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沉甸甸地往下墜，像是完全沒有了生氣。

顧蕭嚇得心跳都快停了，急忙將人抱到床上，抖著手探了探鼻息，摸了摸心跳，發(fā)現(xiàn)都還平穩(wěn)，這才敢輕輕地吐了一口氣。然后他掐開顧韜的下巴往舌根底下塞了兩枚藥丸，又扯開衣襟扎了一溜銀針，片刻之后，顧韜低低地哼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

“哥，你覺得怎么樣？”顧蕭緊張地問。

顧韜轉(zhuǎn)頭看他，突然笑了一笑，“你又叫我哥了？”

顧蕭老臉一紅?！拔覇柲阌X得怎么樣！”

“我知道，你一直怨我，沒讓你見你二哥最后一面。”顧韜答非所問，“可是……我不后悔。你怨我一輩子，我也不后悔。你二哥他……他……”他聲音漸漸低啞，直至消失。

“告訴我。”顧蕭緊緊地握住顧韜的手，“你不讓我見二哥，至少也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顧韜閉了閉眼睛，嘴唇發(fā)顫?！八詈蟆乔逍训摹！?/br>
顧蕭渾身一震，慢慢地睜大眼睛，然后無法克制地顫抖起來。

原本瘋了的二哥，最后卻是清醒的。他是在神智清醒的狀態(tài)下，被父親親手處死的。難怪，難怪父親半年之后就……難怪大哥那么……

“很可怕。你想象不出那有多可怕?！鳖欗w慘笑，“可是，我卻逼著顧彥眼睜睜地看著蘇儀為他赴死，逼著蘇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路。我……我怎么會做這樣的事？”

顧蕭知道為什么。顧韜和他一樣，將當(dāng)年的憎恨與狂怒投射到了無辜的蘇儀身上，仿佛這樣就可以阻止曾經(jīng)的悲劇發(fā)生。

“我們都錯了?！鳖櫴拠@息，“所以你今后得對蘇儀好點，不然他會記仇的?！?/br>
“我對他好點，他就不記仇了？”顧韜苦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對啊，你看他就沒對我記仇?！鳖櫴挰F(xiàn)身說法，“我還差點親手掐死他呢！”

顧韜沉默許久，輕輕地嘆了口氣。“蘇儀是個好孩子，是我對不起他?！边呎f邊想坐起來。

“別亂動！”顧蕭一巴掌把他拍回去，“還扎著針呢！”

等到顧蕭把銀針都拔了，顧韜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陪我去給蘇儀道個歉。”

“急什么啊，看你站都站不穩(wěn)！”顧蕭皺眉，“你躺著，我去把蘇儀叫過來。”

“哪有這樣道歉的?！鳖欗w搖了搖頭，“我沒事，你扶我一把就行?！?/br>
顧蕭很想罵他一頓，最后還是默默地扶起了他。他這大哥有多死犟脾氣，他不是剛剛才領(lǐng)教過？被他怨怪了好幾十年，從來都不給好臉色，要不是這次的事，他真的就能默默忍著一聲不吭。

顧修的客房里，洗完澡渾身清爽的蘇儀正趴在顧彥身上親親摸摸吃豆腐，聽到顧韜的到來頓時有種被捉j(luò)ian在床的恐慌。

“爺爺好。三叔公好?！彼夭涞絻扇松磉?，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咦？爺爺你怎么了？臉色那么差！”

“沒事?！鳖欗w擺了擺手?！疤K儀啊，爺爺來給你道個歉?！?/br>
蘇儀目瞪口呆。“什什什么？”

“之前的考驗是爺爺太過分了，所以給你道個歉?！鳖欗w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疤K儀，對不起。”

蘇儀嚇壞了，忙不迭地跳開?！盃敔敚銊e這樣！”

顧韜直起身看他?！澳悴辉敢饨邮芪业牡狼福恳搽y怪，這么一聲對不起，太輕飄飄了。”

“不不不不是?。　碧K儀拼命擺手，生怕顧韜想出什么更有分量的道歉來?！拔沂钦f，不用道歉！沒有太過分，所以不用道歉！”

