進(jìn)過他家商店。我哥給我買了一支雪糕,棗泥夾心的,咬開以后會有流心的棗泥,亮晶晶甜絲絲的。我想讓我哥吃到棗泥,就把雪糕舉到他嘴邊,然后才想起來雪糕是我咬過的,我哥恐怕不會吃。

可是我哥只垂下眼,低頭就咬了一口。我感到有一滴融化的雪糕流淌下來,掉在了我握雪糕棍的手指上,又是黏,又是涼。

回到家熗豆角也是涼的,我哥嫌麻煩不讓熱,他把冷掉的豆角壓進(jìn)半溫的飯里,一口一口扒掉了。我突然再也不想給我哥做熗豆角了,也不要煮白米飯,我要給他做更好的東西。

我哥吃飯的時候,我們講了一會兒話。我告訴我哥,今天殷姑到家里來了。

我哥頓了頓,問她來干什么。

這不是我第一次看見殷姑,中午我端著飯碗蹲在院子里吃,常??匆娝嬷C花小布包從我家門口經(jīng)過。殷姑五十多歲,沒結(jié)婚也沒有孩子,村里人說她以前在男人那里上了當(dāng),從此以后就不肯再結(jié)婚了。白雀蕩的人都見過殷姑挎著繡花布包、扎著藍(lán)頭巾的背影,有人說她不是殷姑,是尼姑。

殷姑走進(jìn)我家的時候看著我微笑,她藍(lán)頭巾下的頭發(fā)梳得十分整齊,耳垂上掛兩只金耳環(huán),一晃一晃的。

她微笑著跟我說了幾句話,然后孫月眉出來了,她笑瞇瞇地把殷姑招呼進(jìn)屋里。我看見殷姑從那只繡花小布包里拿出了一團(tuán)藍(lán)色的毛線,跟她的藍(lán)頭巾一樣的藍(lán)色,還有幾根竹棒針。

于是我對我哥說:“打毛線,給孫晏鳴打毛線襪?!蔽疫€告訴他殷姑要給我打一件,我不想要就搖頭了。

我哥吃完飯擱下筷子,像是隨口一問:“為什么?!?/br>
殷姑為什么要給我打毛線?還是我為什么不要?我哥沒說清楚,我以為是第二種,于是我回答說:“因?yàn)槟銢]有……哥,你想要嗎?”

我哥好像笑了一下,好像又沒有,總之他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一點(diǎn)笑容也沒有了,他說:“我不要?!?/br>
我立刻跟著我哥說:“我也不要?!?/br>
我哥這回才清晰地笑了,我跟他一起笑,如果哥哥和弟弟就要什么都一樣、做什么都一起,我愿意當(dāng)我哥的跟屁蟲,我知道我哥不討厭跟屁蟲。

因?yàn)橐o孫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