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子里，紅眼的巨狼已不再眼紅，它的瞳孔變成了一種平靜的深黑，它優(yōu)雅的抬起前肢，舔了舔沾血的前爪，然后一低頭，輕盈的自籠內(nèi)的破口處躍出。躍出后，它并沒有搭理活人，而是邁開四肢，輕松且隨意的跑過江璃身邊，往等待的同伴而去。

江璃從它的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一種歡愉。

江璃恍然，因果原本都在它們身上起，它們先傷人性命，它的種族又因為女人死傷良多，如今也是還了債，報了仇，完成了因果。也是一種解脫。

這狼與前面帶頭的一只狼親昵的蹭了一下腦袋，便帶著族群，消失在了茫茫雪白的視線里。

江璃見狼群走遠，回身蹲在籠前，從籠條間伸進手去，想將被女人斷手緊抓著的娃娃拿起。

“我送你去找爸爸。”江璃說。

但江璃的手還沒到，小娃娃卻伸起胳膊沖江璃擺了擺，表示了拒絕。

江璃就把手收了回去。

小娃娃自己抬胳膊，從女人的手里脫了出來，然后撫了撫沾成血紅色的兜兜，沖江璃躬身，深深的鞠了一個躬。

江璃沖它笑了一下，“不用謝。”

妮妮抬起頭，又沖江璃擺了擺手，這似乎是個告別的手勢，然后，它吱嘎吱嘎的走到女人的腦袋旁邊，抬起手臂，依戀的抱住了女人的臉。

然后，它就那樣貼著女人的臉，一動不動了。

江璃看到，它的身體如沙子般慢慢散了開來，散在了女人的臉旁，成為了一堆粉末。

美姐走過來，挨著江璃旁邊蹲下，看著妮妮的粉末，有些傷感：“它死了？”

“它走了。”江璃道。

胖子瘦子發(fā)出小小的歡呼，兩人開心的碰了碰屁股，胖子嗒嗒跑過來，激動的問江璃，“我們過關(guān)了嗎？那咱們怎么出去？游戲是不是要來通知？”

他說著開始轉(zhuǎn)圈尋找，想找到一個游戲的喇叭。

江璃想了一瞬，卻站了起來。

他扭回頭，看了花樹一眼，抬步往屋內(nèi)走去。

美姐不解，跟上江璃問他干嘛去。

江璃眼神平靜，“游戲還沒有結(jié)束?！?/br>
美姐嚇住了，都這樣了還沒結(jié)束？那怎樣才叫結(jié)束？！

這一個愣神，江璃已經(jīng)越過美姐，進了屋子。

花樹原本就等在門口，見江璃過來，他拉著江璃的手，跟江璃一起進了屋。

大廳里一片狼藉，如遭了洗劫一般，沙發(fā)翻倒了多半，臥室門碎在地上如同齏粉。

老頭坐在唯一未翻倒的沙發(fā)上，平靜的背對著這邊。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老頭緩緩的回了一下頭，面容看起來很憔悴。他問江璃：“她走了？”

江璃點了一下頭：“她走了?！苯ьD了頓，補充了一句：“跟妮妮一起?！?/br>
老頭就沉默下來。

江璃走到老頭面前，老頭身上充斥著悲傷，但眼神卻空洞，江璃道：“先生，”他輕輕說：“您不打算走嗎？”

老頭眼珠動了動，抬頭木然看著江璃，眼神緩緩露出迷茫。

江璃溫聲道：“您的妻子和女兒已經(jīng)走了，您再不走，就追不上了?！?/br>
老頭呆呆的啟口：“追？”

江璃嘆口氣：“您忘了嗎，您也已經(jīng)死了，在您妻子化成厲鬼回來的當晚，您在她房中哭泣，她把您咬死了?！?/br>
老頭張開嘴，“啊”了一聲。

他迷茫的眼神看著江璃，緩緩的清明。

他低下頭，握著手，“啊，”他說：“原來我已經(jīng)死了。”

他看著自己蒼老的手，一瞬間，有什么沖入了腦袋，破開了他腦中塵封的弦。他突然意識到，他以為已經(jīng)過了五十年，原來是他把事實忘了。

現(xiàn)在，他記起來了。

那一晚，他坐在床邊哭泣，拿著女兒生前最愛的娃娃，對著虛空說著對不起。然后他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那是個午夜，外面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將他的影子斑駁的投在地上。他突然看到失蹤的妻子殘缺不全的爬進來，他當時吃驚的站了起來，剛崩潰的問了一句怎么了，妻子就用僅剩的一只手掰住了他的腿，力氣大得驚人，腦袋像子彈一樣沖過來，一口咬住了他的腿，他感覺一陣劇痛，低頭惶惑間，女人已經(jīng)撕掉了他腿上的一片rou，他痛得去扯女人的頭，女人卻仰頭咬住了他的手，嘎嘣一聲，聲音那么清脆，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手失掉了三個指頭，他痛得撕心裂肺的尖嚎，腿部破裂的動脈血管鮮血狂噴，他站不住，向后跌到了床上，女人順著他的腿，爬上了他的胸口，他看到了妻子那如血葫蘆一般的腦袋，還有張開的黑洞洞的嘴……

老頭閉著眼睛，長嘆了一口氣。

他想起來了，他已經(jīng)死了。

花白的胡須沾染上墨色，溝壑般的皺紋緩緩被填平，恢復了三十來歲模樣的男人緩緩睜開眼睛，對江璃嘆息般的說了一聲謝謝，然后就融化為一堆粉末，散落在了地上。

美姐這時候終于進來，看到地上的粉末，驚道：“怎么連老頭都化了？”

花樹道：“非人之物，是一家三口?！?/br>
美姐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品過味來：原來非人之物，竟是有三個?。?/br>
美姐一時間唏噓不已。

到了這時，一直躲在二樓樓梯口沒敢下來的小豆子幾人，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下了樓來，幾個人用著被驚嚇后劫后余生的表情，都對江璃露出了感激的笑。

片刻之后，門外傳來馬蹄聲，兩匹馬拉著的拖板車停在了門前。

跟來時的馬車一樣，木板相當簡陋。

幾個人回樓上取了軍大衣，下樓上車。

來時15個人，由老頭趕車，此刻存活下來的有8個，存活率也算不錯。

沒有了老頭趕車，馬兒卻似乎知道方向，自行信步拉著他們往前跑。

進入茫茫雪野，不久后再回頭，那黑褐色陳舊的木房子已經(jīng)看不見了。馬車拉著一行八人，漸漸的走出了雪野。

半個小時后，在一片雪原與樹林的交界處，一道藍色的光幕將這兩地分割成兩個世界。雪原這邊是白天，而樹林那邊卻是黑夜。

雪原的光隱約透過光幕，照亮了邊緣的樹林，可見林中偶爾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