“沒有太過分？”非但顧韜，就連一旁的顧蕭顧修顧彥都不相信。逼著蘇儀去死，這都不過分？那還要怎樣才算過分？

看著眾人臉上的神情，蘇儀都快急哭了。他從來沒把那個考驗放在心上，真正讓他畏懼不已的反而是此后顧彥的狂怒，因為……“我知道那是個考驗！我知道你不會殺掉我的！我當(dāng)時只想著趕緊跑過去好見到顧彥！所以真的沒事的！爺爺你不用道歉！”

氣氛一下子凝滯了，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蘇儀。

“你……知道那是個考驗？”許久之后，顧韜慢慢地問。

糟糕！蘇儀大驚失色。他怎么當(dāng)著顧韜的面說出來了！這樣顧韜還會同意他和顧彥在一起嗎？

“可可可是我說的都是真心的！”蘇儀簡直欲哭無淚，“我真的愿意為了顧彥去死！要不您再重新考驗我一次！怎么考驗都行！”

（261）

“你閉嘴！”顧彥大怒，“誰允許你為了我去死的！你再敢胡鬧一次試試！”

蘇儀嚇得立刻閉嘴了，只是眼巴巴地看著顧韜，眼中滿是哀求。

顧韜看看顧彥又看看蘇儀，突然大笑起來?！昂煤煤?！沒事就好！不過沒被騙到是你的本事，該道歉的還是得道歉。還有顧彥，”顧韜看著顧彥，正色道，“爺爺也得向你道歉。對不起?！?/br>
顧彥眼眶一紅，急忙低下了頭。他沒有回答顧韜，而是低聲向蘇儀道，“你剛才說，你只想著趕緊跑過去好見到我？”

“是啊?！碧K儀小聲回答，“我覺得通過考驗了，總會給我個獎勵吧？你就是我最好的獎勵了。”

顧彥的喉中輕輕哽咽了一下。他漸漸回憶起轉(zhuǎn)過拐角時蘇儀的神情——沒有震驚，只有歡喜。他是那么高興地想撲到他懷里，卻被他狠狠一腳踹倒在地。

“對不起，蘇儀。對不起?！彼o緊地抱住蘇儀。

“沒事，沒事，是我不對，我不應(yīng)該瞞著你偷偷做危險的事，害你那么生氣?！碧K儀拼命懺悔，“我本來想告訴你的，可是爺爺在旁邊我不敢說，后來……后來就忘記了。”

顧彥心里痛得幾乎裂開。當(dāng)時只要蘇儀說一句他知道這只是考驗，不是故意送死，他絕對不會那樣暴怒地傷害他?？墒翘K儀為了確保爺爺同意他們在一起，只能一言不發(fā)地忍受他所有的暴行。

“蘇儀，你會原諒我嗎？”顧彥低聲問道。

“會的會的！”蘇儀急切道，“其實是我不對啊，做事情太欠考慮……”

顧彥輕輕按住他的嘴唇，不準(zhǔn)他再責(zé)怪自己。

“我打你，罵你，害得你……你都會原諒我嗎？”他又問了一次。

蘇儀不能說話了，只好連連點頭。

顧彥低頭親吻了他一下，然后抬頭看向顧韜。“爺爺，我原諒你了?！?/br>
顧韜笑了一笑，轉(zhuǎn)臉看著蘇儀?！疤K儀，你也會原諒我嗎？”

蘇儀的情商一貫不太夠用，眼下的情況又有點復(fù)雜，聽到顧韜這樣問，他又急忙點頭。雖然覺得沒什么好道歉的，不過既然顧韜更希望道歉之后被原諒，那就原諒他吧！

看著蘇儀臉上有點迷糊的神情，顧韜忍不住輕聲嘆息。這傻孩子，他似乎一點都沒想過，如果他沒有看破那只是一個考驗，又將會經(jīng)歷怎樣的痛苦煎熬。他就這么輕易地原諒了他，還生怕他不接受一樣。

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