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派出所。

這樣小的金額，人家就是想當(dāng)一回事，也是沒什么辦法可想。登完記，民警拿固定電話給他，“再打一個試試，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萬一那賊良心發(fā)現(xiàn)呢？”

萬念俱灰之下，凌意摁下號碼。好幾個嘟音后，聽筒里卻忽然傳來一道軟乎乎的奶聲，“喂？”

“喂你好！請問你是不是撿到我的——”

“喂喂，”對方卻似沒在聽，自顧自說，“我是小樹，你找誰?！?/br>
小樹？

原來……原來自己把手機落在醒川家了。

凌意的一顆心在寒風(fēng)里飄蕩多時，此刻忽而落地，疾速跳動起來。是小樹撿到的還是醒川撿到的？

他張了張干裂的嘴，帶著濃重的鼻音問：“小樹，你一個人嗎，爸爸呢？”

醒川在不在旁邊。

“爸爸在外面，你找他嗎？我去叫他我去叫他?！?/br>
“不要！”凌意即刻阻止，“小樹聽話，別叫爸爸。我是下午去你家的那個叔叔，還記不記得我？”

小樹略略沉吟，犯起了難，“哪一個啊。”

有兩個。

“喜歡餅干的那一個嗎？”

“對。”

小樹開始回想，“我記得！你帶了面具?！?/br>
“不是面具，是口罩。”

“什么是口罩呀。”

凌意心下微亂，半晌沒答，然后說：“小樹先不要把手機給爸爸看，可以答應(yīng)叔叔嗎？”

“那我可以看動畫片嗎？”小孩子什么都懂，甚至知道交換條件。

“可以?！?/br>
小樹歡呼，片刻后又抱怨：“打不開。”

手機有密碼。

民警已經(jīng)開始用異樣的眼神看他。凌意背過身，在窗口小聲報了六位數(shù)字，然后教他，“你在手機上找視頻兩個字。”

“什么東西呀，我不認識字?！?/br>
三歲多的孩子大字也不識幾個，凌意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只能描述軟件的顏色和圖畫，“找到?jīng)]有？”

“找到啦！”接下來的事情不用人教，小樹用過爸爸的手機。

“小聲點看，別讓爸爸發(fā)現(xiàn)了。”

這個是自然，“爸爸會沒收！”

“嗯，”凌意嘴角微彎，“爸爸會沒收?！?/br>
他發(fā)覺自己很喜歡小樹，即便那是醒川愛過其他人的鐵證。

暖意未散，那邊卻發(fā)生變故。只聽小樹怯怯地喊了聲爸爸，隨即傳來低沉的聲音。

“哪來的手機？”

作者有話說：

第3章你是人還是畜生？

“爸爸……”

“給我?！?/br>
“好吧——”

匆忙之中，凌意慌不擇路地掛斷。他怕厲醒川接過電話問他是誰，屆時無話可答。

見他靠著玻璃半晌沒動，民警納悶：“找著了？”

他這才回過神，擱下聽筒連連道謝，“找到了，是我自己粗心，還好沒有丟?！?/br>
“找到了怎么還愁眉苦臉的？”

“因為……”

因為不知怎樣去拿回來。

十點半過后就沒有地鐵了，回家只能靠夜間公交。凌意翻出兩張零錢，沿路燈步行去站點。

要想拿回手機，不跟厲醒川照面是不可能的。見了面說什么，還裝不認得嗎？

恐怕不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明明這兩年也曾發(fā)了瘋一樣地找人，等到人真的出現(xiàn)，卻開始踟躕不前。

等了約摸十分鐘，夜班車到跟前。門一開，下來兩個女高中生，笑著炫耀彼此的手機桌面是偶像的哪張帥氣寫真。正要上車的凌意聽見后如遭雷擊，心里一聲慘叫，雙手捂住了臉。

手機桌面還是他跟醒川的半副合照。

“到底上不上啊?！彼緳C大聲催促。

“上、上?！?/br>
此后好幾個小時他都神經(jīng)緊張，忍不住想?yún)栃汛ㄓ袥]有看到，會不會認出來。如果認出來，又會怎么想自己。

當(dāng)晚輾轉(zhuǎn)反側(cè)到三點，第二天頂著巨大的兩個黑眼圈、冒著被辭退的風(fēng)險又請了半天病假。

他決定去碰碰運氣。

早上十點抵達帝景，按下門禁時心跳逼近180，一接通，又驟停。

沒人說話。

厲醒川一向不主動，因此仍由凌意主動。他輕輕道：“早?！?/br>
結(jié)果回應(yīng)他的卻是女人的聲音：“你找誰？”

應(yīng)該是昨天那位保潔吧。失落的同時他也松了口氣：“您好，我昨天來量房的時候把手機落在小朋友的臥室了，方不方便現(xiàn)在上去拿一趟?！?/br>
門禁里靜了一會兒，大概是在確認是否確有其事，然后才說：“上來吧。”

聲音莫名威嚴。

凌意一怔，覺得不像保潔。坐電梯上樓，神經(jīng)忽然緊繃，說不出緣由。到大門口，門已經(jīng)是開著的，他沒站太近，“您好，我來拿手機?！?/br>
里面的人說：“稍等一下?！?/br>
不知為什么，聽見這個嗓音，他后頸忽地一涼。很快門被人打開，出來的根本不是保潔，而是——

他不自覺后退半步。

“伯母……”

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厲醒川的mama，厲微。

兩人猝不及防相見，厲微先是詫異，緊接著瞳仁縮緊，畫了淡妝的臉上五官通通移位。

“凌意……怎么是你？”

“你、你居然敢找上門！”

本來鼓足勇氣脫去口罩來見另一個人的凌意毫無準備，一下子被十足的惡意潑了整臉，骨縫中都透著寒，“伯母你誤會了，我只是來拿手機的?！?/br>
“好啊你！”厲微根本聽不進去，右手將他的手機握得死緊，手筋都凸出來，“你們什么時候聯(lián)系上的？我兒子剛過上幾天安生日子你又來糾纏他，當(dāng)初我說的話你當(dāng)耳旁風(fēng)是不是！”

“伯母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br>
“那是哪樣？”

“我——”凌意手足無措地低頭去翻包，剛翻出工牌的帶子就被厲微奪去。

她念出牌子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