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出，手頭活錢有限，但兩三萬的電腦、近十萬的機車一樣不少。就連后來他們倆去外面租房子住，家徒四壁的處境下臥室也擱著幾千塊的音響。

走近，桌上擺著厲醒川跟小樹的合照，看背景不像臨江。父子倆身后是皚皚白雪、云山霧繞，腳下是木橋棧道、泥灰堅石。凌意很快認出這是哪里，因為他去那兒找過。

這么小的小朋友就帶去雪山嗎？醒川當了爸爸，怎么還是這么天不怕地不怕，高原反應能要了小朋友的命的。

合照旁有手提電腦，還有帶繩的胸牌。他沒有忍住，拿起來仔細看了看，發(fā)現(xiàn)上面署名臨江一家工程設計院。

打印好合同后，他沒有久留，回到客廳將舊合同替換掉。

厲醒川還在沙發(fā)上看文件。

大學時他是學土木工程的，專業(yè)成績很拔尖。曾經(jīng)凌意還擔心過，畢業(yè)后他是不是會先去工地歷練，那些什么局第幾工程公司，修橋鋪路在山里往往一待就是好幾個月。

好幾個月見不到人，也許連手機信號也很差，視頻通話都會斷斷續(xù)續(xù)。凌意有次央求他：“以后不去外地好不好?！碑敃r厲醒川問：“跟你有什么關系?！绷枰庹f怎么會沒關系：“你去哪我也去哪?！?/br>
一想就又想遠了。他斂了斂神，問：“醒川，你現(xiàn)在在設計院工作？”

“嗯。”厲醒川從文件堆里抽出幾張紙，用一個牛皮紙袋密封。

“那你平時工作忙嗎，小樹誰帶？”

“不忙，我?guī)А！?/br>
“你帶？你怎么帶……你不是要上班嗎，總不能把他帶到單位去吧?！?/br>
話音剛落，就見厲醒川看過來，“你哪來這么多問題，還是你想帶？”

凌意眼底黯淡幾分，“不打擾你了?！?/br>
說著不打擾，卻又來了通電話。厲醒川看也不看就接起來。凌意拿出自己的手提電腦，擱在膝上處理積攢的工作郵件，被動聽到電話內容。

“還能在哪，在家?！?/br>
“不去，沒興趣?！?/br>
電話那頭是男人的聲音，敲鍵盤的手緊了緊。

“今晚先別過來。”

他心臟猛地一跳，抬眸的瞬間發(fā)現(xiàn)厲醒川也在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厲醒川眼神壓迫、瞳仁微縮，逼得他斂下了眸。

“我這里有人，改天你再來?！?/br>
聽到這句，凌意眼睫微微顫了一下。那邊聲音清晰：“誰在你家？”

厲醒川放下筆，單手從煙盒里磕出了一支煙，“他?！?/br>
接著起身走進了臥室。沒過多久又出來，將手機遞給凌意：“思昀要跟你說話?！?/br>
“……？”凌意一時茫然，片刻后才從記憶的抽屜里抽出那么一個人來——

厲醒川曾經(jīng)的大學室友，現(xiàn)在小有名氣的電影演員謝思昀，以前常常照面。

他接過手機，試探著問：“思昀？”

厲醒川去了陽臺。

“凌意，真是你?！彪娫捰舌须s漸至安靜，謝思昀闊別已久的嗓音帶著實打實的驚喜，“什么時候回臨江的？怎么沒跟我聯(lián)系?！?/br>
“你現(xiàn)在是大明星了，我還怎么聯(lián)系得上。”他微笑著開玩笑。

出獄后遍尋厲醒川無果，絕望之下當然也曾想過找謝思昀，但要重拾聯(lián)系談何容易。

“你這是什么話，我的聯(lián)系方式醒川一直有。你現(xiàn)在怎么樣，還在畫畫？”

五年間沒有一個人問，最近問他怎么樣的人卻驟然多了起來，凌意還有些許不適應。落地窗映上他含蓄溫和的笑，“老樣子，一切都好?！?/br>
“真的？我怎么聽說……”

“嗯？”

“沒什么，好就行?！敝x思昀話說一半，沒有點破，“都是老朋友了，有幫得上忙的隨時找我?！?/br>
“改天一定找你要幾張簽名照。”

做明星自然事忙，二人敘舊不久，就有人來叫他合照。謝思昀趕在掛電話前說：“凌意，等等?！?/br>
“嗯？”

“我問你，你跟醒川現(xiàn)在是怎么一回事，究竟重歸于好了沒有？”

他說話就是這樣的，直來直往，不會轉彎。

凌意往陽臺的方向望了一眼，低聲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們從前——”

“那是過去的事了?！?/br>
“算了，見面再聊吧，你不知道醒川這幾年都是怎么過的?！?/br>
說完便急匆匆掛斷電話，留下一陣忙音。凌意沉默地坐了片刻，起身走到西邊的陽臺，隔著玻璃看見那個抽煙的背影。

天快黑了，如今天黑得真早，那一點明滅的火星格外清楚。

幾分鐘后，厲醒川掐滅煙頭，回身看見凌意。

推開落地窗，凌意將手機遞過去：“我把思昀的號碼發(fā)到我手機上了，跟他說過的?！?/br>
周遭煙味濃烈。

厲醒川收起手機往客廳走，凌意跟在后面，慢慢自言自語：“你們一直有聯(lián)系？其實我兩年前在電視上見過他，當時還有點不敢認，沒想到他真的成了演員。”

“醒川，思昀真厲害，對不對。想做什么就真的做成了，真厲害?！?/br>
走在前面的身軀頓了頓，然后才繼續(xù)走。

凌意接著道：“最難能可貴的是他成名了也沒忘了我們，我聽說很多娛樂圈的人紅了以后就不會再跟老同學聯(lián)系，大概是怕惹麻煩、怕同學求他們辦事吧?！彼α诵?，“剛才思昀還問我有什么要他幫忙的，我一時之間想不出來，就說下次找他要幾張簽名照，他一口答應了?！?/br>
厲醒川在前面說了句什么。

“嗯？”凌意沒聽清，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你說什么？”

厲醒川轉頭，目光停留在他手指上。

凌意馬上松開。

“倒杯水給我。”

“你渴了？要溫的還是涼的，溫的吧?！?/br>
凌意匆忙走開。等他端著杯子出來，厲醒川又在聽電話，單手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手指碰到手指，凌意心神一顫，微微發(fā)汗的手心在膝蓋上搓了搓。

“不用了，”厲醒川看了他一眼，“別買了?！?/br>
掛了電話，視線也沒有收回去。

凌意莫名緊